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珩见被子底下鼓起个娇小身形,像是因为极度没有安全感而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小动物般。
他伸出手去,将被子轻而易举扯开了些,露处底下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庞来。
见她这样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俯身上前,将人从被中捞了出来。
拖住两条柔软细嫩,让她岔开腿趴在自己肩上。
陆昭珩宛如抱婴儿一般的姿势,将人抱到了案桌前坐下。
桌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摆满了下人事先准备好的吃食。
陆昭珩知她喜欢南陲的特色美食,这些都是特意寻了城中南方来的厨子做的。
粉蒸糯米排骨,脆皮烧鹅,白灼虾,老火靓汤,八宝冬瓜盅……
香味隐隐扑鼻,诱人得很。
可即使已经一日一夜未曾进食,姜醉眠也并不觉得饿。
她此刻倒是极为乖顺,像是没了反抗的力气,一张小脸可怜的苍白着,下巴轻轻担在陆昭珩肩上,只是清清浅浅的呼吸,并不言语。
陆昭珩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从自己胸前托起来,瞧见她松散的领口歪歪斜斜,雪白娇嫩的肌肤在眼前显露了大半。
有一小片红通通的印记,像颗鲜艳欲滴的烂熟草莓,若隐若现的藏在衣领与雪峰间。
已不知是何时留下的,想来这衣袍下掩藏住的还有更多。
陆昭珩眸色暗沉了几分,缓缓低下头去。
姜醉眠像是终于被唤醒了几分模糊意识,四肢也渐渐苏醒,五指深深插进他乌黑浓密的发间,竭力向后扯了下。
陆昭珩在她面前抬起头来,被扯住微微上扬的凌厉眼尾此刻却荡漾着无边春色。
他唇边闪着晶莹剔透的湿意,一边轻轻舔唇,一边盯紧了她紧紧抿住的红唇,随后急不可耐的附了上来。
等到终于被释放开,口鼻能再次恢复呼吸后,姜醉眠才像是被恶鬼吸干了精气般,头颅软哒哒的垂下来,又靠在了他怀中缓缓吞吐气息。
陆昭珩知她这是被折腾狠了,才一时没力气抗争,否则早该又与他闹个天翻地覆了。
他用勺子舀了些浓白冬瓜汤来,轻轻抵在她唇边。
“尝尝。”
可姜醉眠并不给这个面子,转了个头,微微红肿的唇瓣快要贴到他脖颈上。
陆昭珩也并不恼,自己将那勺汤喝了,唇齿间满是清甜香味。
他膝盖向上顶了顶,怀中抱着的人便浑身跟着颤抖了两下。
他又低声在她问道:“吃饱了所以不饿么?”
姜醉眠耳根乍然红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脖颈,舔了下尖尖的小虎牙,张嘴便一口咬了上去。
他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陆昭珩在她后脑勺上抚了抚,任凭她咬着自己出气。
随后他将袖口处拿出个素色银钗,亲自替她将凌乱的发丝轻轻拢在了脑后,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便在眼前亮了出来。
姜醉眠咬完人,见那处已经开始微微渗着血迹了,她心中的愤恨仍旧不能消退半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发髻,指尖摸到了熟悉的纹路触感,她把银钗拔了下来,极为珍惜的放在掌心中看了看。
还以为这银钗已经被陆昭珩用完便扔了,没想到竟然还会再重新回到她手中。
陆昭珩看穿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惊喜之意,薄唇张了张,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胸口处骤然传来一阵刻骨铭心的冷意。
怀中人正用一种极其鄙夷厌弃的眼神望着他,而那支银钗,正被她一手攥着,狠狠刺穿了他心口肌肤,插在了他胸膛上。
脖颈上被咬了一口的痛意此刻显得微不足道,倒是心上的这点伤口,渐渐朝着四肢百骸弥漫伤痛,疼得他像是被这只纤弱白净的手紧紧攥住了心脏,毫不留情的任意搅弄揉烂。
她没什么力气,银钗也只是让他受了些皮外伤。
鲜血顺着黑金锦袍汩汩流出,染红了姜醉眠的手,可她没有松开力气,仍旧紧紧握着那银钗。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想不管不顾,与他同归于尽了。
若是受了这般折辱还能冷静理智的分析利弊,倒是显得和他一样冷血无情。
“想杀我,”陆昭珩没有躲闪,迎着那银钗的力道,反而又充满压迫感的向前逼近了几分,“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上人,所以你便迫不及待地要为他报仇?”
姜醉眠指尖颤抖不已,苍白的脸颊上毫无血色,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退缩半分。
“是,又如何。”
她仿佛是故意激怒他,眼神中竟然都带着些决绝。
陆昭珩看透了她想做什么,不怒反笑,抽出自己腰间金丝银线织成的辔带,将她一双手腕轻而易举的紧紧绑住了。
姜醉眠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神色像是有了些许惊慌。
“陆昭珩……”
话音未落,她脸颊上便被溅上了些许温热。
陆昭珩竟然直接将胸口处的银钗生生拔了出来,用两指捏着,锋利的尖刃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上面是他的血。
而他此刻眸色一片幽冷,深不见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怖气息正在渐渐蔓延上来,将怀中这抹娇弱的身躯牢牢笼罩在内。
“既然你如此舍不得他死,”陆昭珩用银钗在她颈间画出瓣妖艳莲花花瓣,轻描淡写地笑道,“那我便一定杀了他,再把他的尸首丢去喂狗,好不好?”
姜醉眠眼尾微微撑圆,用被束缚住的双手紧紧抵在他胸口处。
“你敢!”她说道,“即使你身为皇子,也不能无故谋害大宴将军!”
陆昭珩将她双臂放置在自己肩头,托着她重新起身,提步缓缓朝着榻边走。
“我有何不敢?整个大宴都会是我的,”他将颤抖不已的娇躯轻轻放在榻上,附在她耳边道,“包括你。”
下人们悄无声息的进屋来,将未曾动过的饭菜又一一撤了下去。
无人敢猜测那雾白轻纱帷幔之内在发生什么。
直到最后一人关好屋门,离开了偏院。
只留那一汪在缸中池水中激荡飘摇的妖冶红莲。
*
五日之后,青彤才终于抓住了陆昭珩离府的时机,偷偷避开奴仆和侍卫们,溜进了偏院的正房内看望姜醉眠。
她只知陆昭珩和姐姐这几日从没踏出房门,却不知姐姐究竟受了何种酷刑,是不是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了。
“姐姐?”
青彤一踏进屋内,便觉屋中地炉暖得有些燥热。
外面已经是阳春三月,暖意渐生,整座府苑恐怕也只有这里还烧着地炉。
她额前渗出些薄汗,又轻轻唤了一声:“姐姐,你在吗?”
屋内摆设与先前并无不同,可青彤却察觉到那张暖玉牙床似乎有些变了。
红缨绳系着的那串银铃怎得看起来快要断裂似的。
青彤走上前,将那串银铃又好生系了回去,这才跪趴在了床榻边,问道:“姐姐,你还好吗?陆昭珩出府了,我便寻了时机赶紧来看你,我很担心你……”
她声音哽咽,正欲将那帷幔掀开,里面却忽然伸出只雪白柔荑来,轻缓地搭在了她手背上。
青彤顿时没敢再动,眼泪都快掉落下来。
“姐姐……”
那只纤长玉手仿若无骨,提不起什么力气,只是安抚性地在她手背上个拍了拍。
“我没事。”
她嗓音很轻,分明沙哑得厉害,将痛苦强行遮掩下来,并不想让青彤听出什么端倪。
青彤不是傻子,哭着道:“姐姐,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的伤势,陆昭珩是不是对你用了刑?你的伤口疼吗?”
听着青彤在外面落泪,姜醉眠在里面也湿了眼眶。
可她万万不能让青彤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陆昭珩走时并没有解开辔带,她现在一只脚腕还被牢牢拴在床尾,只是她此刻并无力气再去起身解开,榻上也混乱不堪无法入目。
“彤儿,别哭,”姜醉眠对她说道,“你要好好听我说,若是能有机会离开这里,你便跟着师父一起走,不要管我,听见了吗?”
青彤攥紧她的手,用力摇摇头:“姐姐,我不可能会丢下你的,我们要一起走,一起离开。”
姜醉眠却有些急切,说道:“彤儿,你连姐姐的话也不听了吗?我会找机会让陆昭珩放松警惕,他一旦放开了对你们的看管,师父一定能有办法带你离开,只有你和师父没有危险,我才能安心,知道吗?”
“可我和白师父最担心的就是姐姐,如果姐姐不能跟我们一起离开,那我们绝对也不会自己逃走。”
姜醉眠心急如焚,劝道:“彤儿,姐姐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没有办法离开……”
她何尝不想远离这囚笼一般的府苑,只是陆昭珩心思缜密得可怖,她若想逃离出去,只怕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
青彤眼泪啪嗒啪嗒低落在地,她仍旧不肯听从,心中不知道有了什么主意,用力擦了下眼泪,对着帷幔内的人说道:“姐姐,我有办法能救你出去,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说完,她便慌忙起身跑了出去。
姜醉眠不知她要做什么,担忧地唤道:“彤儿,彤儿……”
可回应她的只有满室孤寂。
她便在心中默默祈祷,彤儿万不要做什么傻事才好。
她不怕死,可她怕身边之人因为自己而受牵连。
青彤从偏院蹑手蹑脚地翻出去后,自以为天衣无缝,便急急忙忙朝着白更生的住所去了。
蔺风一直站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却并没有阻拦。
主子猜测的果然不错。
他们在密谋逃跑。
陆昭珩并没有因此发作。
他白日前去城外都停驿与辽国使臣洽谈休战事宜,每晚却并不在驿馆内留宿。
不论多晚,他都会赶回城中,回府苑歇息。
姜醉眠恰恰相反,她的昼夜近乎是颠倒过来的。
白日等到陆昭珩离府,她才能得到片刻喘息,昏昏沉沉睡上一整天。
到了夜间,便又会被湿湿黏黏的吻醒,然后彻夜难眠。
陆昭珩胸口的伤痕已经结痂,她望着那处只会心生悔意。
后悔自己为何那日没能将银钗尽数插进他心口,那样看他还如何这般凌辱自己。
没几日,陆昭珩竟然真的放松了警惕,连对青彤和白更生的禁足都解了,允许他们被人跟着上街。
只是姜醉眠仍旧不准出府,若陆昭珩回府,那么她便不能离开他视线半步。
青彤不知为何,今日见着府中侍卫出奇的少,连往日经常跟着她的那两个侍卫都不在府中。
她说要去药铺替白师父拿药,竟然只有竹翠一人跟着她出来了。
青彤心中忐忑不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到了药铺之后,她便将手中方子递给了掌柜,随后对竹翠道:“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你先在此处看着,我去方便一下,很快便回。”
竹翠并不上当,拉住她手臂道:“我陪你同去。”
青彤对掌柜的挤了挤眼神,说道:“掌柜,我来你家抓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家后院是不是只有前面这一道门?我若进去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掌柜与青彤很是熟稔,顺势对竹翠说道:“姑娘放心,她跑不掉的,后院确实只有这一道门。”
竹翠还欲再说什么,青彤却直接捂着肚子溜进了那处后院内。
竹翠见状,立即便要跟上去,掌柜的将她拦了下来,皱着眉问道:“还请姑娘帮忙看看,这方子上写的都是些什么字迹?我怎么都认不出来呢?”
竹翠被他拦着问了好半天,再朝着那道门内一看,哪里还有青彤的身影。
青彤跑进后院内,四处观望了下,随后从院内一棵大树上爬了上去,小心翼翼顺着树干翻阅,身子轻巧的越过了高墙去。
落地之后,她拍了拍手,从小巷外拔腿便狂跑了出去。
她知道那日赵棠来府中发生的事情,便跑来了将军府外,恰好看见赵楚洛正在府门外送人离去。
她连忙冲上前,一把便攥住了赵楚洛的手臂,急切道:“我,我要见赵棠将军,快!”
*
从将军府出来后,青彤怀中揣了一封手写信。
她又速速跑回了那条小巷,手脚并用地从高墙外翻了回去。
刚一落地,便听见竹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青彤姑娘,你去哪了?我方才在这院中找了半晌,怎得没见着你?”
青彤捂着胸口,心虚的笑道:“我,我去净了净手,药已经拿好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府罢。”
竹翠心生疑虑,跟在她身后一起回了府。
回府后,青彤并没有直接去找姜醉眠,而是在偏院门口等候着前去正房送吃食的奴仆。
“我姐姐爱吃什么,你们都知道吗?”
青彤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掀开碗碟,望了望里面的饭菜。
香味顿时飘了出来,青彤想要质问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这些饭菜色香俱全,精致无比,她甚至连见都没怎么见过,想挑刺也讲不出什么话来。
“这,这个我姐姐爱吃,待会你们记得放在她跟前。”青彤随意指了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