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彻看着赵争妍激动的神色,却是气定神闲的,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微微勾唇,点了点头。
赵争妍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再睁眼,神色变得严肃许多,问:“你快说她是谁,你们谈多久了。”
陈星彻把橙汁瓶子在两只手之间来回倒换,交代说:“许若,你见过。”
他语气别提多随意,赵争妍却怔了两秒,脑海里搜寻了片刻,才找到关于许若这个人的记忆。
陈星彻看赵争妍有一会儿不说话,就要上楼去。
赵争妍这才反应过来,跟上去,问:“喂,你认真的啊。”
陈星彻说:“不然呢。”
“有多认真?”
“……”陈星彻步子顿了一顿,声音才懒懒响起,“我结婚您坐主桌。”
赵争妍怔了怔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由笑嗔:“臭小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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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彻没在京市待几天就开学了。
九月的校园多了许多穿迷彩服的学弟学妹,好似暑假的蝉鸣还未走远,然而秋虫唧唧,却总在提醒,新的阶段已经开始了。
开学以后,陈星彻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剪片子,很多人都说一个纪录片而已,完全没必要拿出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精力去应对,又劝第一部片子不要想着做出成绩,就当是经验积累好了。
但陈星彻是那种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自身极致的人。
他真正做到了高中时那篇作文里写得那样:坚定,坚持,以及相信自己。
许若则开始动笔创作她的第二本小说,她这本书有关女性主义,涉及悬疑和刑侦,以及法律、心理以及精神方面的知识,与第一本小说相比,这一次她选择抽走自己的意识,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去创作,而这一切都没那么容易。
许若推翻了十几个开头,终于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写完这本书的第一个一万字,而这一万字,则决定了故事整体的基调。越过开头的难关,后面写得倒是顺利,放寒假的时候已经写到十万字。
然后,她卡文了。
用了很多办法也写不下去。
恰好这个圣诞假期陈星彻到山西继续拍摄,加起来也没和她待够24小时,她有点想他,便琢磨着他没空回国找她,她就去英国找他好了。
这一年的春节在许若生日之前,春节一过,她就买了张飞往大不列颠的机票,告诉家人要去找同学玩。
航班当日,吴佳蓉开车送她去机场,路上到处张灯结彩,却没有人气,冬日独有的冷冷清清蔓延在每一条街道。
那时许若因为第一本小说的版权费而变得富裕,不仅学杂费自己全包,过年时还给吴佳蓉买了一条金项链,这次去英国的机票也是自己出钱买的,经济独立似乎是人长大的第一步,吴佳蓉虽然欣慰,但同时又会产生“孩子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怅惘。
一路上母女二人像往常一样聊着天。
直到抵达目的地,吴佳蓉到后备箱帮许若拿行李,许若道别时,吴佳蓉才问:“你去找的这个同学,是男朋友吧?”
许若微怔,想了两秒才点头说是。
本以为吴佳蓉会抓狂的质问她为什么要瞒着家人,或追问那个男孩叫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或是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但吴佳蓉只是耸耸肩,叹气说:“年轻真好。”
许若愣了愣后忍不住笑弯了腰。
年轻是好啊,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爱去试错去痛去领悟,可以奔赴,也可以等待,可以把爱灌入任何容器,捏成任何形状,如果爱一个人没有理由,年轻就是理由,你还年轻,所以去爱吧。
许若一下飞机,就被陈星彻接走了,驶出停车场的时候,她看到停车计费的时间是两小时。
她的心微微颤了下。
偏过头,她注视着陈星彻的侧颜,他还是留着一样的头发,眉毛锋利,睫毛浓长,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飞行夹克,松松垮垮的工装长裤,黑色的AJ,酷而洒脱的打扮,帅的漫不经心。
察觉到许若的目光,陈星彻转头也看了她一眼。
女孩的大眼睛像初见时一样清澈,里面没有一丝浊气,透过漆黑的瞳孔可以看得见他的倒影,她那头橘红色的长发又染成了黑色,蝴蝶发夹将头发松松挽着,风清月皎的婉约柔情。
陈星彻的眼神渐渐变浓,方向盘一转,周围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轮胎磨地声,后面的车接二连三的急刹车摁喇叭,他恍若未闻,将车子驶入最近的汽车旅馆。
进门,关门,压她在门板上,亲下去。
一气呵成。
再走出旅馆天色已经黑透。
陈星彻驱动车子,问:“晚上吃什么。”
许若说:“我不知道。”
陈星彻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说:“带你去逛超市,想吃什么自己拿。”
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泄欲过后的神清气爽。
许若却累得不行,只说了句好,就睡着了。
许若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露天停车场,陈星彻的外套就搭在她身上,而驾驶室里空无一人,她转头看看后座,也没有人,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八点过半,她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
许若伸伸胳膊,感觉浑身酸痛,解开安全带下车。
正想给陈星彻打电话,只见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个身影颀长的男人站在垃圾桶旁,边看手机边抽烟,他的指尖一点橙红因为冷风呼啸而忽明忽暗,头发被吹得凌乱狂野,屏幕蓝白色的荧光照射在他帅气的面庞,骨相之美因为光影而展现的淋漓尽致。
许若走过去,远远问:“不冷吗。”
陈星彻看到她,先是摁灭了烟,才说:“怕吵着你。”
许若一听心就软了,笑着拉过他还残存烟草气息的手,双手捧着,呵气揉搓,说:“那你也不叫醒我。”
陈星彻反手将她的小手紧握,动作自然的塞进风衣口袋里,边牵着她走,边留给她一个笑容懒洋洋的侧脸,眼睛却瞟着她:“您是因为我受累的,我怎么好意思啊。”
许若微愣,反应过来之后嗔了他一眼。
陈星彻带许若逛沃尔玛。
两个人推着小推车,慢慢走过一排排货架,他给她介绍不同的意大利面的口味,和她一起试吃牛排,她想喝酸奶,两个人冲锋陷阵似的飞奔到牛奶货架栏,对比着日期和口味,选择心仪的商品。
这种感觉倒不像情侣,反而有点像夫妻了。
许若避不可免想到曾经在便利店遇到陈星彻,那会儿他还记不得清她的名字和长相,她会在货架另一边追随他的脚步慢慢走,透过货架缝隙偷看他,每当快要被他发现又会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身。
那时候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但又好像过了半辈子。
第41章 真甜
最后两个人大包小包离开超市。
陈星彻带许若回他住的小别墅。
这是陆燏家里给陆燏买的房子,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花园泳池下沉式影厅和健身房一应俱全,圣诞节已经过去一个月, 可院子里还有一棵三米高的圣诞树。
陈星彻住在这, 跟自己家里一样。
进门之后,陈星彻把购物袋拎进厨房, 熟练地把保鲜食材一盒一盒的塞进冰箱里,也不分门别类,许若在旁边看着,冰箱里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只是很乱, 怕是找个西红柿都得翻半天。
许若问:“陆燏呢。”
“知道你来,挺识趣地滚了。”陈星彻又把一会儿要用的食材放到料理台上,洋葱,彩椒,鸡肉, 牛肉, 牛排, 意面……满满当当的。
许若拿起袋子里的一颗橘子, 随口问:“去哪住了。”
陈星彻说:“我发小,你不认识。”
许若便没再问,边剥橘子边把行李拿到陈星彻房间。
从陈星彻房间再出来,她的橘子还没剥完, 却已经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她继续剥着橘子, 走到厨房,靠在门口看他做饭。
灶台上蓝色的火焰好像牙齿, 他小火煨着浓汤,咸奶油酱汁用法国黄葡萄酒慢熬,香味浓郁,再搭配羊肚菌提鲜,一道美味的奶油炖鸡就做好了。
陈星彻做饭的时候不系围裙,还是穿着那件灰色卫衣,他把袖子撸起来一节,腕上的名表露出来,指节上还戴了戒指,端平底锅的动作都显得放浪形骸。
许若看得正入迷,手机忽然响了。
拿起一看,是许萧打来的。
许若接听,喊了声:“哥。”
许萧问:“到了吗?”
“到了。”
“到了也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咱妈这会儿正念叨你呢。”
许若微愣,想到被某人接机后时间便被霸占了,哪有空联系家里,顿时抬眸幽幽怨怨瞥他一眼,却没想到正好迎上他的目光,她用口型说“我哥打来的”,又说:“那你给妈妈说一声我已经到了。”
许萧嗯了一声,空了那么两秒,又喊了声:“若若。”
许若问:“怎么了。”
“见到他了?”许萧问。
许若望着陈星彻的眼眸,点了点头说:“嗯。”
许萧顿时笑起来:“好好相处。”
许若也笑,又说一声:“嗯。”
许萧点头:“那挂了吧。”
许若说:“好的哥,再见。”
挂了电话,许若对陈星彻说:“我哥打的。”
陈星彻只剩最后一道奶油炖鸡还没来得及盛,闻言伸伸手示意她过来,她刚走近,他就揽着她把她抱进怀里,钳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低头目光紧锁着她,不满地说:“你叫你哥倒是叫的勤快,我让你喊我哥你怎么都不喊。”
许若抗议道:“你哪是叫我喊你哥,明明是哥哥。”
陈星彻眼眸一黯,接着挠她痒,问:“就多一个字,累死你了是吧。”
许若最怕这个,笑着躲开,说:“不一样嘛。”
“哪不一样。”
“就不一样。”
“哪不一样。”
“就不一样……”
恋爱总是会把人变得幼稚。
这晚直到吃饭时,陈星彻还在和许若辩论“哥哥”和“哥”的差别。
许若努努嘴,也说不过他,就闷闷和他赌气,自认为还算凶狠的瞪他,却不知道怎么戳他笑点了,他笑得起劲,最后搞得她也笑起来,又气不过,只好在桌底下踹他。
闹到半宿。
第二天,恰好正是许若北京时间的生日。
起床时,许若边用头绳一圈一圈扎马尾,陈星彻则不紧不慢同她讲他的安排,他打算先带她去参观他的学校,随后再去餐厅为她庆生。
陈星彻的学校举世闻名,然而比起学术上的地位,许若最兴奋的是这里有《哈利波特》取景地,比如聚会大厅和霍格沃兹楼梯大堂,连许若这个不怎么爱拍照的人,都一个劲儿让陈星彻给自己拍拍拍。
陈星彻拍完照片,许若凑过去看,正一张张滑动照片,后面有人喊了声:“Sirius。”
许若和陈星彻一同转身,只见三个外国人从不远处走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远远就向陈星彻打招呼,并把目光落在许若身上。
为首的红发男生笑问:“这是谁。”
陈星彻大大方方地说:“我女朋友。”
许若便礼貌地对那三个人微笑,说:“你好。”
红发男生也道了声好,自我介绍了一番,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若大脑宕机一秒,想到自己还没英文名,就说:“许若。”
男生用奇怪的口音重复一遍,又说:“你很漂亮。”
许若和红发男生正说话,就听旁边走在最后,个子稍矮的法国男生拍了拍陈星彻的肩膀,小声问:“那ivy是……”
陈星彻怔了一下才说:“我朋友啊。”
那男生立刻心领神会,点头一笑,没再说什么。
可许若的心却一沉,因为男生的表情给人一种“我都懂”的促狭感,突然的缄默也给许若一种那个叫ivy的女孩和陈星彻并不清白的感受。
这一天的天气阴霾很重,云层低低浊浊,冷风呜咽,给人萧索的感觉。
和陈星彻的同学碰过面后,许若就一直闷闷不乐,陈星彻问她怎么了,她说感觉有点冷。
这个借口还算完美,她穿半身裙,打底袜很薄,陈星彻不疑有他,带她去附近好喝的咖啡店,为她点了一杯热可可。
在咖啡店的时候,陈星彻又遇到熟人。
那会儿他们已经买完单准备开车去吃午饭了,二人一前一后走向车子,许若觉得陈星彻要开车,就伸手问他要他的咖啡,先帮他拿着。刚接过咖啡,走到车头时,旁边的红色跑车里下来一个外国男人。
男人约莫三十七八岁,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九,四肢瘦但肚子大,留一圈络腮胡,眼睛很大有点凸,鼻子也大大的。
而驾驶室里的那女人是亚洲长相,戴着墨镜遮住半张脸,却仍然看得出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红唇如烈焰,黑色的长发鬈在腰后,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红黑撞色,艳而不俗,气质很压人。
虽然有墨镜相隔,但许若直觉这女人在看她。
她也回望过去,目光虽淡,但不躲闪。
外国男人给陈星彻打招呼,二人讲了三两句话寒暄,这期间许若和那女人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