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澜不会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多想了,可她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想表达也不得其法,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心脏跳的飞快。偏偏婴儿的精力又很有限,不甘心也没办法,她被包裹的很暖和,眼皮沉重地合上后她隐约听到马蹄声在夜空中哒哒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淡淡的月光穿过棉被的缝隙,她躺在那只觉得风驰电掣,古月是个会武术的人,或者称之为武功更贴切,这位母亲极有性格,否则也不会做出叛族私奔之事。
虽然她自小也报班学习过一些防身术,可和古月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餐风露宿,横刀立马,古月手中那柄弯刀锋利异常,通体黑亮发出森森寒光,上面淬了一种罕见的毒,所伤之人必死无疑。
一路上刀光剑影,身临其境在惨烈的血腥厮杀中,尤其还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季景澜说不忧心害怕那是假的。都说商场如战场,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荷枪实弹,还未悲壮到当场血溅三丈。她从不畏惧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却提心吊胆于鼻端那股子浓重血腥气,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人头落地,而她躲在古月怀里不能自主,像是坐以待毙,这种糟糕感受让她备受煎熬。
就在她胡思乱想,侧后方又隐隐传来马蹄之响。这一次的蹄声来得极快,刚只听到声响,倏忽间已到了近处,季景澜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在被窝中为古月担忧。
奔上来的马只有四匹,也没唿哨之声。这四匹马形相甚奇,自头至尾都是黑毛,四蹄却是红色,那是西戎的“乌血”名驹,在大宇王朝尤为罕见。马上骑着四名青衣男子,他们戴着黑色软帽,阴狠又戒备的盯着不远处坐骑上的白衣女子,只见她鬓边戴着白花,犹如服丧,腰间又系着一条黑色鞭子,顶端挂了柄红鞘弯刀。
古月亦是冰冷以对,她早已杀红了眼,常年被追杀,东躲西藏,永远没有安宁之说,她受够了!不是生就是死,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很多时候,多说无益,只显赘余。唰的竖起弯刀,催马疾驰而去。
对方一看这阵势,也并肩迎敌,以四对一。
兵器碰撞,顷刻间,火光迸射,古月手中的“长虹”是神兵利器,削铁如泥,只见对方中的一把□□被砍掉了大半截,另外一人的手臂连带着衣袖齐齐被切断惨叫出声,他赶紧往嘴里倒了几丸药,而古月后肩上也被划了两道,戴着黑皮软帽的四人惊疑不定,定睛去看古月手中的兵器,心内越发确定传言不假。
看着他们贪婪无耻的嘴脸,古月冷冷一笑,再次挥刀,呼呼生风,似浮光掠影一般,周身缭绕着一道道凛凛寒芒,黑鞭翻飞,她眸若苍狼,阴狠决绝,古月自小拜师于一代名巫拓跋燕门下,苦练十五年,功底扎实,长虹弯刀锋芒不断激射而出。虽然这四人不弱,又有黑暗笼罩,但是古月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奔行起来下手快又狠。再加上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就在她一闪身之际,一人已经喉管被割断,另外两人捂着胸口吐了两大口黑血,剩下一人脸露惧意。
突然望见古月身后的襁褓,清醒过来的他们同声眼睛瞪大露出诧噫:“咦!夺那孩子!”古月刹那回身。一双眼射出狠毒之光,野兽且懂得护崽,何况人?
马鞭挥出,卷在其中之一颈项之中,拉起数尺,月光便照在那人青白的脸上,长舌吐出,古月马鞭振出,将尸身掷在道旁,冰冷开口:“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剩下一人心下大骇,脸上血色全无,捂着手臂恨声开口:“你以为你逃得了,如此血腥,巫山雕很快会寻到你!还有你的孽种!族长马上能确定你的位置。”
古月仿若未闻,带血的“长虹”被她用黑鞭子陡然抛出,她腾空而起,在空中转身,挥出一条诡异的弧度,那顶端夺命的刀锋直冲而起,挽起了毙命血花。
待得一切平息,古月翻身上马,也不理伤口,将孩子搂抱在胸前,勒紧缰绳,厉声一喝:“驾!”低头间,看见女儿正睁大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看出孩子眼中隐隐似有担忧。她还这么小,这么小.......看的古月心中一痛,强忍不舍,这个女儿实在太过乖巧、安静,自出生到现在,没有哭闹过,总觉得孩子好像很懂事,仿佛也知道她们正在逃生一般,若魏斌还在有多好,他必会想出办法免她母女之忧。
“魏斌,你可知道,这茫茫天地之间,你已走,独留悲伤我一人.......你先等等我,等我安顿好女儿就来寻你!”两行泪随风而逝,嘴角留下淡淡轻痕,季景澜睁大眼睛看着,她伸出手努力去触碰古月的手臂......
然而古月没看到,她双腿一夹,马速越发加快。向官道旁边的山路驰去,掠过洞城城郊,道路狭窄,女子微一勒马,转头向洞山山庙策马扬鞭。
四年前,季博彦身为洞城朝阳县主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夺命的瘟疫突然暴发,一旦感染上十之八九就把命给交代了,谁人不怕死?当时的知县是作威作福之人,上面又有些根基,为躲避瘟疫,下去跑腿之事自然大多交给了季博彦,当时的昕元帝下了诏,必须严守阵线,官民共同抵御这天灾,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况且大家都知道皇帝的话还没重臣们管用,有点能力的官员谁会去送死?没啥背景的季博彦不得不离开他即将临盆的妻子,不幸的是真就遭了病毒。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浑身出红点子,不敢通知妻子父母,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同年,魏斌游走在朝阳县,他是医者,遇到疑难杂症,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也许这就是缘分,魏斌不仅治好了季博彦,就连他临盆难产的妻子陈氏也因为魏斌化险为夷,顺利生下了长子季景江,一家人因为魏斌转危为安,自然是感恩戴德,两家人私下里成了过命之交。
这四年来季博彦因为做事谨慎细致,勤勤恳恳,又经过生死历练,为人处事变的圆滑,得到了上面认可,晋升朝阳县一把手,正七品。这对一个一穷二白的贫民书生来说,太不容易了。
都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况季家活生生的几条命。可以说如若没有魏斌就没有季博彦的今日。所以,当魏斌离世后,有了四个月身孕的古月偷偷找到季博彦夫妇,讲了她的一些隐私,有了不情之请。当初,季博彦的妻子陈氏和古月也是一见如故,男人们在外面忙,她们就在后面默默支持,彼此都觉得性情相投,同为女人,同样怀着身孕的陈氏既敬佩古月又心生怜惜,加之以前的救命之恩,怎会拒绝古月的求助?
这一日傍晚起外面就开始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季家随行的仆从们惶惶然地忙到快深夜,终于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一个男孩儿刚一落地,陈氏又哎哟一声大喊:“还有一个.......-”
在一片喜笑颜开中,陈氏老母亲和后来进屋的贴身郑麽麽一人捧抱个着金尊玉贵的小娃娃细细照顾着。
就在此时,古庙外塔山上一棵松柏被雷电击中,火光大起,水桶般粗的大树轰然断裂,砸在悬崖峭壁上 ,瞬那间山石崩裂,连山庙的门廊也被震落,狂风猛卷,嗡鸣不断,屋内烛火突突直跳,有胆小之人惊叫出声。
躺在床上的陈氏嘴唇一哆嗦,与眉头紧皱的季博彦四目相对。她刚要开口,季博彦摇了摇头。
季景澜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窒闷,她嗓子发堵,鼻酸的厉害,眼泪竟无法控制的流出。连带着临别前那被灌进去的一口心头血也在胸间翻涌不息.......
塔山山顶,一大群黑衣人纷纷望着谷底,脸上还处于惊魂不定中,隐隐听得山谷里水声此起彼应,而那平野之地已经一片灰烬。
人群中有人恨声开口,声音桀桀嘶哑:“就这么死了?”愤恨中透出浓重的不甘心,他显然是首领,不过脸像被硫酸毁了容一样,扭曲狰狞,配着他阴毒眼神,观之毛骨悚然。
众人游目往四下里瞧去,一望沟壑,尘归尘,土归土,心想:“这古月不愧是巫师拓跋燕的徒弟,当真厉害,死了也能拉上那么多人陪葬,若不是族长亲自赶来,说不定又让她逃了,只可惜,人死了,所有秘密就这么掩藏在水火中,而族长的子嗣也变的渺茫。”
屋里无人,陈氏抱着包裹着红色缎被的女娃娃,皱眉说道:“夫君,你看这孩子不吃不喝也不是个办法啊。”她话声很低,无不担忧:“实在不行,就不用 ru娘了,我们还是给她喝羊奶吧,月儿说孩子喜欢鱼汤。”
季博彦也细细打量紧闭眼睛的婴儿,她一动没动,眼角分明挂着两串泪珠,睡梦中竟是哭了。看着她嘴角已经干的起了皮,小小的粉粉的一团,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点点头: “好,我们明日就回家,让人买几只产羔的母羊。”
陈氏轻柔的拍了拍:“这孩子眉毛清秀,眼睑细长,小鼻梁娟挺,身上皮肤也白的发光,长大后定是个美人。”随即叹息一声:“就盼她能健健康康,顺顺利利长大,平安一生。”说到这,微微一顿,迟疑开口:“月儿真的.......去了”
季博彦点了点头:“早躲在那的段阿坦看到了一切,根本无法伸出援手。”
两人一阵沉默,陈氏眼眶又红了,拿起手绢盖抹着眼,而裹在被中的小娃娃紧紧地抿住了嘴。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尤其两人寸步不离的相处,这无关时间长短,也许是人们常说的血脉相连,舐犊情深,母亲是一个美好的词汇,都让季景澜感受到伟大而有重量的的爱,一直如此。
上一世,季景澜妈妈本是一个官家女。却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明明知道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与她结婚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她还是因为爱而一往无前。也许她当初是怀有希望能感动到丈夫,让他爱上她,爱上家,可终究不过是一场空梦幻想。但感情的失意,对丈夫的失望并未减少她对于女儿的爱。临终前几天还笑着对季景澜说,她亲手给外孙子、外孙女织了好几件小毛衣。天知道,那遥遥无期的孩子在哪里?可就这点点滴滴温温柔柔的爱,让季景澜无法平静,心如石堵。今日的古月,一样的爱大于天,临别前,为永解后患,一把剑插入心头,取了血,免于女儿受到牵连追踪。
岁月无声,母爱无言。
古月并没有让孩子姓魏,那不过是形式上的事,姓什么有什么关系,最主要是孩子身上流着魏斌和她的血。她留给女儿一个 ru名,阿鱼,因为刚出生的孩子很喜欢喝鱼汤。季家人回到季府后,陈氏提出给孩子起名字的事。
季博彦沉吟片刻:“当初与魏兄弟相遇于澜江岸口,就叫景澜吧。”陈氏轻轻念着“景澜,季景澜。”
季景澜呼吸一滞,眼皮动了动,她默默地想这究竟是什么天意?
从此,相熟于季知事的人都知道,他家大喜,又添了两口人,一对龙凤胎。
第3章 时光
时光如一杯酒,饮过了,有一分微醉在心头,亲身经受过,适应了也就慢慢变得习惯。时光又那么快的飞逝,一幕幕曾经的回忆只能于无人时独自品味。品着品着也就淡了,往事如烟,风中吹散,天知地知,也只有她知。
一晃十五年,一个成熟的灵魂外包裹着的是一颗含苞待放的少女心。季景澜不想让人觉得她年少老成,也就成了她“二哥”后面的跟屁虫,看着他抓尖好强、痞性呆傻、肆意飞扬。人生如戏,演着演着,她竟有些脱离不出角色,走过的路上,有了太多陌生人参与,慢慢的密不可分,沿途的风景里,她也闻到甜美、温馨的气息,季景澜发现原来这样的日子很安心,很快乐,她竟是很享受这份跳脱中透着的宁静与美好。
站在生命的路上,身后是走远的光阴,亦苍白亦麻木,潸然落幕,身前是明天的故事,将要继续。她缺少的家庭温暖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弥补着,她乐在其中,其它身外之物如什么身份,地位,权利,变的不那么重要,只希望在未知的光阴中活的从容平顺。
推窗而望,二月的风,夹带着丝丝凉意,让人神清气爽,眼前这片是季景昀从小嬉戏过的花圃,儿时,蜜蜂采花,蝶舞翩迁,不远处的假山,季景昀不知“练习”过多少次狗啃地,直到大门牙差点磕掉了,他才消停点。
而当年的她,挥着小手绢,吃着精致点心,偶尔含两颗酸梅,坐在那荡着腿,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笑呵呵的望着季景昀上蹿下跳,调皮捣蛋。
“小姐,听郑嬷嬷说后日龙雨节要去泰安寺上供,夫人要带你去拜拜呢,好增增福缘。”季景澜收回神思,一转头,贴身丫鬟东秀抿着嘴,笑吟吟地瞅着自己,嘴两边各有一个小小梨涡,让她看起来十分俏丽,又听她拉长调子促狭道:“不同往时,这次小姐可要上点心呀,嬷嬷说了女孩子大了福气多才能找到好夫君呢。”这丫头双眸如星,说完眼珠子动来动去,自有一股精灵。
“哎,你这是眼疼还是怎么的?”季景澜斜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回:“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这时候与天朝古代没有什么区别,女孩子一旦来了月事就是所谓的及笄,也就到了结婚的年龄,而且男性社会,女人地位低下,稍微有点社会地位的男人大多妻妾成群。
东秀小声咕哝:“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奴婢这是为你好。”她睁着圆圆的眼睛,无奈道:“小姐,不是我唠叨,你可要收敛一些脾气,多学学女红和厨艺,不然这以后说不定有人要磋磨你。”
两人一起长大,表面上东秀还年长一岁,在季景澜面前说话也没那么拘束。私下里逗趣的时候时常有,尤其一起配合着耍弄二少爷季景昀,长期下来此唱彼和,默契十足。季景澜装头晕,东秀一定会往她头上贴冷帕,季景澜委屈,东秀一定飙泪,跟自来水似的收放自由。是个聪慧敏感,极有眼色的女孩儿,最主要是心思细腻,做事利索,常年陪伴,互相影响,很得季景澜的心。
季景澜嘴角牵起,似笑非笑:“那你可要拭目以待了,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能磋磨我的人长了几只眼。”这霸道十足的话,听的人一阵唏嘘气短。
东秀鼓着腮帮子,嘻嘻一笑道:“我还真就能看的到,除非小姐你拿棒子把我给打跑了,不然东秀这辈子就在你身边惹眼了。”
“呵,你这丫头是诚心想看我挨欺负是吧。”季景澜微抬下巴,眼角一撇,不怀好意的哼笑:“那谁,听说学堂里王家三公子身边的小管事没少和景昀提你呢,啧.......”听到这调皮的尾调,东秀暗道不好,果然只看那少女懒软的支着下巴感叹:“终日几相思,为卿憔悴尽。不如这好人我来做,将你许配给他,生个娃出来分散分散心思,也省的你总想些有的没的.......你说说想要男娃好还是女娃娃好.......”
“啊呀.......”东秀一跺脚,上前两步就要捂季景澜的嘴,羞得一张小圆脸满是红霞:“小姐,你真是.......什么都能说出口!”东秀身材本就娇小玲珑,此刻羞愤的样子更显俏丽可喜。
季景澜轻笑着闪躲,她没事就爱逗弄逗弄这古代少女,纯洁的有意思,话题不能涉及丁点儿的男+欢+女+爱,稍微撩拨一下就羞怒交加。这样的品质在她身上好像就从未有过。那时她还年少,其实也不算小,十七了。她看dao国和欧美的原+始动作片也就仅仅看着,没有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她怀着一种冷漠在观摩那一下下的机械jiao==()配,甚至觉得恶心,再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她觉得男女之间的rou【】欲不过是特殊情况,特殊地点的一种游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