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疼道:“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季雪燃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似是到了完全无法忍耐的地步。
素日里高坐佛台的佛子被她捏着……
赵时宁闻着他身上越发浓郁的莲香味,忍不住讥讽道:“我还真不信,你当真无情无欲,四大皆空。”
季雪燃苍白的唇渐渐咬出了血痕,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若真的能做到四大皆空,也不会落得今日这种下场。
可这不等同于爱yu。
他怜惜她,心疼她,想救她。
却从未对她起过任何肮脏的心思。
季雪燃已经很痛了,他想让她将他放开。
可赵时宁却不甘心,她苦心积虑,怎么就碰上季雪燃这种怪物。
就算是谢临濯被她捅了一剑,那种情况都可以……
“罢了,下面不能用,总归有能用的地方。”
她终是放弃了。
随后她盯上他修长如玉的手指。
第134章 梦醒
季雪燃像是做了一场漫长又混乱的梦,他急促地喘息,眼眶发热,被汗水浸湿的墨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他无力地盯着她想要发出声音,却又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几乎要窒死在这永远不会醒的梦中。
“为什么不愿意?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愿意救别人……为什么就不愿意救救我?”
赵时宁湿濡的唇从他的耳垂吻到他的鼻尖,嗓音沾染着委屈的哭腔,她紧攥着他的手,指甲陷入他的皮肉带出殷红的血痕。
季雪燃却仍是沉默着,即使在慰藉着她,仍然端坐于地,像是下一刻就会念出经文。
这些于赵时宁来说。
远远不够。
“你总是这样,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么?”赵时宁手指蹭过他的脸颊,将卸去力气的身体压在他怀中,“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那时候你还不是个和尚,我还是个小乞丐……”
季雪燃眉头微皱,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似是陷入回想之中。
“你救过那么多人,应该不会记得一个小乞丐,可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你,所以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想亲近你……我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赵时宁说着不禁开始哽咽,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鼻尖微红,“我喜欢了你十几年,可是现在我不想喜欢你了……”
她吸了口气,将泪水擦干,语气冷漠道“你哪怕对杀人无数的妖魔都愿意施舍善心,可你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季雪燃这就是你的慈悲为怀吗?你当初不如就让我死了去。”
赵时宁无比清楚季雪燃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其用强硬手段逼迫他,不如让他愧疚痛苦。
总归季雪燃不记得前世的事,她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当初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以至于让我心存那么多年的痴心妄想……”
她眼眶里再次蒙了层雾气,低着头抽泣,像是极为痛苦的样子。
季雪燃苍白的唇张了张,却又发现他的语言如此匮乏,他好像说什么都是错误的。
他想替她擦拭泪水,可手指上的透明液体……又让他瞳孔骤缩,不知所措。
季雪燃不知他与她的前尘,前世的事大多他都不记得,可他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无助布满泪水的眼眸,他无可救药的因她的痛苦而难过揪心。
他对世人怜悯居多。
可他对她却生出了不该存在的爱怜。
赵时宁知道,铺垫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她扑向了他的怀中,吻住了他的唇。
季雪燃身体重重一颤,几乎听见了心脏轰鸣的声音,耳边还有冬日呼啸而过的风声,融雪从屋檐坠落的声音。
他被就柔软的心,也随着积雪而融化。
季雪燃轻轻握住她的肩,主动吻向了她。
他琉璃般的眸静静的看着她,耳根飘起了薄薄的浅红,笨拙地回吻着她,他的手指放在了刚才的地方,按照她教导他的方式……
他手腕上甚至还扣着铁链,好像他是被她养在笼中,囚禁的白鹤。
赵时宁重重咬向了他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让他疼痛地闷哼一声。
“好像是梦,这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
暗牢里弥漫着浓郁的莲花香,几乎让人溺毙于其中。
季雪燃只能将她拥得更紧。
她是个可怜孩子,如果以此可以安慰她,季雪燃愿意用身体帮助她。
在隐秘的痛苦中,她与他纠缠更深,紧紧咬住他的脖颈,除了生理上的疼痛,季雪燃又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与喜悦。
她迫切地需要他。
比世人与佛祖更需要他。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赵时宁还没忘顾及他的初次体验,毕竟季雪燃她确实想了许多年,以后还想与他玩几次。
“小赵施主,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季雪燃无意识道,泪珠从眼尾滚落。
赵时宁在宫中当女帝这些年,后宫三千人,夜夜笙歌,从来不加节制,身体早早就不行了,不过没了四五次,她就觉得手指在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想起与司鹤南那次,小皇帝最后直接晕在了她身上,当时她还嘲笑司鹤南身体虚,不中用。
没想到因果报应来得快,现在就轮到了她自己。
赵时宁眼前冒出了星星,但清雅的美人只是蹙着眉,眼尾微红,死死压抑着声音。
他被囚禁多年,大病初愈,只怕身体比她更虚。
怎么他什么事都没有。
赵时宁这样想着,脑海里再次闪过空白,她终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季雪燃气喘吁吁停下,几乎摔在了她身上,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临昏死前将她拢进了怀中。
赵时宁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再醒来时天是亮的,她仍是躺在暗牢的石床上。
这门自她来就没关上,她居然没冻出风寒。
她又想起自己该去上朝,但转念一想都要离开了,还上个屁的朝。
“醒了。”
季雪燃坐在床侧,披着单薄的衣物,整个人陷入在了黑暗中。
赵时宁随意“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又疲惫地伸了伸懒腰。
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离开这场梦,现实里她怎么也不可能这么虚。
赵时宁想着就穿好衣服下了床,踩着鞋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晨光中才陡然停住。
她转过身看向季雪燃。
季雪燃手脚被铁链锁着,只是坐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他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当初为了防止他逃跑不仅下了毒,还废了他武功,故意只让他穿着单薄的里衣。
“你去给他寻件衣服,再把铁链给他解开。”赵时宁瞥向一直守在门口的韩康。
没一会韩康就拿了衣服过来给季雪燃换上,又给季雪燃把铁链解开。
经历漫长的囚禁,季雪燃的手腕脚腕早已被磨损得不像样子,伤口结痂再而成了丑陋的疤痕。
他从不会在乎自己的样貌,但却无意瞧见赵时宁眼中的诧异,季雪燃几乎想把自己永远藏在黑暗之中。
“季雪燃,你发愣做什么,跟我走啊。”
赵时宁对着他伸出手。
季雪燃艰难又缓慢地走向她,他被关了太长时间,此刻乍然被解开束缚的锁链,竟然会下意识惧怕。
赵时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冲着他笑了笑,他慌乱无措的心瞬间落到了原点。
“季雪燃,你留着长发的样子可真好看。”
赵时宁不禁感叹一句。
她对男人的喜好就没变过,男人就该是温柔的好看的体贴的,以前眼瞎误以为白琮月是这样的人,还认真考虑过娶了白琮月,现在看来季雪燃才是她真正要找的人。
不会吃醋不会嫉妒更不会发疯对别人下毒手,季雪燃的性格也适合给她抚养孩子。
赵时宁已经将两人以后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季雪燃敛着眸,单薄的身体让他看上去有一些孱弱,背脊挺直瘦削,晨光朦胧,他清冷得像是缥缈的雾气,赵时宁有些怕她留不住他,但季雪燃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他已经背叛了佛祖,背叛了信仰。
如今他只有她了。
宫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宫人,按理来说宫人不得直视皇帝,但赵时宁得知是梦境后,这几年荒y昏庸的形象深入人心,也没杀过什么人,宫人对季雪燃的好奇压过了害怕,偷偷地望着季雪燃。
“天啊,陛下的新欢长得可真好看……”
“陛下居然还敢往后宫纳人,上次贵君差点没把陛下的清越宫给砸了。”
季雪燃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困惑的视线落向了身侧的赵时宁。
赵时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语气温和,“没什么。”
赵时宁高高兴兴领着季雪燃回了自己宫殿。
在梦中这么多年,她已经清楚知道该怎么走出去梦境,只要她愿意走出梦境,并且把自己置身险地,梦外的她就会在关键时刻惊醒。
刚走至殿门前,就见到贴身侍女战战兢兢站在门外,殿内则是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咒骂声。
赵时宁连忙松开季雪燃的手,“贵君又怎么了?”
侍女看了眼季雪燃,埋着头道:“贵君知晓了,您与季公子的事……”
赵时宁顿时头疼,但她又束手无策,谁让她这爱妃……生得属实漂亮呢,家世绝顶,就是性格蛮横泼辣了些,但私下里对她还是百依百顺的。
不过这种性格依然让人头疼。
她又瞧瞧看了眼神情平静的季雪燃,没有愤怒没有妒恨,只是沉默站在她身边,赵时宁这下心终于落回了原点。
赵时宁抱住了季雪燃,“果然还是你最好。”
她背部依靠着栏杆,她考察过很多次,若是从此处高楼坠下,不可能不死。
“这里的梦虽好,但却不及你半分,我想好了……我还是回去吧,回去后我和你还有机会在一起吗?”
这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而已,可能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她与他之间的这场情事也会随着梦醒烟消云散。
但赵时宁还是贪心地想拥有他的承诺。
季雪燃听着耳边的唾骂声,“贱人,sao货,爬床勾引别人的妻子,不要脸的表子……”
他难得有些走神,他在想他是否给他人造成了痛苦。
可赵时宁却像是只断了翅的飞鸟,仰着身体下落。
他并不知这是她逃离梦境的手段,脑海里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追随她一同下坠。
赵时宁暗道。
这已经足够了。
赵时宁身体抖了一下,蓦然睁开眼睛,眼神直直地盯着屋顶上的蛛网。
她刚才做了个噩梦,差点就摔死了。
赵时宁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
季雪燃同时也睁开了双眼,琉璃般的眼眸看向她。
第135章 心乱
赵时宁蓦然想起梦中囚禁季雪燃的事,难免心虚,她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故意抱怨道:“这房子漏风,怎么这么冷,天可算是亮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季雪燃心中本哽着许多话对她说,见赵时宁眼神躲闪,沉默了许久,轻声道:“……好。”
他将被褥替她拢好,“先别动,你还有腰伤,我替你去拿洗好的衣物。”
赵时宁愣了一下,胡乱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与黑龙纠缠逃跑,最后从空中下坠摔出腰伤的事。
季雪燃取来晒干的衣服,将衣服搁到床边,就转身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他的态度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赵时宁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拧巴,梦里她和季雪燃可什么事都做了。
怎么他现在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略有些茫然地将衣服穿好,试探性掐了个清洁咒,发现她的灵力居然恢复了,也不知道她这一觉睡了多久。
“季雪燃,我好了,我们走吧。”
赵时宁推开了房门,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季雪燃。
她连忙走到他身边,探究的目光落在地面被金光钉着的妖物。
“这是就是害我在梦里出不来的东西?”
黑色流沙似的梦魇兽扭曲着身体,哀泣地求饶,“佛子,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仙女姐姐你帮我求求情吧。”
“是谁放了你?”季雪燃平静地问道。
他刚醒来就发现被钉在房间的梦魇兽已经消失不见,单凭梦魇兽自己定然逃脱不了,肯定有人把这妖物放了。
梦魇兽体内仍然残留着他的灵力,季雪燃本想去捉梦魇兽防止它再次害人,没想到这妖物主动寻上了他。
“呜呜呜我说就是了,是胖师父……我负责让留宿的人做梦,胖师父帮我处置他们的尸体和财物。”
梦魇兽自知逃脱不掉,拼了命的为自己求饶,总归佛子心善。
“佛子,您就大慈大悲将我放了吧,我真的是被胖和尚逼迫的,以后我再也不敢入别人的梦了。”
赵时宁却冷哼一声,挡在了季雪燃身前,“那胖和尚不过是个凡人怎么逼迫你,我看你与他是同流合污吧,一个谋财一个害命。”
梦魇兽顿时失语,语气渐渐不耐起来,“这里哪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有我的事,你入的可是我的梦,你该求饶的应该是我。”
赵时宁瞪着梦魇兽。
这种不知杀了多少人的妖物,若是她根本不会给它求饶的机会,直接杀了就是。
梦魇兽咬着阴恻恻的腔调,“我还没怪你毁了我创造的梦,你还怨上我了,像你这种一无所有之人应该感谢我才是,毕竟我可赐予了你一场永远不会醒的美梦,你可真是不识好歹。”
季雪燃看出她心中生了杀意,自身后握住赵时宁的手腕,“不如将将它封于佛前,等它诚心悔过……”
赵时宁转过身看向他,“忘禅师父,你我修的道不同,我做事你还是莫要过问了吧,还是说你执意要护着它,想要与我为敌?”
季雪燃紧紧握住掌心的佛珠,又再次松开。
他自从决定背叛佛门开始,就已经决定将灵魂皈依于她。
“我怎么会与你为敌,只是不想你造下杀业。”
赵时宁轻笑,眼眸弯弯,“若是我下了地狱,你会不来救我吗?”
季雪燃松开了阻拦她的手。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
赵时宁不知他心中翻涌的波涛,盯着梦魇兽,神情平静,声音很轻,“哦这样啊,那我也赐你一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