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蹲在一堆试卷里, 抬头看了眼书皮, 说:“哦, 我班长。”
许萧见她神态自若, 把书反过来给她瞧:“看过吗。”
许若这才想到,当时收到张赭送给她的这本书之后,她好像直接把书放到书架上,没打开过。
她站起来, 拿过书来,只一眼, 眼眶微微发烫。
纯白扉页上,书写着张赭工整的字迹, 横平竖直,如专门印出来一样:
许若:
生日快乐。
“平常不怕说出口,但在你身边时候,突然感觉好害羞。”
——张赭。
许萧告诉许若,这是萧亚轩《表白》的歌词。
许若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对于张赭的示好,许若从没回应过,因为她的沉默就是她的答案。
她想说对不起,也想说谢谢,但最终她在心底默念:希望他前途无量,幸福快乐。
……
高考之后的暑假无比漫长。
同学之中,有人去做暑假工了,有人去毕业旅行,也有人选择在家躺尸。
因为吴佳蓉和许君山工作都忙,许若原本是要和许萧一起出去旅行的,然后许萧却临时有了别的安排。
这是许萧第一次对许若失约,虽然他没具体说原因,但许若知道,这一切都因为爱情。
许若曾多次听到许萧给一个女孩打电话,也半调侃半认真地问过他和哪个姑娘难舍难分呢,他一直都打马虎眼不肯正面回应。
而这一次,许萧因为失约,对许若心存愧疚,反倒主动给她透了个底:“追着呢,能不能追到要看这次了。”
许若看着许萧认真的神色,脑海中却冒出好友笑盈盈的脸庞,心里有点失落,问:“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是吗。”
“是。”许萧说。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大一开学第一天。”
“追不上的话,会放弃吗。”
“……”这个问题许萧没回答。
许若又问:“那会喜欢上别人吗。”
“不会了。”
许萧笑着说不会了。
不会有别人了,我就她了。
要么一辈子单着,要么和她结婚。
许若心里既高兴,又酸涩,最后笑着对许萧说:“哥,我希望你成功。”
许萧说:“我加油。”
许若又问:“她叫什么。”
许萧思考了几秒才回答:“王超男。”
超男,这是多么巾帼不让须眉的两个字,许若对这个名字的第一感受是,这个女孩子的家里人一定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比男性还要出色。
后来过了快两年,她才从许萧那里得知,王超男本来的名字叫王招娣,上大学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改了。
……
和许萧的旅游计划泡汤之后,许若接受了关以宁的邀请,又叫上李岁,三个人一起去西藏玩。
路上每每看到关以宁,许若都有种对不起她的感觉。
尤其当关以宁打听许萧,亲切地叫许萧“哥哥”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荆棘上滚了一遭。
虽然关以宁从没说过什么,但这姑娘太澄澈,藏不住秘密,许若不难看出什么。
她思考许久,感觉暂时还不是挑明的时机,最后还是决定敷衍着把话题揭过去,不能影响大家旅游的好心情。
许若和关以宁的成绩接近,都报了京市本地的双一流京华大学,一个学文学一个学法律。李岁原本是要和陆燏一起出国的,陆燏家里好像发现了什么,临时出了些小状况,于是在报志愿前一天,李岁也把志愿填在了京华大学,学习金融。
三个人本就认识,又要去同一所学校,有种亲上加亲的意思。
抛去许若的一点“心虚”,她们这一路玩得很开心,尝试穿了民族服饰,品味了酥油茶,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挂上经幡,撒下隆达。
除了上厕所有些不方便外,其他都是享受……
从西藏回来,已是八月末。
许若在家无聊了几天,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31号这天下午,她和关以宁在泳池里泡着纳凉消暑的时候,接到李岁的电话。
“你知道陈星彻和陆燏明天飞英国吗。”李岁那边安静得像在海底。
许若握紧了手机,问:“明天吗。”
李岁停顿许久,终是忍不住,直截了当问:“你要不要拼一把?”
许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李岁淡定说:“运动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许若一阵沉默:“……”
李岁见状便叹了叹,又道:“高考之前的告别,我故意支开陆燏和赵杭,想给你创造告白机会,哪知道你这么怂。”
许若回想到当时的场景,回味过来什么,只觉得哑然。
李岁知道应该推她一把,干脆直接报了个地址,又说:“快来,过了这个村,就真的永远永远永远没有这个店了。”
李岁用了三个“永远”。
太戳心。
想到那么那么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许若就感觉难以呼吸。
何况此时此刻置身泳池,她突然想到某个晚自习,她到学校的游泳馆去找他,然后被他拽进泳池的画面。
她忽然难耐地想,如果她此刻不去见他,当时又为什么去见他?如果她现在就彻底退出,当时违背自己的羞耻心,装模作样的小心思又算什么?
于是许若很快就决定去见陈星彻。
离开游泳馆后,她直奔最近的成衣店,买一身漂亮的裙子。
拦下出租车,说出“春风楼”三个字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决定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春风楼是陆燏家的产业,京市最高档的私人会所之一,坐落于繁华地段某栋地标大厦的第六十层。
电梯停下,许若从上面往下看,城市高楼座座起,鳞次栉比,她好像俯瞰了整个京市。
楼里的装潢风格很像陆燏给人的感觉,黑白灰冷色调,低调中隐见奢华,而冷不丁冒出几处大红色的摆设,如廊下一幅以大红色为主的油画,又使这里透出鬼魅而靡乱的感觉。
许若往里走,长廊深深,安安静静听不到一丝声音,她的脚步踏在黑色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会显现一只银灰色的脚印。
李岁亲自来接许若进包厢。
门被打开才发现里面的声音居然这么大,桌上摆着一排瓶子各异的酒水和高脚杯,男男女女玩着掷骰子的游戏,赢了输了都扯着嗓子喊,还有人在唱歌,李玉刚的《贵妃醉酒》,爱恨就在一瞬间。
许若雷达似的,捕捉到沙发里深陷的他。
他一身黑,青筋泛起的手腕上挂着那块价格不菲的手表,脚踩桌子,随着音乐悠哉哉地打节拍,有点堕落沉迷,脸上噙着笑,而这笑似有醉态。
正纳闷儿,李岁凑近许若的耳朵,低声说:“看来陆燏挺上道。”
许若问:“什么?”
李岁一副看小白的眼神看着她,刚要说话,这时有人看到了她们,喊道:“你出去接的是许若啊。”
男男女女都望过来。
包括陈星彻。
许若穿了一条灰紫色的纱质裙子,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少见的小妩媚。
陈星彻看了眼她的长腿。
许若的视线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有些拘谨。
“对啊,不然我还能有什么朋友。”李岁推着许若的肩膀,把她带到沙发,按着她坐到陈星彻身边。
坐下的时候,许若感觉浑身都在颤抖,倒不是因为见到他就紧张,只是离得太近了,她的腿和他的腿紧贴着,他穿运动短裤,皮肤和皮肤互相摩挲着,体温传过来,触碰到的地方滚烫发热。
就……很暧昧。
陈星彻看她一眼,问:“来了。”
许若说:“嗯。”
后来许若整整在包厢里待了两个小时,期间考上军校的赵杭,从《贵妃醉酒》唱到《咱当兵的人》,而他们之间始终就这一句对话。
许若小心翼翼不敢主动出击,让李岁有点窝火和着急。
好在男生们酒水没停,陈星彻终于是被陆燏给撂倒了。陆燏对大家说:“你们接着玩,我扶他去楼上休息。”
过了会儿,李岁也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许若接到李岁的消息,也悄然离开包厢。
上楼之后,就见电梯斜对过的房间门大开着,陆燏和李岁分别靠在墙上。
李岁一见许若从电梯里走出来,远远就上下打量着她,会意一笑:“这不是打扮得很漂亮吗,说明你也想把他拿下啊。”
“我……”许若脸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是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李岁说:“没什么事,你去时机正好。”
许若有点懵:“你是说……”话刚出口,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道,“你意思是,我们?!我和他,我……”
在李岁的认知里,人这一生拼的就是机遇,如果不豁得出去怎么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当初她和陆燏就是这么开始的,这种模式适不适应别人她不知道,因为那是她仅有的经验。
所以她在瞥了许若受惊的小脸一眼之后,就把她推进了房间:“女人,就是要当机立断。”
说着,“嘭”一声关掉房门。
陆燏挠挠眉毛,走过来揽过李岁的细腰,无比自然地摩挲着她窈窕的腰线,对她一挑眉:“某人今晚还得奖励我。”
李岁抬手,勾了勾陆燏脖子上那根翡翠佛的红绳,让他低下头,踮脚亲了亲他的耳垂:“好啦,答应你的我知道。”
“……”
门被李岁大力关上。
“咔嚓”一声落锁的清响,就像一只小锤子砸到许若的心房,她开始疯狂地心跳。
陈星彻所在的房间是典型的公寓装修,进门却闻到酒店常有的淡淡香水味。
屋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落地窗外,对面大楼折射的点点霓虹,如点点萤火,给许若一种夜凉如水的感受。
许若捂住胸口平复心情,半天没敢动一步,只小心翼翼朝那张大床看去。
很暗的环境,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陈星彻呈大字形睡在床上,一截小腿露出床沿,陆燏人还挺好,把鞋子袜子都给他脱掉了。
许若站了足有十分钟,才终于挪动步伐,一步步走到床边。
离近了,看清他睡颜平静的脸庞,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陈星彻睡着时十分安静。
安静这个词语用来形容睡眠,看起来像是废话,但他就是眉眼都舒展,模样很安然,像个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烦恼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孩子,看着就让人心软得要融化。
然后也不知怎么了,许若忽然想通一件事情——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是会抑制不住和他亲近的。
所谓的清心寡欲,或许只是因为离得不够近。
不然换成她现在的处境试一试,能有几个人顶得住?
许若看着陈星彻。
房间很静,她的心很空旷。
她想,就偷偷亲一口,应该没关系吧?
她忍不住单膝跪在床沿,俯身,靠近。
发梢碰到了床面,一点点摊开,落在他的两肩,像黑色的帷幕把他们俩罩住。
她的鼻尖碰到他的鼻尖时,她停顿了两秒。
然后闭上眼,对准他残存着红酒甜气的嘴唇,吻了下去。
只是轻吻。
刚要起身,蓦然发现腰际一紧,而嘴唇一痛。
抬眸。
只见陈星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第27章 囍囍
陈星彻的眼眸中, 似有点点星光,亮而冰冷,凉却灼热。
对视上的这瞬间, 比起震惊, 许若更多是一片空白。
她本能地起身想躲。
却感到腰间蓦然一紧,被一双滚烫而有力的手掌控住。
同时陈星彻的另一只手也按住她的后脑勺, 一点点地往下压。
她的眼睛先是距离他的双眸一拳之隔,后来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鼻尖。
他的眼眸冷倦,没有丝毫的沉醉,就这么注视着她, 像个猎物,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扣住她的脑袋往下压,她可以感受到他骨节向下用力的感觉。
他沉默,却强势地把控着她。
直到她的嘴唇似有若无摩擦到他的嘴唇,他却没有继续把她的软唇再往下压, 每次堪堪吻到, 他就再放她起来一点, 然后再往下压, 再碰一碰。
反反复复,轻轻地触碰,很痒。
许若只是想偷亲他一口,别的从没想过。
他动作孟浪, 有所暗示,她不由惊慌失措, 喊了声:“陈星彻?”
忽然间天旋地转。
陈星彻别着她的腿,手臂用力一带, 将她反身压倒在身下。
而后舌尖抵入唇瓣,转着她的脑袋含吮碾磨,强势到粗暴。
房间里的明明暗暗都恰到好处,冷气低低打下来给人一种荒凉而空虚的感觉,这样的时刻,人好容易散发出动物般的感伤。
许若躺在那,长发铺在床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的黑发中穿过,让她仰头接受他更深沉更猛烈的亲吻。
然后是耳垂,下巴,锁骨,胸口。
不温柔,很凶很凶。
对待她是这样,对待她的裙子也是……
有那么一会儿,许若耳边全是布料撕裂的声音,但她意志和身体一同软了下去,无法拒绝。
陈星彻将野蛮贯彻到底,直到最后一步之前,他才托着她的臀抱她起来,走到某个柜子旁拿出那一盒薄薄的东西。
那一刻,他问了一句稍显温柔的话:“许若,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若的眼泪掉下来。
他叫了她的名字。
他知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