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左边的赤痛让他瞬间扯开她,收回手摸了摸,一抹血迹赫然出现指端,这个女人竟然将他咬出了血!
“找死!”声音冰冷彻骨,近距离的,季景澜从他骤然鼓动的胸腔里感受到强烈杀意,而她的脖子再次被钳住,脖子上的骨节发出咯咯响动,挣不开,痛到一定程度已经麻木,她呼吸不能,下巴抵在了他手腕的虎口处,满嘴的咸腥味让她骤然回神,这可不真是在找死吗?难道孩子当久了人也跟着变的幼稚,一点委屈受不得?
突然,对方用力扯了下,季景澜被整个横撂在马背上,像个麻袋,正好压住了被箭射伤的肩膀,她备受折磨,而他又使劲按着,跟要捏碎什么似的恶意又残忍......
季景澜咬紧了牙关强忍着那一波一波的痛楚,终是挨不住的开始哼叫着躲避挣扎,求生的意念下,她又神奇的恢复了理智,不敢太过暴露,双手不论章法,胡乱挥动间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他身体,而男人身体上有一处最为敏感......横在那的季景澜看不到对方的勃然变色,可她一双手臂被反剪压住,如果不是常年拉筋,她觉得她双臂现在一定废掉了。
季景澜怕痛,为避开伤口,她整个上半身从马背上折了起来,而对方下意识的俯下身加大力气去制服她,她一扭动,就这么不偏不倚,两人的唇触碰到了一处.......瞳孔近在眼前,能够放大地看到彼此的眼底......
他眼眸陡变,漆黑如海底汹涌暗潮,突然间闪过一道凶残的光,她暗道不好,想躲开!
下一刻抓着她双臂的手骤然使力!
“啊.......-”
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晕过去,她的叫喊声又被他手掌死死堵住,像是要狠狠折磨她,对着伤口重重挤压......
!FUCK!
呜............季景澜如受了重伤的哑兽,再次跌落在马背上,仰着头,奄奄一息,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浑身抽搐起来,长长的睫毛簌簌颤抖。她望着天,努力地睁大眼睛,疼痛的泪水蓄满了眼圈晃来晃去.......
刚刚杀了一个人,她血液里残留的暴力因子突然疯狂积聚,像卷夹着冰雪的暴风,她现在想扫平这里,杀了他!一刀捅进心脏!干净利落!
季景澜手指颤抖的一点点用力扣紧,短短的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她生出冷酷来,可疼痛又提醒她此刻必须要忍耐,必须.......
他沉默的,用冷冰的黑眸低头审视她,突然,竖起马鞭的把柄用力顶着她的下巴,纤细的脖颈就在他凝视的目光之下,不住地颤抖。脆弱的,他只需要轻轻用力,就会敲断她的脖子。
季景澜恢复些许理智,松开了蓄势待发的指尖,像是才察觉到危险,她视线弱弱的迎向他,睫毛眨动间,眼泪顺着面颊串串滑落,她委委屈屈的无声哭泣,一双乌黑的眸珠凝着晶莹的泪滴,整个人仰在那,凄惨的像是静等罗刹索命。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显得如此漫长,他眯了眯眼,终于收回马鞭,也放开了她的嘴。她呜呜的发出声音:“救命.......救命呀.......”
季景澜喘息着哑声叫道:“娘―好痛啊―.......好痛啊―娘.......”断断续续地,终于一声高过一声,她发誓她还不曾吼的这么惨烈过,电视上生孩子怎么叫的她便怎么来。
她感觉到马背上的男人仍在看她,以一种刀锋般锐利目光.......
“啊啊.......”马背上的姑娘一张脸满是泪痕,妆容混着血,红白交错,一块儿一块儿的,惨不忍睹,又因惊吓过度,瑟瑟颤抖,活像个可怜虫,还是个被斩断了尾巴的毛毛虫,哪有刚刚的张牙舞爪,牙尖嘴利。
“阿鱼啊.......”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陈氏在郑嬷嬷的陪同下趔趔趄趄的跑向季景澜。东秀也清醒过来,一咕噜爬起来呼喊着小姐。
一声厌恶般的低哼,那男人手一动,季景澜那耷拉的胳膊瞬间被端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甩了下去,她蜷曲着,浑身像被大车辗轧过,疼的脑袋晕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攒足精神,双腿借力使力,又谨慎防备着被发现什么,落地时侧摔着匍匐在那,还没缓过气,就被哭着跑过来的陈氏一把搂起:“阿鱼,我的儿啊,可吓死娘了,出了这么多血,快.......让娘看看伤哪了......”说着飞快地检查起季景澜身体,看着女儿全身如浆洗,狼狈不堪,左肩上还在冒血,她失态地大声喊:“郑嬷嬷,去找药包,拿止血药来!快去!”
季景澜垂着头,没骨头一样趴在陈氏怀里,肩膀耸动。哭也是一门艺术,博大精深,季景澜由呜呜的恐惧到后怕的抽泣.......可那脸上又哪还有泪,眼底心中涌动着满满的怒火。
陈氏也跟着哭,还像对待她小时候那般,拿手温柔地抚了抚季景澜的囟门:“阿鱼回魂了,阿鱼回魂了,回魂了阿鱼,娘在呢,别怕,没事了。”
季景澜不由得更贴紧了陈氏。
“小姐.......”东秀跑到跟前大哭起来:“小姐,我们没死,没死.......”跟祥林嫂似的来回重复着一句话,没忘拿着帕子轻轻给季景澜擦拭脸上的污秽。
手臂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季景澜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她恨恨想,他最好别有落她手上的一日!季景澜冷冷的瞪着眼下的黄土地,视线所及是几个骑马之人来回的查探,看来是在收尾......突的,远处草丛间有一截象牙色的木头映入了她眼帘,细细看去,那是雕了大半的小狗,胸腹间整个镂空的,憨头憨脑,一对耳朵如两把扇子占据了半个头部,肚子圆滚,上面的斑点雕的精细,头部已成型,眼睛占据比例大,吐着舌头,形象逼真,意态可掬.......想是刚刚她挣扎时从对方身上挥打下来的。
季景澜的眼睛一向好使,就在她看清楚那男人五官时,就认出他是那骑马溅了了母亲一身水的狂妄之徒,看到这截根雕她就想起昨晚,没想到这一趟竟是三番两次碰到,还真是阴魂不散,冤家路窄......她微微眯起眼来,回想着刚刚发生的细节......确认着她并没有因为恼羞成怒而做出太出格的动作。
只是,如果有心细者就会发现刚刚劫持她和东秀的蒙面人心脏处有个窟窿,虽然小,她也无法存侥幸之心,但现在已经没机会去掩盖了,好在,她一直低调,就算有人调查她,也不存在特别之处。
季景澜微微一动,嘴里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出门没看时辰,当真是无妄之灾!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该怪谁怨谁?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毫无经验的她无从防备,形势所逼也只能忍下这份屈辱。
娘说了:吃亏是福。她还摸不清对方底细,作为一个官家小姐,她也不可能将那人如何。自此,但愿后会无期。
事情终于告于段落,这时候,季家随行男丁都围在了一处,处理伤情。
号称官府办案的那几人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给重伤者送来药止血,孙总管几个把断了胳膊的车夫抬到了原来季景澜坐的那辆马车里。
至于季景澜的伤口,她是闺阁之女,陈氏不可能让那些官府人见到。
曹家女眷都聚了过来,相互间嘘寒问暖。
刚刚被那男人拎上马背后,他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众人,所有一切都是近身肉搏,若不是当事人,谁又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景澜肯定母亲为了她的闺誉,一定是提都不想提她和男人同乘一骑这茬事,曹家其它女眷们离得远又在马车里,就算看到,也不会乱说,毕竟姑娘家的清誉在这个时代极重要,损人不利己的事,一个聪明人绝不会做。至于家丁们,除非活得不耐烦了才会讲主人是非。
更何况,那男人的举动在外面的人看去,不过是官府办案,拉她上马也可以说是在搭救人质。总之有什么不当之处也都是混乱中的情非得已。
季景澜整个人埋在陈氏怀里,再没说一句话,她现在就是个受惊过度的闺中小姐。
既然是官府扰民,那就让官府善后吧。相信以她爹和曹知县两人的官衔,他们过后会给点解释的。这些都不是她所关心的,只可惜了那车夫,出来一趟少了条臂膀,年轻力壮的就成了残疾。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点抚恤金?季景澜在心里嘲讽这些办案之人之所以狂妄无忌。后台一定很硬了。
没多久,那些官府之人送来两辆马车,是由一个肤色发黑,脸上挂着两道八字眉的男人安排的,他绷着脸,神情冰冷,没有过多的情绪,他说他们来自省里。陈氏不会傻的去刨根问底,曹夫人同样明哲保身,这都不是妇道人家该出头的事。
曹夫人和陈氏简单道别,各自匆匆上了车。两人算是患难与共,自此姐妹相称,从眼神上看,更显亲厚了。
刚刚可谓九死一生,陈氏差点失去季景澜,再不想与女儿分开,让郑嬷嬷去了另一辆车休息,东秀与季景澜陪她一起。
季景澜安静的靠在那,这次事件令她深深反省。
.................
待两家驶离,长着八字眉的男人走向他的首领。低声禀报道:
“主子,已经确认,刚刚那两家是洞城下面朝阳县和丰县的家眷。被劫持的是朝阳县知县季博彦的女儿和她的贴身丫鬟。”
被称为主子的男人,身高近九尺,腰杆精瘦,胸膛横阔,头发眉毛都格外的浓黑,发丝根根粗硬,他肤色古铜,鼻梁尤为高挺,单眼皮,眼睛细长,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五官刀刻般鲜明,整个人仿佛雕像般岿然,这样的长相算不上英俊却充满桀骜不屈之气,而又因为这气息太过浓重,让人感觉到他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冰冷强硬来。他衣着简单,发髻簪子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十分夺目。
此刻他立在那,手里攥着把弓箭,眼睛微眯的盯着远处一具尸体......正是刚刚劫持那俩女眷的蒙面人,尸首的胳臂上穿透着一把箭,出自下面一个官差之手,只是那废物不中用没射到要害,箭矢上的白羽被那家丫鬟按的有些扭曲,心口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眼睛定格在那里,细细的伤口,汩汩往外冒血,不像箭,也不像刀,刚刚他卸掉那女人手臂来回查探了一翻,显然她没有匕首,身上也没佩戴尖锐之物.......
男人双唇微抿,黑幽幽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沉思,接着他拿起弓挽起,对向那蒙面人,当弓被拉到极限眼见弦要绷断时,只听“啾”的一声,寒光骤然弹出,速度快到巅峰,转瞬间,箭头笔直的扎进蒙面人的心脏,正是刚刚季景澜袭击之处,透胸而过。近三百米距离,箭不虚发,精准至极,令人震惊!
他双唇微抿,片刻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微的扭了下脖子,一皱眉,眼现厌恶和杀意,沉声命令:“都烧了!”
“是。”八字眉低首应道,他感到主子身上有怒气闪现,没敢抬头。
“江风,让张巡抚派人去告诫那两家不该说的闭紧嘴。顺便给我查一下季家那位小姐生平。”男人微抬下颚,冷傲深沉地又吩咐:“把消息放出去,我明天回大平!”说完一甩手中的劣弓转身离去。
“是!”江风领命。为争夺家族掌舵人,那些人竟搞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自相残杀,哪里来的九犬一獒?可笑江尚书的“良苦用心”。回去之后这账还有的算,江风心里冷笑一声下去做安排。
熊熊烈火冲天燃起,旋风一吹,浓烈的血腥夹着尸体的焦臭味四处飞散,有幸还未死透的杀手突然间凄厉的骇叫、哀嚎!惨不能耳闻。
如果称这些蒙面人为恶兽,那刚刚伤了季景澜的黑衣男人则是兽中之王,不被他终结就被他统领。
第9章 俊才
当世,中原大地可以说是大宇王朝天下。两百多年前,大宇王朝是由秦氏家族建立的一统帝国,那时天下四分五裂,他们盘踞北方,到b元帝时期,实施了远交近攻政策,大宇人又逐步消灭周围庄朝、南夏等小国,以此招兵买马,攻占了当时的强国东周独孤氏皇城大平,独孤家男丁几近死绝,女眷们无论高低贵贱都被充入了军营,委实被打怕了,侥幸生存的残部再不敢轻易迎战,一路被驱赶到东边海岛之处,苟延残喘,退避而居。
秦氏人找国师一番测算,至此定都大平。b元帝自称T祖,他好战,天生狂热土地,战胜大周后犹如猛虎入林,尝到了血肉的鲜美,又喜欢强兵利器,矫健马匹,进而掉头去猎食蛮夷不化的大西游牧民族,风雨年代,英雄辈出,儿郎们满腔热血奋勇拓展疆土,直到大西因一场多年未见的暴风雪而出现粮草短缺再无力与猛虎相撕,像一群疲惫的丧家之犬,惹不起可以躲得起,他们游弋到最西面的沙漠深处,这场战争才算暂时性结束,而这时占领大好山河的大宇事实上也面临诸多问题,因常年征战,劳民伤财,政治、经济、文化、医疗、科学,一切的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停滞状态。再经不起鞭挞征伐,神秘而古老的南疆侥幸被taizu搁浅没动。
紧接着,随着b元帝后期精神有些错乱,朝政上力不从心,数十年中大宇经历了内部的叛乱和各种争权夺利,有一段时间官员频繁更迭,到b元帝最晚期,权利才分配的相对平衡些,等tai祖驾崩后,下一任是做了仅仅五年皇帝的昕元帝,与b元帝相比,他性格太仁厚了,又极力想做出一番业绩与父亲相比,皇志记载了这位帝王的呕心沥血,励精图治,偏他身体不好,年纪轻轻就积劳成疾驾鹤西去,皇位传给了当时只有八岁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昭元帝,这期间不为百姓所知的朝廷动荡不安好些年,几个辅佐大臣和各个贵族分帮结派,不知斗死了多少人。昭元帝现今已成年,据说长得风流倜傥,俊逸非凡,喜好琴棋书画,常因为画一幅画或作一首曲而彻夜不眠,乃至第二天顶着一脸颓废出现在早朝,但又难掩其一身清贵倜傥之气,在治国方面,世人还看不出他的能力,既没有他祖父的魄力,也没有他父皇的勇气。
但凡有些政治见解的人士都知道现在大宇王朝的外敌在哪里。清清楚楚摆在那的是东周遗留下来的几个余孽短期内已不成气候,一直虎视眈眈的游牧族大西及最南边那变幻莫测,十分神秘的南疆部落。当然对于那些时不时想在边关滋事的大西,大宇王朝决不姑息,以兵部江尚书为首的众武将们态度明确,那就是你胆敢来犯,我就打你,还必须把你打掉牙,打断腿,你不怕疼就放马来,但他们也从未想将这些人彻底消灭,未尝不是在利用外敌对大宇皇权做着牵制。
如今这几年,上天对大宇不薄,由于风调雨顺,农业大兴,粮草还算丰足,不知国库是否有银子?又能有多少?但人才储备策略一直在执行,文、武学堂定期在全大宇范围内招收选拔优秀青少年,论政,有丞相王钊坐守朝堂,论武,有老将江尚书威慑边关,看似一片平和,蒸蒸日上。
老百姓不会关心谁当皇帝,谁当高官,只关心谁给他们太平日子,谁让他们吃饱穿暖。
傍晚,黑色的天幕像一张铺开的大毯,周围雾蒙蒙的,整座都城看起来隐隐约约的被罩在其中,大平在大宇的位置偏北,冬天去的迟,前几天还下了场小雪,房顶上现在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白的,与树木相抵,亭台楼阁,轩榭廊坊,高低错落着,从远处观去风景如画。再远处,天地已经浑然一体,几座布局讲究的八角红楼,影影绰绰的驻立在雪雾里,威严又庄重。
一名身着青色紧衣的男人身形极快,他身材中等偏瘦,行动起来无声无息,让人不知他从何处过来的,只见,他双眼警觉,快走几步转进一处庭院的侧门,冲门口处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戴帽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中年人肤白,微胖,寻常至极,当他抬起头时一双弯眉下面的圆眼睛却极为精刮,让他平淡的五官显得又不那么平凡。他进去片刻便出来对紧衣人点了点头,一抬手示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