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个月后,陆燏作践自己喝酒喝坏了胃,李岁割舍不下飞英国找他,二人才重归于好。
陆燏毕业回国之后,进入家里的公司,然而他哪里是坐得住的人,上班月余,去公司不超过三次,挂个名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
反观李岁,从大二就开始创业,摆过地摊,做过餐饮,最后将目光放在电商行业上,如今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势头正好。
但不知怎么了,最近二人又闹分手,陆燏脾气差,闹起来没完,朋友们三天两头去劝架,总觉得在他们感情中也体验了一回激烈的青春。
当然,最值得一提的,是许萧和王超男。
恋爱几年,感情稳定的他们,即将在这个夏天结婚,婚期定在七月底。
许若毕业之后,不像其他同学忙着实习或忙着考公考研,而是为许萧婚礼的事情忙里忙外,又是陪吴佳蓉选宴会菜品,又是陪王超男定妆选伴手礼。
筹备婚礼远比想象中辛苦,加上许若毕业之前新作品交稿和论文答辩两头忙,每天都熬夜,内分泌有些紊乱,她竟又开始起痘。
不过只有几颗,她却如临大敌,惹许君山忍不住数落她紧张过度,有点太矫情,然后吴佳蓉就为了维护她而和许君山吵架……想想她也是被宠坏的幸福小孩。
……
陈星彻的首部纪录片就荣获大奖,他的父母想在这部片子国内首映的时候,为他举办一个小型的庆功会。
庆功会前一天,陈星彻在忙首映事宜的时候,许若正陪王超男试婚纱。
婚纱店里的婚纱样式纷繁复杂,大拖尾,英伦复古,鱼尾等等光款式就有几十种,还分为缎面纱面等等不同的材质,让人应接不暇。
因为王超男眉宇之间有一股不服输的勇敢和纯粹,她不适合太公主或太华丽的样式,最终选择了一件花苞袖裙面螺纹的嫁纱,个性又不失美丽。
正当王超男试婚纱的时候,许若接到一通电话。
还没把听筒拿近耳畔,就听到关以宁平地一声吼:“许若!我到李岁家吃火锅,刚进门快吓死我了,你快来啊,陆燏又发疯了!”
那时李岁为了工作方便,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公寓,已经搬出去住。
王超男在旁边听到关以宁的嘶吼,说什么也不放心许若自己去,拗起来许若也拿她没办法,就带她一起去李岁家。
出了电梯,一看到哭得满脸涨红,眼皮肿胀的关以宁,许若的脸色就变得凝重了。
进门一看,公寓里一片狼藉,什么水杯,花瓶,碗筷,还有板凳风扇等等,一切能砸的都被砸烂了。
李岁散着头发,蹲在电视机旁的角落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哭没哭,陆燏则阴阴沉沉的坐沙发上抽烟,地上一堆烟头。
许若走过去,蹲在李岁旁边抱住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李岁慢慢抬起头,许若这才看清她的面庞是干的,她没有掉眼泪,只是一看到许若,她忽然就崩溃了,号啕着抱住许若,边大哭边喊许若的名字。
李岁的哭声让陆燏心烦意乱,他顿时变得尖锐起来,将手上抽了一半的烟往桌子上一砸,那烟头在触到桌面的时候骤亮了一下,又翻滚到地上,冒出丝丝袅袅的烟,他带着戾气,霍然站起来,指着李岁的鼻子骂:“得了李岁,往人心上捅完刀子,你还扮起受害人来了,你他妈贱不贱!”
这个字眼用来骂女生是极其刺耳的。
许若感受到李岁瘦弱的脊背僵硬了一下,哭声止住了,眼泪却是断了线的从眼眶中砸落,这是向来以云淡风轻示人的李岁从没有过的脆弱。
许若心疼自己的朋友,感觉到在李岁僵了那一下之后,她猛地站起来,挡在李岁面前,直视着陆燏,声音不大却很冷:“你嘴巴放干净点。”
陆燏因为恼怒,看上去格外凶残暴虐:“滚你妈的,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话还没落,王超男上前推了陆燏一下:“你再说一句?”
这是朋友们之间第一次发生激烈的争吵,偏偏发生在这个告别校园,毕业的夏天。
李岁站起来摇了摇许若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起身的那瞬间,却因为蹲在地上太久,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许若眼疾手快扶住了李岁,看李岁唇色惨白,满脸是泪,心里的怒火压也压不住。
李岁和许若相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起来是更能独当一面,更坚强独立的那个人,但其实她是更忍耐,更委屈,更脆弱的那一个。
相反,许若健全的家庭教育,让她温和坦然,情绪稳定,却不许她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许若瞪着陆燏,指着门,为了李岁,第一次当众发火:“要滚也是你滚!”
陆燏横眉怒目,梗着脖子骂她:“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被陈星彻睡几年,还真以为自己说得上话了?!”
许若浑身僵硬,呼吸都不会了。
陆燏的话却还在继续:“排队都轮不上你!人家门当户对的多着呢,你算个屁!”
一直沉默的关以宁冲出来挡在许若面前:“陆燏,你敢骂若若我跟你拼命哦!”
陆燏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被许若这样凶,心里邪火四起,他直视许若,忽地讽笑出声:“你他妈当初不是借酒装醉爬上陈星彻的床吗,立什么牌坊……”
话没说完,陆燏面门挨了一拳。
王超男将陆燏死死摁在沙发上,一拳一拳捶下去:“你欺负我妹,我打不死你!”
“……”
这天是混乱的,甚至是魔幻的。
陆燏挨了几拳,却没有对女生还手,把王超男推倒在沙发上之后就气冲冲离开了。
公寓里又恢复平静。
四个女孩抱在一起,彼此安慰。
关以宁看向王超男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接受”。
李岁内心已经虚弱到极点,她让王超男和关以宁都先离开,留下许若陪着她。
第43章 难堪
许若来到厨房, 给李岁做饭吃。
砂锅里的白粥在灶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许若拿勺子正搅拌,察觉到有人进来, 衣袂掀起淡淡的凉风。
她的手微微停顿一下, 却没有回头。
李岁走进厨房,看了几秒许若让人心静的背影, 然后蹲在墙边,缓缓诉说今天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陆燏的妈妈找到李岁,希望李岁和陆燏分手。
陆燏妈妈一直都知道陆燏有对象,之所以没有过问, 一是觉得年轻人心性不定什么都说不准, 二是她是在改革开放春风里成长起来的新时代女性,对儿子没有联姻一说,只要陆燏喜欢,女孩人品不错就行。
但是前不久,陆燏妈妈无意间得知, 陆燏这几年谈的都是同一个人, 她兴冲冲去打听什么样的女孩能收服这么个妖孽, 结果竟打听出李岁爸爸曾经偷盗入狱的种种。
所以, 陆燏妈妈拆散二人,不是因为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而是因为李岁的爸爸曾是罪犯。
犯罪是人品卑劣,她不能接受。
“阿姨说, 哪怕我是孤儿都没问题,但她不能接受我爸是罪犯。”李岁长舒一口气, 有点哽咽,“我爸当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错了就是错了,我无法反驳。”
许若听完,站在那呆呆看着白粥袅袅冒出的热气,心里没着没落的。
李岁抬头凝睇着她的侧颜,很丧气的说:“说实话,我之前对陆燏的感情很复杂的,他是让我能够吃饱饭的男人,而不仅仅是男朋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感激他,但也想要讨好他。他是一个像深渊,像毒//品,像野兽的男人,呵,偏偏还是上层男人,我忍不住被他吸引,却也想要逃离他。可经过这一次他家里人出面,我意识到我可能真的和他走不到最后了,我才发现,所有的包袱都卸下之后,在我肩膀上扛着的最后重量,是对这个男人的爱。”
李岁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这抹笑却夹杂着几分苦涩:“你知道的若若,现在的我就算不靠陆燏,我也一定能过得很好,我有信心,我未来一定会过得很阳光灿烂,但我还是放不开这个手。”
“可是放不开也得放啊,这个道理我明白,陆燏也明白,不然他不会生这么大的气,虽然他是一个不擅长控制情绪的人,也不至于发疯成这样。”李岁深深叹息。
陆燏的失控,是因为他知道,以他的能力挽回不了一个真正想要离开他的女人,也扭转不了他背后的一整个家族。
所以他看似是在骂李岁,其实他骂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抽自己巴掌。
许若当然听懂了李岁的意思。
李岁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这番话不仅仅是在诉苦,寻求许若的指引,也是希望许若不要把陆燏那些脏话放在心上。
但许若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这几年的接触下来,她其实隐隐察觉到陆燏不太喜欢她。
她能和赵杭说笑,甚至能和看似不好相处的宋叙西打成一片,却从来没有和陆燏有过任何一次单独对话,哪怕是朋友们都在的场合他们也没交流过。
从前她以为陆燏只是吃醋她“抢走”了陈星彻,却没想到,原来陆燏一直都是看低她,轻视她的。
一想到陆燏指着她鼻子骂的那些话,心里就难受的喘不过气。
可是比起她的心情,李岁的事情更需要解决。
她关掉灶台上的火,转身靠在灶台上,看向李岁:“既然你把自己的心思看得那么清晰,那你想好你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了吗。”
李岁敛眸,垂首好一会儿不语,眼泪从眼眶滑落,顺着鼻梁滑落到鼻尖痣上又砸落在地。
然后她问许若:“若若,如果是你,你会分手吗。”
许若认真想了一会,才说:“我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他也爱你。一段感情遇到困难很正常,但只要这份爱是干净的纯粹的,我就会坚持下去。”
许若的话让李岁思考许久,她的理智渐渐回稳。
她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许若:“若若,谢谢你,一字抵万金。”
许若笑:“我们是朋友嘛。”
李岁眼里闪烁着泪花,她走上前,抱住了许若,紧紧闭上了眼睛。
许若离开李岁家时已是傍晚,她走出电梯时发现外面的天空是两个颜色,东方湛蓝,而西方却因夕阳而晚霞漫天,丝丝缕缕的云朵飘散在天际。
许若懒得坐地铁,掏出手机想打车,恰好看到陈星彻的来电,她滑动屏幕接听:“喂。”
“想你了。”陈星彻声音有丝疲倦,听起来让人心软软的。
许若一笑,问:“你那边忙完了?”
陈星彻那端有打方向灯的滴滴声,他“嗯”了声,说:“我饿了,先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陪我吃点东西吧。”
小区里,一群孩子在吹泡泡,许若穿梭在七彩泡泡里,对那些孩子友好一笑,又说:“那你来接我,我在李岁这。”
陈星彻自然而然问:“怎么跑那去了。”
提起这个许若心里有点不好受,却还是告诉他:“陆燏和李岁吵架,我过来看看。”
陈星彻怔了一秒:“怎么没喊我。”
“你太忙了,就没给你说。”
陈星彻又问:“他俩吵什么。”
许若想起“陆燏”这两个字就不舒服,语气冷淡地说:“你去问陆燏。”
陈星彻顿了一秒,紧接着低笑:“这小子,惹你朋友,不是害我也遭殃吗。”
“……”许若总能被他轻易哄好,于是笑了笑。
她穿过这条路,又绕过一个雕塑喷泉,来到公寓的小区门口。
给陈星彻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说:“我在这个干洗店门口等你。”
大概七八分钟的样子,陈星彻的车打着双闪靠近路边,在许若面前稳稳停下。
许若打开门,只见陈星彻正偏头看着她,她和往常一样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这期间陈星彻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许若转头问他:“怎么不开车。”
陈星彻眼角溢出一抹笑,伸手来摘她的口罩:“在车里还戴这玩意干吗。”
许若这才想起她还戴着口罩,却躲了一下,没让他摘,提醒道:“你忘了,我脸上起痘痘。”
陈星彻的手没收回去,问:“那怎么了。”
许若心里高兴,却故意说:“很丑的。”
陈星彻目光深深:“可我现在想亲你。”
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绕她的长发,另一只手就搭在方向盘上,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人家都是大姨妈来了不让碰,你起个破痘痘也不让碰。”
许若闻言,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其实她不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可对她来说,起痘不是容貌焦虑,是心理危机。
它和其他人在学生时代的偏科,肥胖,近视以及被孤立,被忽视等等感情一样,是来自青春期的创伤,所以才重要。
但是陈星彻的态度真的很好。
许若也不过是想逗逗他,反正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再说关系这么亲近,又何必忸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