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看着李岁把纸巾折了折,又继续去蘸裤子上的咖啡渍,说道:“她很关心你,你也处处体谅她,真好。”
许若察觉到李岁小小的低落。
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那包纸巾,抽出一张纸来替她擦拭身上。
这个举动代替了言语。
这天气温32℃,大晴天,无风。
许若因为手臂上留下了陈星彻的指痕,就穿了件灰色长袖防晒衫,虽然下身穿短裤,却还是感觉有点热。而李岁却穿了长裤和高领薄打底,就像提前入秋一样,显得很奇怪。
许若刚才就想问,这会儿看到李岁因忙着处理咖啡渍而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脱口而出:“你昨晚和陆燏怎么了,穿这么多。”
李岁顿时停下动作,定定地看向许若。
许若也站直了身子,给她一个追问的眼神。
李岁伸手,翻了翻衣领。
许若目光一沉——
李岁白皙光洁的脖颈上,此刻遍布指痕,红紫色肿胀着像刮痧似的十分可怖。
“他掐你了?”许若问了个很天真的问题。
李岁声音里的淡淡沙哑,在此刻也显得暧昧:“一点小情趣,他喜欢。”
许若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试探着问:“你也喜欢这种吗。”
提起这个,李岁悠悠摇头,摸了摸脖子上暧昧的痕迹,嗤道:“谈不上喜不喜欢,我有时候挺乐意,愿意的时候皆大欢喜,但有时候就不想,不愿意的时候也闹,不然你以为我们之前为什么总是吵架。”
许若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微微脸红。
李岁却神色如常,又问:“所以你和陈星彻算是定了?”
提起这个,许若还觉得晕晕乎乎,不敢直视李岁的眼睛,只看她的鼻尖痣:“嗯。”
李岁看她甜蜜又羞赧,就故意调侃,问:“某人是不是要谢谢我。”
许若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晚饭我请。”
李岁“切”一声:“谁稀罕吃你的饭。”
然后话题一转,很自然地给许若提了个醒:“对了,你可不要觉得谈了就万事大吉了,有了他的人还不够,可得抓住他的心。他走之后你给人发消息没有?”
“他不是在飞机上吗,又收不到。”许若说。
“那就是没发喽。”李岁看着她。
许若抿抿唇,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岁叹了声气:“你应该让他一下飞机就看到你的消息。”
许若莫名想起她没接到的陈星彻的那通电话。
李岁又道:“我可提醒你,追陈星彻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法国!他身边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和陆燏他们都玩得不错,听说从初中开始就在国外念书,我不常听陆燏提女生,却经常听到她的名字。”
话都没听完,许若就温温柔柔笑了。
她并不像李岁那样杞人忧天。
此时此刻的她,没有什么忧虑,想到陈星彻那一句“许若,感受陈星彻”,她就什么都放得很轻。
李岁看着许若纯真的神情,只觉得自己话太多,低头看了眼还是一片污糟的牛仔裤,苦恼说:“算了,我还是去公共厕所清理一下。”
李岁离开时,关以宁恰好拿两杯柚C出来,看她往另一条路上走了,问:“怎么了,她生气了?”
许若说:“人家才不会呢。”
关以宁努努嘴走过来,说:“刚才说得太快了,你赶紧再给我说一遍你和那个陈……”
“陈星彻。”
“哦对,陈星彻,你和他怎么回事。”
“……”
许若其实并不打算说太多,但既然关以宁想知道,她不介意再简单说一遍。
回忆的时候,许若才发现他们之间很好概括,不过就是暗恋,以及暗恋成真。
但每一个渺小的瞬间渗透层层叠叠的情绪里,这份暗恋,又是那么的宏大与深沉,像宇宙、像深海。
“等等!”听到许若讲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关以宁急急叫停。
许若问:“怎么了。”
关以宁几乎不敢呼吸:“为什么我觉得你俩的故事,和《夏悸》那么像?”
许若眼神飘忽,半晌才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
“什么?!!!”
“吱吱吱——”
李岁从卫生间清理完咖啡渍回来,就见关以宁平地一声怒吼,直接让路边一排电动车再次“惊声尖叫”。
……
这天回家之后,许若总是时不时就看一眼手机。
她特意把铃声调到最大,以便能够随时接到陈星彻的电话。
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分离的空虚感还没那么强烈,和梦寐以求的人终于在一起的甜蜜,大于分别两地的相思。
但这会儿想念就像一块大石头压着她的心。
很想发个消息问问他到了吗,也不知是哪里拧巴,她有点没安全感,感觉如果表现得对他太上心,会不会让他不在乎自己?
于是她只是等。
她计算着飞机落地的时间,也计算着时差,就连晚上也是眯一会儿就醒。
望眼欲穿,也不敢有丝毫风吹草动。
第二天,许若去京华大学新生报到。
她的宿舍是一个四人间,也不知道是学校分配的,还是陆燏安排的,关以宁和李岁居然正好和她分到同一个寝室。
另外那个同学叫丁黛儿,是个欧美风格的美妆博主,虽然交了住宿费,却在报到第一天就宣告她不住校,为了拍摄方便,另在外面租了房子。
关以宁和李岁一起去办水卡。
许若留在宿舍帮吴佳蓉扯被子和整理床铺。
正当许若把被子套好,去拿枕巾的时候,手机进了个消息,她以为是关以宁和李岁其中之一,掏出一看——
后来:【干嘛呢。】
许若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吴佳蓉忽然说:“把枕头套给我。”
许若僵硬地执行这个动作,把枕套递给吴佳蓉。
拿着手机的手指却用力到泛白。
想了想,许若还是摁灭了手机。
她不敢很快回复,怕太刻意。
忍了快十分钟,这边吴佳蓉也帮她把床铺铺好了,她空闲下来,实在忍不住了,才回:【没干吗。】
这条消息发出之后的下一秒,陈星彻的电话就进来了。
许若浑身一麻,看了眼吴佳蓉,借口上厕所,出了寝室之后朝走廊一端狂奔,找了个僻静的拐角,点击接听。
她捂住听筒,感觉呼吸还在呼啸。
而他声音懒懒地就这么飘过来:“没干吗也不找我,刚谈就这么冷落我。”
这句话任谁听,都知道他并不走心。
但许若还是快要被他撩死。
呼吸乱了又乱,她拼命咬唇不让自己失态,才问:“那你干吗呢。”
听到那边有人叫了声“Sirius”,似乎有人在和他打招呼。
他空了两秒,声音才又接近听筒,咬牙笑说:“还能干吗,等你什么时候回我电话,渣女,睡完就没动静了。”
他讲到“睡”这个字的时候,许若差点倒抽一口气,生怕被别人听到了,于是反抗道:“哎呀,我问真的啦。”
“就是真的啦。”他学她的口气。
许若顿时想跺脚。
他这才笑了下,其实他说得就是真的啊。
所以有在心里做鬼脸。
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就恢复正儿八经:“陆燏在便利店买吃的,我等他。”
许若这才堪堪平复心跳,她点点头,有点没话找话,问:“你没买吗。”
“没。”他说,“这儿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吃。”
许若想到陈星彻是个喜欢吃东西,对美食有追求的人,在英国那样的美食荒漠还真是委屈他了。
“出什么神呢。”察觉到她的沉默,陈星彻问了句。
许若说:“没啊。”
陈星彻“哦”了声,很自然问:“还疼吗你。”
许若一惊,尽管是在没人的角落,却还是下意识戒备地看向周围。
确认讲话不会被人听到,才说:“就,有一点吧。”
“哦……”陈星彻发出了很为难的声音,问道,“那怎么办。”
许若说:“没关系,不碍事的。”
陈星彻像没听到,自顾自地说:“是不是亲一口就好了?”
窗外的人来来回回,周遭可以听到吵闹的人声。
而她躲着,和他在聊这些……总感觉挺像偷情的。
许若心口一烫,忙说:“我先挂了。”又怕他多想,补充一句,“今天学校报到。”
耳边传来陈星彻的一声低笑:“许若。”
他这么叫她。
她:“嗯?”
他问:“我是谁。”
“陈星彻。”
他说:“不对。”
“……”她沉默了。
他静了许久,才说:“是男朋友。”
许若的眼睫似被什么扯了一下,狠狠地疼。
陈星彻的声音低低沉沉,变得有几分严肃:“无论是怎么开始的,现在我们都是男女朋友,你别总那么有距离感,懂吗。”
许若听得心里有点潮湿。
像是被一场酣畅而坚定的大雨砸中、覆盖、包裹,心里久旱逢甘霖。
但却非常不明媚。
她知道,他其实是有点想安她的心的意思。
毕竟那晚他们都有点荒唐,而她又是第一次,事后他赶着出国,却还是尽可能地多陪她一会儿,她什么都明白,也不是不感动,只是那点感动,在他离开她的时候就变得有点凄凉。
所以这会儿,听到他亲口说出他们是男女朋友,比起幸福和欣喜,她反而有种一切都好不容易的感慨,有种心酸而想哭的冲动。
许若仰了仰脸,逼回眼底的水雾,然后乖顺地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才道:“嗯,我知道。”
陈星彻这才又笑了一下,说:“先别急着挂,加我个微信。”
高中的时候大家基本都用企鹅号,是上大学之后才发现这么多人都用微信,于是许若也是刚注册没两个小时,好友列表里就五个人。
她报了串号码给他。
很快就看到屏幕上弹出的好友申请。
陈星彻的昵称,还是“后来”。
许若点击通过的时候,莫名很想问些什么。
想到陈星彻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她的心里就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安心,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叫‘后来’?”
陈星彻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顿了下,回答:“喜欢这个词。”
“嗯?”
“后来,给人一种故事永远不会结束的感觉。”
第29章 关心
和许多人一样, 许若的大学生活是从军训开始的。
说实话,大学军训比高中苦得多,这让许若第一次有点羡慕留学的同学。
尤其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时, 却看到校园墙里有校友偶遇在加州过周末的宋楚, 视频里宋楚走在海岸线上,一身丹宁连衣短裙, 脚踩人字拖,端着杯冰美式,别提多么轻松悠闲。
再对比一身迷彩服浑身散发浓浓的防晒喷雾味的自己,许若就有点心脏抽搐。
但幸运的是, 每个系分到的军训场地都不同, 李岁所在的金融系和关以宁所在的法律系都在操场上,丝毫没有遮蔽物,大太阳一晒就晒一整天。许若所在的中文系被分到露天篮球场,旁边一圈树围着,下午训练时正好能被树荫挡住, 休息时也能到树下乘一会儿凉。
整个九月份, 宿舍里每天讨论最多的事情就是“我是不是又黑了”或“把你防晒借我用用”。许若用光了三四罐防晒喷雾, 脸上的防晒霜一擦就是两三层, 只要不晒黑,闷痘也无所谓。
那段时间虽然艰苦,却也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许若最喜欢晚训时连队和连队之间一起拉歌,当大家齐声唱起“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时,白天的疲惫会很神奇地一扫而光。
军训期间还有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学长学姐来扫团。
因为每次扫团, 大家都能获得几分钟休息时间。
许若加入了一个电影社团。
陈星彻说过,他想成为一个纪录片导演, 所以她想看看用镜头记录的情感,和用纸笔记录的有何不同。
这件事她没告诉陈星彻。
这一个月来,她忙着军训,陈星彻也在适应英国那边的学校和生活节奏,加上有时差,二人并不是每天都联系,三两天才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感觉没什么好说。
这让许若心里总是没底,不知道要怎么把这场恋爱继续下去。
九月底,军训结束。
班里不少人哭着送教官离开,许若没有哭,但心里是不舍的。
当天“阅兵”结束,许若三人决定去洗浴中心泡个澡再按个摩放松放松。
关以宁兴奋得什么似的,走半路才发现马扎忘在操场了,又回去拿。结果一不留神,从台阶上双腿着地戗了下来,两个膝盖只能用“稀巴烂”形容。
李岁默默掏出手机,用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拍了张照片说:“别动哈,摔这么牛逼,不得记录一下。”
“……”关以宁脏话狂飙。
后来许若和李岁一人一条胳膊架着关以宁去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