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会杀了秦胤!”江晏州说完,转身离开。
东秀说不出话来,傻呆呆的立在那,只觉这一切都像做梦,光怪陆奇的,摸不着边际。月亮越升越高,昆腾走了进来,她眼圈通红的问:“刚刚那人说我家小姐还活着......”
昆腾点点头走近她:“我确定。”
东秀哭了起来:“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走,我不想再见你!”
昆腾伸手上前抱住她:“我怎就没安好心了?没安好心我能让你打我骂我。别多想了,你和你家小姐很快就能见面,我保证!”
东秀挣扎半天没挣脱开,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颤声问:“你们是不是造反了?”
“.......”昆腾双臂收紧:“我们只想活着,好好活着,一直如此。当年,我家一百七十三口,只剩我一个,都被秦家人给杀了。我自小讨饭,讨着讨着,找到了组织,才渐渐有了人样,才敢出去抛头露面。”
东秀呼吸一窒,身体僵在那。
昆腾嗤的一笑:“怎么?怕了。”
“我怕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亲都亲过了,你是我的人。”
“你!”
昆腾按住她不老实的手:“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我是你的人。”
“天啊,我遇到了个疯子。”东秀抓狂:“你先松开我!”
昆腾看着她湿漉漉,像小鹿一样的眼:“行,但是你得答应我,松开了你要先吃饭。”
东秀想尖叫,他真是一颗锤不扁煮不烂响当当的铜豌豆,她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竟遇见了他!
算了,她先好好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见她家小姐。
............
昭元帝一直处于昏迷中,旁边金大金二寸步不离,他悠悠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皇上,皇上!”福安喜极而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皇上得上苍保佑,乃真神降世之身,魑魅魍魉,游魂野鬼岂敢近身?您的病彻底好了!”
秦胤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眼睛有瞬间的迷茫,接着渐渐幽深,又变的暗沉。缓缓坐起之际,他浑身酸软,仿佛被抽掉了两根筋,福安赶紧上前虚护着,他知道皇上不需要任何人扶,也没敢碰触。
金大、金二躬身而立。
就算解了多年致命顽症,此刻在秦胤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那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
他垂着眼睛,开口的第一句话:“王太医如何?”
“王太医在医好皇上之后,精神一紧一松,失常的更厉害,药物几近无效。”福安顿了下,又加上一句:“怕是不认识人了。”
秦胤吩咐:“找人细细照顾、看护,不得有任何闪失,命太医院派两名太医,轮流医治。”
“是。”福安领命。
“郑卓然如何?”
福安诚实回禀:“昨晚继皇上昏迷后,郑太医没多久也晕倒了过去,被锦衣卫抬回了家。”
这时,金大上前,躬身禀报:“皇上,中景园那边............”
秦胤竖起手掌,制止了金大说话。他闭上了眼,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好像走过了数十年,既然醒来了,那么,以前都成了过去,以后的路还要继续,坐拥万里山河,建立百年基业。忠奸尽用,威慑百僚,该算的算,该清的清。
即便身体虚弱,秦胤也没有休息,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便开始批阅奏章。紧接着,灯火通明的上书房内,郭辉第一个被叫了去,秦胤面色平静,蛊毒去留对他好像没有任何区别,透过他的身体,多年来,他的骨子里一直刻着一种坚持,一种拼搏,一种为大宇汲汲而为的雄心。
秦胤把民生大计排在所有私人恩怨之前,他与郭辉坦诚诉说了他的身体状况,二人又秘密商议一些国事安排。
郭辉从所未有的开怀,飘然离开,只觉心头重石落下,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秦胤对大宇的意义,昭元帝身体康健乃是大宇之幸,百姓之福!
秦胤微阖着眼睛,双手交握,指尖微动。像是闭目养神又像在思考着什么,没一会儿,他坐直了身体,问一旁暗卫。
“有无江晏州踪迹?”
金二回道:“属下无能。”
“福安,大宇今年雨水少于往年,传朕口谕,命贞安皇后于农历十九去万山寺祈福!”
“是!”福安心道,王皇后相当于被软禁了起来,怎么又被放出去了?他虽好奇但面上一点不显。
昭元帝拿起笔一边写字一边对金二道出猎捕计划,最后加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朕要江晏州的命,朕只给你两天安排。”低缓的一句话就是最高指令。
金二跪下领命:“是!”他一边往出走一边心想着皇上坐在那,看似寻常,可他身上那股子剑气纵横三万里的凛冽气势能直击人心,挡也挡不住!皇上昏迷前那勃然大怒的情景犹在眼前,从未有的失态,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他不敢深想。引蛇出洞也讲究方法,他得好好准备,毕竟江晏州此人狠辣异常,颇有神功。
待秦胤着重看完大平城的军队部署情况后,又简单的做了几项人事安排。喝了口参茶提了提神,才淡淡问:“中景园那边有何动静?”
金大敛神回道:“回皇上,郑卓然昨晚子时初去过一次中景园,昭景皇后一直闭门不出,季景昀今天下午带着季礼涵小姐进屋玩过一会儿。下午昭景皇后让属下给皇上捎一句话。是颚亥转述的,属下也没见过昭景皇后。”
秦胤垂着眼睛,好一会儿后,方问道:“什么话?”
“昭景皇后说,如果皇上的病好了,她不想做犯人,好坏她都懂,相见争如不见,愿各自安好,她会安安静静的呆在中景园。”
犯人?她岂是犯人?她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死人。想永远呆在中景园,她也是痴心妄想。
口蜜腹剑,不知廉耻的女人。她只会施展她那些妖媚之术,用眼睛,嘴巴,身体甚至她的手指对他施法,难道还想让他继续容忍下去?
他一定会让她看见他是怎么把她那奸夫给杀死的!擅骑者坠于马,擅战者殁于杀。江晏州向来喜欢五马分尸,那就满足他!
“昭景皇后还说,她那天有只镯子忘在了中和园,希望皇上能还给她。”
昭元帝没有说话,握着笔继续办公。
金大默默退下。
第87章 潜入
周学办事效率非常高,仅仅一天时间,不仅督促人将地道成功打入到张智府邸里的厨房位置,同时,对整个大宅的格局也摸了个透彻,关于他近几年的信息更是整理了满满一大张纸。
江晏州仔细研究着手里的资料,他陷入思考,关于张智,那些背景倒是其次,主要是此人有头脑,有坚守,比他爹格局大,加以时日,必会是劲敌。不过是人都有弱点,若真想杀人,江晏州随便就能找出不下三种方法。
张智重视家人,尊重朋友,如果用这一点来要挟他,成功率极高,这也是最直接的招数,不过江晏州此刻不想再用这种下三烂的做法,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心中自有一套做事标准。可越是这样,张智越不相信他没有后手,虚虚实实,捉摸不定,才是上上策。
他眯起眼着重看向纸上的一行字,那是三年前张智曾被一个唱曲的名伶戏耍过,当密探回报时,他就看出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季景澜,可等他追过去时,她狡猾的藏了起来,不知躲到哪个老鼠洞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给他一块画着狗的手帕.......他曾猜想过她是以什么心情作弄张智的?应该是恼怒张智当初的狂妄,如果没有张智,她也不会成为秀女,更不会去大平,也就没有后来那些个身不由己,一切的根源都出在张智身上,她想让张智尝尝有苦不能言的受辱滋味!这个女人有仇必报,什么绝招都能使出。一如她对他,想方设法的勾引,又时刻都想杀他,像一个蜘蛛,带毒的黑寡妇......
江晏州站起身,扔了手上的纸。
夜色转黑时,家家户户基本都解决了晚饭准备休息了,在繁华商业街的东侧,与望云轩隔湖相对的巷子里,一座大宅院笼罩在薄薄细雾中,两扇朱红大门沉重气派的驻立在外,让人望不到内里景致。但可以想像,大抵连恭房都要比寻常百姓家的屋子宽敞。
格老子的,真他娘的会享受,八口锅这是要做多少饭菜?也不怕撑死。
从厨房里钻出来的一个三角眼男人心里怨念着,果然是货比货的仍,人比人得气死。
不远处就是曲折游廊,路上青石子堆叠起三条干净整洁的甬路,周围错落有致的建着九所房屋,很讲究的,砖色小院之间隔着个垂花门楼,显得十分女性化。这也不奇怪,张智府里养了不少千娇百媚的小美人。
阿豹两只眼睛如探照灯一样四处观察动静,他可不敢大意,张智是从军之人,府上定有护卫军,他侧耳凝听,待几个巡逻过去后,他一摆手,示意前面没事。
后面两道人影紧随其后,三人腾挪翻跃,几乎悄无声息,很快按着布局,找到了张智睡觉之所。
三人紧贴着外屋墙壁隐藏。
阿豹抽出战刀,拿衣服仔细擦拭着,这也是平息紧绷心情的一种方法,生死搏杀中,他得对贴身伙计好一点。当他偏过头看向阴影处的国主和江风时,就见那两个人都贴在墙壁处一动不动,尤其国主,整个人静的象一潭秋冬里的死水,看不出一点波动,每次看到国主这副神色,他就感觉安定,有这个强大的战神在,一起杀人放火也塌实。不光是他这样想,他们一众兄弟,东周遗留下来的兄弟们都有这种想法。虽然江晏州身上还流着一半大宇人的血,但这不妨碍他们跟随他、信任他。漫天寒星闪闪,国主是最夺目的哪一颗!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江晏州耳朵微动,他突然睁开了眼,从眼睛里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走!”随着他一声低沉的指令,三人以最快速度从窗子潜入到了张智的房间。
因为三班巡逻只有在这一刻有错位,是他们能避人耳目的唯一机会。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像银盘一样移上了屋顶,夜幕下的大平城烛虹闪烁,街上行人不断,比起喧嚣的白天,这时候的它带上了几分神秘,像个蒙着薄纱的少妇一样,舞动着美丽风姿,人们紧绷的心情也随着放松。
处在商业中心的一家酒楼,六间抱夏上悬挂着它瞩目的匾额“望云轩”。此刻从远处看,搂间一片灯火通明,楼门口香车宝马,宾客往来,欢声笑语,正是经营的高峰期,身处楼里,整个院落花树锦簇,雅致怡人,假山流水,造景奇妙,巧夺天工,还有那碧湖里的锦鲤,时不时的蹦起,溅起片片水花,站在这里最高处能俯瞰周围一切,是个地理位置绝佳之处。
三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浊饮几杯后从包间里走出来,他们气质高华,神色雍容,边走边低声交谈。后面跟着的掌柜王三胖赶紧鞠躬相送,满面恭顺,说起来这三人可都是厉害角色,里面不仅有两位将军,那吴公子还是这家酒楼的幕后股东,相当于他的衣食父母之一,他必须伺候好了。陈尚书为人精明,做人做事总给自己留下五分余地,权揽不尽,钱赚不完,命只有一条,给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他若能从陈尚书那学到皮毛就够终生受益了.......
几步之后,他们在旋转楼梯处遇到一帮人正往上走,就听有人笑着奉承:“郑兄实在令人羡慕,这次能被圣上钦点进锦衣卫,当真是可喜可贺,副统领这个职位可不是谁都能担当的,您这是入天眼了,以后可要多关照关照兄弟啊。”
有人赞同的接道:“郑兄大才,自来能进锦衣卫的无不是身手不凡,智慧超群,出类拔萃之人,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吾等渴望不及!祝贺,祝贺......”
“恭喜、恭喜。”
盛赞之声虽不大,却被近处之人听了个全。
季景昀斜眼看去,还真是冤家路窄,竟在这里遇到了郑彪。近几年,他明面上没怎么教训这狗东西,暗地里,他只要逮住机会绝不放过,刚开始,张智还跟他对着干,总来横插一杠,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们的关系才有所改变。
以往有他家阿鱼的身份在,郑彪着实讨不到丁点好处。如今皇上升这小人进锦衣卫是何意?当看门狗吗?
两拨人一碰首,就见下面的人均是一愣,接着纷纷自动退到两侧给人让路。
有机灵的立马弯腰道:“见过张将军,见过季将军。”
随着这一声,其他人赶紧跟着招呼,神色无不微笑恭敬,上面两个可是大宇军队中熠熠发光的两颗将星,他们岂敢怠慢。
张智点头应承了一句:“众位随意,我有事先走一步。”
季景昀颔首,看都没看郑彪一眼,半垂着眼直接走人。吴敏浩自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也没说话,随在季景昀之后。如今看来,郑彪当初也够瞎眼的,竟然惹到了季景昀兄妹。
见季景昀和吴敏浩均沉默不语,眼中都带着深沉之色。
张智一挑眉,跟上。心里纳闷着,最近吴敏浩和季景昀关系怎就突飞猛进了,好像隐隐带着几分默契,像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人家不说,他总不能跟个娘们似的追撵着问吧。
楼梯处的郑彪躬身立在原地,微低着头,衣袖里的拳头捏的变了色。几年下来,他竟是奈何不得季景昀!而他与张智之间更是渐行渐远,试问,一个看不上你的人,你就算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人家都不带瞧你一眼的,还能让他怎样?郑彪想起近几年种种不顺,郁卒难消!可他刚刚接到指令,皇上把他调到了皇宫锦衣卫!从此以后,他谁也不巴结,他只要在皇上那有一线地位,看谁还敢小瞧他!更何况,他妹妹还在后宫里,他们兄妹互相扶持,未必就没有机会得到圣恩圣宠,就算皇上有隐疾,也需要解花语,季景昀一个死人妹妹怎么跟活人比?!
那边郑彪正在对未来展开美好想象时,这边张智三人各自牵着马准备回家,今天的酒局主要是季景昀约了吴敏浩谈事,狗皮膏药一样张智闻风也赶了过来,二人因为张智在,话没说多少,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季景昀心里有大事,哪喝的下去酒,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回中景园找阿鱼如实相告,不然,以后没他好果子吃,就在他飞身上马时。
“夫人还在家里相候,我先走一步啊,张将军,季将军,咱们改天再聚!”吴敏浩聪明的赶紧先走,他就怕一会儿张智会问什么,往往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维系,累得慌,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张智侧身问季景昀:“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对劲啊,这是怎么了?”
季景昀按了按有些发晕的头,说:“没事,有点累,我先回去了,睡一觉就好。”说完打马一溜烟的跑了。
这一个个的,有狗追啊,跑的比兔子都快。张智眯起眼想了想,也想不出怪异在哪,不过他敢肯定,季景昀和吴敏浩之间一定有猫腻!世上没有秘密,他早晚知道。
张智不想自寻烦恼,天上皓月冉冉,清晖把周围映成淡淡的光圈,不浓不艳,柔和又神秘,仿佛连空气都沁人心脾,如此良辰美景,还是回府喝喝清茶,听听小曲,搂着美人快活快活,岂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