他们在一起从不单调,并不只会做些男女间的事,那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很多时候,他们一起看书,一起下棋,偶尔去厨房摆弄一下柴米油盐,傍晚时分,她依然坚持练她的“功夫”,他有时会给她配一段乐曲,她写毛笔字,自觉没他写的好,他便教她,她不耻下问,他当然倾囊相授,他成了她的书法老师......
季夫人患了伤寒,他主动带她去中景园探望。
与季家老小一起吃了晚饭,热热闹闹的孩子们,无论哭还是笑,总会让人联想到希望和延续,作为姑姑的季景澜是温和大方的,好说话的又不乏有趣,可以放纵满足小朋友很多要求,赵相宜平时管孩子管的严,季礼涵每次见到季景澜,总觉的浑身轻松,喜欢粘着姑姑,若不是全家人都拦着,差点要坐上御驾去皇宫。
季景澜的真正出身对秦胤来说已经算不得秘密,他甚至可以推断出她的亲生父母是谁。据他几次观察,季家人并不清楚季景澜已经知晓她不是季家骨肉的这一事实。不过,事实不事实的倒是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她已经把这一大家子都当成了至亲,看的很重。
回去的路上。
秦胤试探着问:“阿鱼,中景园周围有二十名暗卫。要不要撤掉?”
季景澜沉默片刻,认真道:“树大招风,我的出现你也没试图隐瞒,已经很惹眼了,有人保护他们我还放心些。”
“隐瞒什么?我家娘子长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秦胤笑了下,看着她:“我倒是想领出去让所有人都认识认识。”他话锋一转,接着说:“关于你娘家,以后,我想不到的地方,你要多提醒点我,不提那一层身份,作为女婿,我总要照顾好岳丈一家的。”
烛光暗影中,他的眼神让人看不真切,但高挺的山根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坚毅,仿佛天生注定他会创造一番伟业。
季景澜转过头来,低声接道:“人无完人,总会有私。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触犯律令,到时候,你处在皇位上想必会左右为难。”因为还有一个带毒的誓言。
马车里静默了好一会儿。
秦胤中肯道:“不会为难,因为我不会让他们把事情做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季景澜点头:“你这么说就代表你能做到。”
......
季景昀在去旺岭的路上就按着季景澜的要求,把吴敏浩送来的一些江湖人士不着痕迹的安插到队伍里,处处留意,细心观察,他甚至拿出笔详尽地记录着这些人的底细、秉性、才能。到了旺岭之后,借着招兵之举,他又网罗了一些有着特殊能力的勇士。
手头不缺银子,心里底气足,跟着他干的人各个龙精虎猛,几个月的特训后,季景昀精挑细选出三千人,秘而不宣的,这三千人都是为季景澜准备的。
夜幕缓缓地降临,携着一阵寒风,南疆处在悬崖之巅,位置地理位置险峻陡峭,犹如一道天堑。江晏州已经到了这里。但他并未露面,暗地里找了个山洞与周学商议着接下来的战略方针。他们现在有钱,有地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吃喝不愁,但严重缺人,缺武器装备。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江晏州提出两个要点。
第一,安置好南疆族人,改善民生,提高生活水平,让他们感觉到新生力量带给他们的变化。第二,西戎!他们的兵力应该衍生在黄沙漫天,物质贫乏,缺吃少喝的西戎,而非是弹丸之地的南疆。而此刻,南疆应该继续封锁山门,迷惑大宇,暗地里加强防备。
“第一点没问题,我们一定能做好,只要加以时日,南疆人自会慢慢接受,至于第二点......”周学迟疑地看着江晏州不说话。
江晏州干脆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当初大战小战,我重挫西戎将士繁多,想必西戎人恨我入骨。但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政治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信不信,只要我能带领西戎人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给他们安家之所,不再让他们颠沛流离,我就是西戎人的王!”
周学不赞同:“可那里毕竟不是你的根啊。”
“我的根在哪里?”江晏州冷笑:“东周?江竖还是江淮?周学,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的种,我的根就是我自己!西戎人的根在哪里,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吗?不,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周学眉头深皱:“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反遭啃噬吗?”
江晏州斩钉截铁地回:“我能灭了他们,亦能扶起他们,从未想过个人生死。这就是我与你们的不同!”
第104章 云动
壶卢,西戎人冬季息栖之地,二百里区域状似横着的葫芦,中间那圈是难得的绿洲,泾渭分明,葫芦上端的圆形之处被有身份之人占据,下端则划给了普通族民,有人的地方就有贵贱之分,族民要定期给首领们交纳物资,只有这样才能被保护,才能平安度日。
对于这个水资源缺乏、食物单调,人口繁衍又极快的游牧民族,每年的这个时候都难捱,总会冻死、饿死不少人,可祖祖辈辈都这么扛过来的,他们已经习惯。习惯了天灾人祸,习惯了被麻木统治,习惯了聚集一处,然后迎来第二年的春天。
夜晚寒冷漆黑,普通族民们大多衣着单薄地挤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温暖慰藉,祈祷着能顺利挨过又一个冬季。
两极分化的另一端,一个相对豪华的大帐内,中间的大火炉熊熊燃烧着,上面是整排的羊肉,鹿肉,貉子肉.......地下,蓬壁上,都贴着毛毯,男人们围着吃肉,喝酒。身边大多有女人伺候,最显眼位置,壮硕的西戎王学着大宇皇上,身着黄色锦衣,坐在宽大的纯金打造的宝座上,享受着他的荣华富贵。一个美女喂食他水果,烈酒,一个美女伺候着他的下面,还有一个用胸r磨蹭着他胸膛,西戎王满面油光,眼睛里露出了心满意足之感,因为他那肥厚的嘴唇正叼住了nv人的rtou,大口吞咽着 ru汁......场面放浪形骸,膻味、脂粉味、汗臭味被火一醺,给人一种强烈的野蛮不化,腐朽糜乱之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仇怨。其中一个叫利扎的男人,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将领,去年,和他一起长大的眉奈被西戎王看上了,被西戎王硬生生夺去,没一个月眉奈就忍受不了恶心和痛苦,半夜跳进了沼泽......
利扎猛地灌进了一盏酒,笑呵呵地看着西戎王,心里恨不得直接把那老东西放火堆上烤!眉奈被抢走后,若不是他机灵善忍,在老东西□□来回钻爬了两圈以示忠心,他一定会被被喂鹰。老东西下边那根玩意长满了疙瘩,一身的脏病,怎么配当他们的头领?!西戎也该有所变化了!
此刻应该有一队兵马正夜奔千里,极快的靠近他们,欲要取代西戎王!那是他们的克星兼死敌江晏州。
江晏州说他会亲自来西戎!他说他会让西戎人过上好日子,吃饱、喝好、穿暖!他说不愿意动用武力,不想烧杀掠夺!他说他会把西戎变的强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说西戎的天不是西戎王的,也是他江晏州的,是西戎人的!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西戎的男人们和他一起,站到强者的位置!
利扎又灌了一杯烈酒。这样的隔空喊话,都是江晏州说的,即便据他了解,江晏州性情冷冽,为人寡言少语,但说出的话自来都是言出必行,一口唾沫一个钉,但他又怎么会信一个死敌?
然而,江晏州竟然真就打动了他,深深地.......触动了他,无论哪个国度,投敌卖国者都是千古罪人,该被千刀万剐!可他忍了□□之辱,忍了夺妻之恨,还怕被剐吗?!江晏州有一句话说的太对了,西戎的天不是西戎王的,是西戎族民的!
不错,江晏州去了西戎,后面跟着一千五百人,轻骑上阵,悄无声息地绕开了大宇边防军,终于,经过几天几夜的赶路,他们很快便到了沙漠深处。
江晏州的眼伤还未完全恢复,但他不能等了,更何况,这一次他不准备真刀实枪的干,现在手头上人少,就是去西戎征兵的,岂会到处乱砍乱伐?所以,他先是投石问路,策反对方内部将领,继而找到联盟,拿出诚意给对方足够希望,最后再里应外合!
季景澜说,人不是畜生,不能一味的龇牙咧嘴,蛮横血腥,应当恩威并重,赏罚分明,以法为据,以德服人。应该让跟随者过上好日子,不分种族,不分贵贱,团结一致,众志成城。
她说他不能只知道舞刀弄枪,意气用事。她想看到他的管理!那他就管理给她看,让她好好看看他,看到他的厉害,佩服他佩服到五体投地!
经过一番策划,这日月黑风高之夜。
当月牙隐匿在云层深处时,江晏州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射出了厉光:“进去!”随着他沉冷的声音,一众身影飞快的靠近漆黑的夜幕里。
“阿豹,你在这里,注意,一会我们一得手,你就去接应我们。”江晏州简洁地交代。
阿豹低声道:“是!”
江晏州又看了看利扎,对方点头。
当三鼎来到帐篷前,能清楚听到从里面传男女混在一起的shenyin乱叫声。嘈杂的至少有十来人。一丝诡异的冷笑自他嘴角掠过,人越多越好,一网打尽!他对身后跟随者一挥,两个人马上掩护两侧,借着微弱的星光,三鼎把手里用力,用刀柄敲晕了两个放哨的护卫。
随着帐门开启,江晏州迅速闪身,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十来人。
“谁?”有个机灵的西戎将士看向来人。
“我!”江晏州一记飞脚,将拦截之人踢开,措不及防,又被三鼎拿刀直接拍在他的脸上,嗡的一声,脑袋一片的黑,他哼都哼一声,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趴在大椅上的西戎王两只手正在一个体型稚嫩,刚刚才发育,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少女胸前来回游动,不停的揉捏着少女那微微隆起的两块小肉,少女脸色潮红,眼露恍惚,像是吃了药粉,软软的被予取予夺,这是他今天刚找到新鲜货。
西戎王十一岁就开始接管西戎,到今年他四十六岁,年轻时候也是一位战将,身上的刀疤加起来几乎可以写上辉煌两字。但近些年抑郁不得志,他变的不务正业,天天享乐,酒色已经掏空了身子,可遇到危险的时候反应还是很快,下意识地站起来,随手就抽出腰间锋利的战刀,被牢牢盯着他的三鼎一脚踹去。
R啷一声,宝刀掉在了地上。
“别动!”三鼎一马当先,护在身体还未痊愈的江晏州旁边。
在大帐里玩的正热闹的将领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一群黑衣人已经手拿刀枪,举着弓箭冲了进来!雪亮的刀刃上闪着寒光,一共两把,第一时间都架在了西戎王的脖子上,弓箭手各个找好位置,挽弓待发,正对着西戎人的要害,所有人立刻明白了,偷袭!
“都蹲下!”一个冷的}人的声音从一个手里没有任何武器的高大男人嘴里发出来。
一个将领满身酒气,反应慢半拍一样,磕磕绊绊的喊道:“王!敌.......!”
就见他的身体猛的一顿,双膝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江晏州收回踹出去的腿,冷冷道:“再说一字就让你死!”声音冷冽狠厉。
老窝被人家给占了!西戎王喘息粗气地盯着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西戎将领们也不全是吃干饭的,有野性悍不畏死的大将飞快抽出刀,暴跳起身就向江晏州的脑袋砍去,疾速的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嗖嗖嗡鸣的声音。
江晏州眼睛微眯,肩膀一侧,闪过一记,不退反进,错身上前,衣袖猛的一抬,划了一个曲线,手掌直接劈脸,对方避过的刹那,被他改为单手一提,脚随之踹去,狠狠踹在对方的肋骨上,就见那西戎大将二三百斤的身体嗖的腾空,向后一飞,啪的跌落在地上,双眼紧闭,没了知觉。
一套动作迅速敏捷,又力大无穷,甚至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怎么出手的。“最后说一次!都蹲下!”江晏州冷冷地扫视了一圈。
凡是触碰到那骇人目光的西戎人,都觉察到刺骨凌厉的杀气浮动在周围,高大男人浑身仿佛结了一层冰,没有一点热度。
西戎王在自己得力大将倒下去之后,心里震惊不已,就心里暗道完了,他不清楚今天偷袭来的,外边还有多少人?但只是眼前那一身煞气的男人,就已经够了。
“你是谁?如果是缺什么了,和本王说一声!”
一个秋后蚂蚱而已!江晏州理都没理西戎王,也不打算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避免夜长梦多,他一摆手,很快,利扎出现了。
利扎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江晏州想看他的表现!也是对他的考验!大帐里的人都是西戎王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为虎作伥,吃喝玩乐,鱼肉族民,死不足惜!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西戎王第一个倒了下去,利扎杀红了眼,切掉了西戎王的花柳根......继而是一些臭虫们.......
看差不多了,江晏州对利扎说:“一切按计划行事!”
利扎用力抹了把脸,点点头。开弓再没有回头箭!他是替天行道,造福族民!
江晏州对三鼎一摆手:“撤!”一众人相互掩护着,再没有过多惊扰到西戎人的情况下,迅速撤离庭帐,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利扎成了明面上的西戎王。江晏州兑现了他的各种承诺,以实际行动,像一把利箭一样,让不可能变为可能,笔直地插到西戎的大后方!
很快,陆陆续续的,一批批壮丁被利扎调到沙漠深处,经受着严厉的,有着正规意义的战场训练。
.............
昭元二十一年,十一月中,大平皇城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开始还是刷刷刷的雪粒子,风一吹,慢慢的变成鹅毛般的雪花,大片大片的从天空上洒落,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屋顶,枝头,银装素裹,飞翘的檐角被吹的高一层低一层。季景澜坐在上书房的窗前,透着窗缝静静地看着,她不喜欢这里的冬季,太冷了,经常下大雪,路面湿滑,没有融雪剂和除雪机,底下那层冰很难刨掉,一个走不好就会跌倒。曾经,她大早上地去安宁宫请安时,就摔过一次,真像一只冻僵的鹌鹑,狼狈的瑟瑟发抖.......
以前郭辉还会时不时的被传到正乾宫与昭元帝下棋,自从季景澜住进去后,他再没去过。
后宫不得干政,不知从何时起,昭景皇后竟然可以出入上书房了。郭辉见过两次,昭元帝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书,即便她不说话,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日,昭元帝和郭辉边对弈边探讨国事安排,福安进来通报,镇国将军李肃求见。
季景澜搂紧了暖炉很自觉地站起来:“我去旁边了。”她来上书房只见过郭辉,别人还是算了吧,弄得人尽皆知的,万一被哪个愤青给宣扬出去,那就难堪了。
秦胤放了一颗棋子后,低声道:“你来接着下,我与李肃说几句话就回来。”
季景澜点点头,顶替了秦胤与郭辉继续未完的棋局。
屋里地龙烧的暖和,出门就是一股冷风,秦胤紧了紧披风走了出去。
黑白棋子交错纵横。
二人边品茗边落子。片刻后,郭辉突然笑着说:“娘娘看来也是布局高手啊,这一进一退间,以弱示强,暗中进攻,臣差点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