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秦胤又俯身轻吻了下季景澜的唇瓣,脸色恢复平静:“心肝,你不是朕,无法体会朕的心情,许多事也只有老天知道。已经发生的,朕来不及改变,也不可能改变了。所以,别想了,我们从此就在这里生活,你好好养伤,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把你治好。我们都需要冷静,或许,下个月我就不在意你了,你愿意在心里想那男人、教唆那男人与我作对都是你的事,我有别的女人你也管不着。”
季景澜突然就笑出了声:“你臊不臊,羞不羞的慌,谁想管你啊,如今我被你圈在了这里,行吧,逃不了这一世,我总会逃得下一世。到时候我看你还能把我怎样?你别想再左右到我。你一定不知道下一世、下下世的我是什么样的.......”季景澜喘息起来,轻轻咳着,咳的眉头蹙起,心口疼的,她如今才不想在他面前哭,把眼圈憋的通红:“我好难受,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你,我要去下一世,我要找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男人......”说着说着,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迎上秦胤的眼睛,哽咽道:“永远都不见你!”
季景澜的目光和话语就像一把利刃插到了秦胤的要害,让他窒息的厉害,他面色大变,双手撑在她玉枕两侧:“是你非逼我说话,我不说了行不行。”
季景澜不再理他,疼的轻哼起来,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一瞬间,看她痛苦,秦胤心口像有什么压着,箍着,他手脚冰凉,冲外面大声喊道:“来人!快宣太医!宣郑卓然!”
心跳太快伴着绞痛,让季景澜面色阵阵发青,她瞳孔涣散起来,气若游丝中她想,秦胤,我就不告诉你关于江晏州的那些怎么了,以前的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愿意逗弄谁就逗弄谁,我没你们的势力大,干不过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欺负我吗,不,我要生存,我要按自己的想法活,你们谁都别想禁锢我,更别想批判我!你和江晏州都不行,我不想见那个扫把星,可命运它恶劣的让我和他有了交集,我也不想见你这个变态,如果不是这次相遇,我终将和你山高水远,你早死了,我哪还需要躺在这里挺尸,季景澜浑身力量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连胳膊都支撑不住,手顺着脸耷拉了下去......心中冷笑,这身体完蛋了。可是秦胤,不管如何,我永远都不想让你知道是我救了你,我不想面对你那种看待恩人一样看待我的复杂眼神,那会让我怀疑,你我之间,我和你之间到底存在过什么,同样,我决不想你把我当成制服你敌人的工具,我不是你的工具啊......我是你的佛,你不过是山间的一只妖,是你攀着我.......季景澜咬住了唇,神志开始混乱起来,呼吸越来越微弱......
秦胤看着昏迷过去的季景澜,眼睁睁地看着她备受折磨,看着她悄无声息,他眼中显露出有形的恐惧,抬起颤抖的手擦拭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黑发,再次感到身后有只怪兽正呲着獠牙要撕碎他,他将脸小心翼翼地伏在她柔软的颈间:“阿鱼......”终于忍不住了,眼角悄然淌下颗泪。
太医院出动了三人,早在门口等着,听到指令,赶紧躬身前往,一进休思阁都觉出静的怪异,静的紧张,他们提心吊的按着旨令行事。
当初陪同徽安太后一起去过虹山的黄太医根本没想到躺在床上的女人是季采女,隔着幔帐一摸脉象,他心下咯噔一声,顿觉出不好。与先前马车上给季景澜看病的军医一样,他们滑头的自不会实话实说,面对手中持书,心中有刀的帝王,面对皇权的威压,他暗地里斟酌着如何开口。
秦胤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脸色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眼内似有团团乌云滚动,他英俊的面容,带着蠢蠢欲动的杀气:“不要欺骗朕。”
“臣不敢.......”黄太医在昭元帝那令人胆寒的目光下浑身一凛,诚惶诚恐地回禀:“回皇上,病人心脉受损,需细细调养,只是时间不定,可能一月,也可能一年,这要看自身的抵抗力.......”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任谁也挑不出错去,只是有一句他没敢说,恐难长寿。而这简单的四个字,怕是没哪个大夫敢在这样的皇帝面前直接讲出,除非他不要命了!
秦胤大步上前,一把抽出墙上的长剑,指着黄太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下令:“给朕治好她,朕就给你一月时间,不然朕要你的命。”
黄太医吓得面如土色,简直遇到了晴天霹雳,这是老天爷要亡他啊。他被帝王的冲天气势吓得脑袋发懵,双腿酸软噗通一声跪下,嘴唇哆嗦着回:“臣..臣......臣遵旨。”
帝王的宝剑一亮出,休思阁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静,昭元帝那双锋利的眼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所有的太医和宫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下,有暗卫面无表情的把战战兢兢的黄太医拽出去配药.......
福安只觉胸口砰砰乱跳,头皮发麻,心里冒出了一句话,皇上刚刚像疯了,他拿着剑,眸子里闪动着邪厉的光,那狠辣狰狞之相仿佛下一刻就要杀死屋里所有人。多少年以来,这算是皇上最“癫狂”的时刻了。
剩下的两名太医迅速又自觉地开方配药,以备皇上过目比较。
秦胤冷冷地看着那些如履薄冰的人,他一手提着剑,一手扶着椅子,立在她前面,眼睛慢慢地看向窗外,一样的花草树木,如今在他眼中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没片刻,郑卓然来了。
皇宫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因为昭元帝再一次表现出暴力。郑卓然被他狠狠踹了一脚,把人给踹翻在地,也把人给踹傻了。
郑卓然用一双探究的,恐惧的目光窥了眼昭元帝。惊骇之下心想难道是昭景皇后出事了?
秦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道:“郑卓然,朕只给你一句话,你怎么弄伤她的,怎么给朕恢复原样。”
郑卓然心里哀嚎,三番两次的,他要被皇上给吓死了。真想辞官回家啊!他明白皇上已经知道那件事了!他忍着疼痛无声磕头,赶紧敛住心神,跪着来到床边给昭景皇后诊脉,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时间又开始心惊肉跳。怎么比刚取血时还严重?!这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就能痊愈的病,昭景皇后元气大损,换句话说,神医在世也无法恢复到原样了,他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不敢说出来,额上冰凉的都是汗,这时候的郑卓然清晰地感受到昭元帝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戾气,简直要毁天灭地一样,他什么都不敢说,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缓解伤情。
一路奔逃的周学等人,一边防着大宇兵的暗杀,一边抓紧救人。直到傍晚,江晏州醒了过来,他猛地睁开眼,大喊一句。
周学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心内均是五味杂陈,很多事再也说不清了。已经不单单是国土相争,简直可以说是爱恨情仇,江晏州在唤出那名字时双眸中饱含着浓重情感,像风吹着桃花在水中荡漾。
凄清的孤灯下,周学将江晏州重伤昏迷后所发生的事叙述了一番。包括伤亡情况,剩下的部众发现江晏州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板上,面容阴沉,一双眼闪动着森冷的光,整个人就像个孤魂野鬼,令人不寒而栗。
周学硬着头皮说:“国主,后面大宇兵们一直紧追不舍,并未出手.......”他迟疑的猜测:“或许是还没有接收到旨意,此行我们最好以最快速度赶到南疆,他们摸不清那里状况,暂时不会攻打。”
江晏州没说话。
可在第二天晚上月亮隐匿起来的时候,周学等人惊愣在那,心情十分复杂。
在这个非常时期,国主江晏州以身当饵,引着大批大宇军,不知所踪,身上还带着重伤也不知他是怎么离开的,只留了一封手笔信,一是让他们尽快赶到南疆,二是让江风去西戎招兵买马,他不在期间,一应事物均由周学做主,最后留下“好好活下去”五个大字,锋芒如勾,力透纸背。
昆腾和阿豹大喊着也要追去,扬言就算死也拉几个大宇兵们当垫背的,好给折在东山涧道上的弟兄们报仇血恨。
周学觉得现在压在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何尝不想替死去的那些人报仇,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冷静理智的全面看问题。他站起来,声音低沉地说道:“二位兄弟,我和你们的心情一样,实在太憋屈了,也想痛痛快快的和大宇人打一场,但你们很清楚,咱们如今在大宇的地盘上,如果这次不是那女人出面,昭元帝能把咱们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如果我们现在继续硬碰硬,只是徒增无谓的伤亡而已,也违背了国主的意愿,我们必须保持冷静,先去南疆休养生息,趁机壮大队伍,等国主回归,再商量报仇之事。”说到最后,他的嗓子里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有些凄凉。他被这些人称为军师,现在考虑最多的就是怎么保存好现在剩下的这点力量了,建功立业需要徐徐图谋,卤莽冲动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尽管周学的决断就目前形势来说完全正确,但没有江晏州在场,他还是镇不住那几个红了眼睛的勇士。这关乎于气场问题,所以,周学一直觉得江晏州身上是有帝王之气的,只是,这世上还有个大宇的昭元帝,可谓无独有偶了,命运这种东西简直玄之又玄,凡人不能猜透。
其中连夜赶过来的三鼎含着热泪把手里的大刀一挥,大声喊道:“老子管不得那么多,国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报仇暂时放下,你们去南疆吧,我要先找到国主再说!”三鼎的眼睛血红,咬着牙狠狠地说完,起身向外冲了出去。最近诸事不爽利,狡猾的克鲁凭着一身蛊术和他手上那些巫山雕在最后一刻给逃了,克鲁阴邪的让南疆人深深惧怕,又兼之霸道独断,手段残忍,独揽大权,私占财产,早就人心所背。而江晏州胸膛间的印迹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是南疆的新族长,带着大批金银珠宝,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族长谁不喜欢?恩威并施,他们成功的在南疆有了一席落脚之地。
昆腾身受重伤,躺在角落里眼里一片沉思之色。国主会去哪里呢?东秀现在又如何了?他想,国主定是躲到了某个隐秘处,伺机要找回那个季景澜,东秀应该没事,她的小姐像是很有本事的女人,应该能保住她。他现在可不想去南疆。不然牵肠挂肚的让他怎么活?!深吸口气,他从兜里掏出一柄小镜子照了照,啥心情都没了,操,真跟个死人脸一样,这要是让东秀看见了,那傻丫头没准又得哭,老子得先找个地方修养几天。滚他娘的建国立业,国主都去把妹了,老子也得有样学样!他费劲地抬起手,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如果不看失血过多的脸色,也还行。以前为了伪装,那一脸络腮胡子淹没了他多少年,想想就委屈的慌啊。
旁边的阿豹突然轻咳一声,嘴巴努了努。
昆腾微眯起眼,嘴角挂上一抹笑,用手指弹了下镜面,行,兄弟,就这么定了!
休思阁里,经过一天救治,季景澜心跳平稳了些,秦胤与她同榻而眠,早上醒来时,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支着手臂俯身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呆呆的。
见她醒来,他呼吸像是一顿,继而轻声问:“想吃什么?给你做了花卷,有坚果的,牛 ru的,水果味的,这几天先别吃咸的,葡萄也不能吃,等过些日不咳了,我再给你准备。”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语气平缓,神态平静,昨天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梦。睡醒一觉后,烟消云散......
季景澜沉默着,过了片刻,她低声说:“我要喝梨汁,主食红豆软米饭,一碟凉拌小黄瓜,一碟水煮木耳,一个水煮蛋,外加几粒花生米,据说生花生可以强心健脾。我要尽快好起来,成天躺着太累人。”她又随意地问:“这里有没有洗漱用品,浑身脏的我心情不好。”
见她能与他闲话家常,秦胤一颗压抑的心瞬间跳了几跳,,像是溪流淙淙,沉重中生出了些许鲜活,他轻吸了口气:“当然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是吗?”季景澜捏了捏鼻梁:“那就让颚亥、东秀进宫陪我几天吧,有她们在身边,我也方便些。你这里的人我可不敢用,一茬茬的,谁知道哪个是奸细?我就说我不来皇宫,你非得把我弄进来,成天还得提防他们,烦死了。”
秦胤赶紧表态:“不会的,就咱俩,近到你身边的人都是安全的。”
季景澜看他一眼:“像暗卫一样安全可靠?”
“恩。”秦胤凝视着她,他眼角处带着几条血丝。
“顺便监视我。”她淡笑,竖起了一根利刺扎向他:“那又怎样?还不是让人给钻了空子把我给偷走了。”
秦胤呼吸一窒,低头亲了亲她脸颊,低声说:“不会了。”
是吗?那我就看看,你那帮饭桶们有几分本事了!季景澜推开他的脸,拿眼角打量他下巴处新冒出的胡茬:“我还没去过太极殿,有点想看看你在朝堂上是什么样的。”
秦胤似有所感,用胡茬蹭了蹭她的唇,蹭的季景澜麻酥酥的,有点赤痛,她躲不开,冷着脸张嘴咬住。他展颜轻笑,心情好受些,恨不得她牙齿再用些力,他胸膛起伏着:“等你好一点,我带你去。”他又加了一句:“不过不能在上朝时,阿鱼,女人不得干政。”
季景澜轻哼,松开牙齿,缓缓说:“昨天肯定有人把我看成了祸国妖女,他们不知道,你心里门清,我们的昭元帝可是一代明君。我欣赏明君,更尊重有原则的男人.......”她闭上了眼,盖住了她所有情绪,嘴里一字一字地吐出了口号:“秦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景澜含妖含俏的慵懒嗓音让秦胤身心发麻,任谁也没她说的好听了,他看着她长长的卷起的睫毛,血液瞬间热了起来,激动亢奋地连连亲起她的脸颊,嘴唇,不敢用力气,眼神似醉非醉地说着:“阿鱼,我早晚得死你手里。”
季景澜用手捂住脸,只露出眼睛:“行了,别在这和我煽情,赶紧忙你的国家大事去。”她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挂起了笑:“昨天那样,今天又这样,真是个变化无常的狗皇帝。”
秦胤被骂的动作一顿,落差之下,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可奈何。就想用男人的方式治治她,可她现在身体不好,他也只能忍了,微微用力咬了下她的手背,被她陡然张嘴,就是狠狠一下。
“怎么,还想欺负我?”季景澜用手指摩挲着他的伤口:“去吧,就顶着这个印迹上朝去,你一说话就痛,呵,女人不得干政,我才不干政呢.......”
她的尾音微轻轻拖着,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又顿住了。秦胤只觉小腹处的火势猎猎燃烧,晨起本就蠢蠢欲动,现在更是躁动的无以复加,他知道她在故意折磨他,折腾他,因为他现在根本不敢动她。
“......”秦胤心里甜蜜混着忧伤。比起两腿间的坚硬肿胀,嘴上那点伤口根本算不得什么。
季景澜面无表情的阖住眼,还想睡个回笼觉,早晨空气清爽,很舒服。旁边传来一阵OO@@的声音,谁理他做什么,这男人可能撸惯了,早晚阳痿......。
他可能不知道什么叫阳痿,有机会她得给他解释解释。
耳边是他一声声的低唤,阿鱼,阿鱼......。
季景澜静静地听着,心如止水,就当秦胤在诵念佛号.......。
外面的天空还未告别青黑,屋里壁灯映照下,幔帐里朦朦胧胧的,秦胤凑近季景澜,感受着她的呼吸,让自己每动一下至少能接触到她,哪怕隔着衣服,哪怕是她的腿,也是一种慰藉和满足。她身着浅粉色睡裙,雪白脸庞发出柔和恬淡的光,一头黑色长发逶迤的的铺陈在淡黄色床被间,蓬蓬松松的仿佛给周围镀了一层绚丽色彩。在这小小的天地,再没人来打扰他们,是他们真正的二人世界,神秘又美好,他就这么看了她整晚,时不时地听听她的心跳,偶尔的瞌睡一下,又吓得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