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让你笑的这么欢。”
菜已经上来了,安博言漫不经心的挑了一筷落进碗里。
安愉也跟着夹了一筷吃,她朋友不多,就算有来往密切的也堪堪停在家庭这道门槛前,因此家里人知道的几乎没有。
安愉将菜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随后看向他,带了几分认真说:“会有机会让你们见到的,相信时间不会太久。”
安博言举筷的动作骤然顿住,沉默的看向对面。
这话就像乌云压境,让他心头沉了沉,带来挥之不去的烦闷。
而安愉完全不曾察觉他的情绪转变,她甚至沉浸在某种美好的想象中无法自拔,导致关注不到别的事物。
这是过去从不曾发生过的。
安博言放下筷子,搓了搓发麻的指尖,“看样子我不在的时间里,你的生活很丰富多彩。”
这个结论颇有种控诉的感觉,宛如过的好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安愉不太理解他的语气,只能忽略其中让自己不舒服的成分,坦然开口:“我不给自己设枷锁,成年人的生活大多都是苦中作乐,我心大点也就快乐的多点。”
“倒是挺符合你的性格。”
“我就当你夸奖我了。”
安博言要笑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之后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用着一种刺锐的目光时不时朝安愉投过去一眼,间接导致安愉也变得食难下咽。
她想不通,这人在气什么,
一顿饭结束,两人都松了口气,往停车场走时一辆电瓶车横冲直撞过来,安博言捞住安愉的胳膊轻轻往自己这边一带,两人不可避免的撞个正着。
安愉的鼻尖蹭过他微敞的领口,呼吸中瞬间窜入属于对方的清冷气息。
跟付聿礼的温和恬淡不同,属于安博言的气息就跟他的人一样,竖满棱角不好亲近。
安愉下意识往后退,想要立刻拉开距离。
安博言却意外的没有马上松手,他甚至低头靠近,双眸中映着安愉陡然慌张的脸。
“安愉,你有没有想过我回来为了什么?”他低声问道。
安愉浑身僵硬的跟他对视,声音仿若从喉咙底挤出来的,“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迫不及待的选择出国,我的所有消息没有得到过回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过去不是最爱剖析我的想法吗?现在怎么不来猜一猜?”
这话在安愉听来只有悲哀,那些她独自钻牛角尖的日子,只要回想起来都是苦涩难言的。
她忍耐着漫上来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失态,将自己的胳膊猛地挣脱出来,往边上退了两步,撇开头冷声说:“你也说是过去了,何况一天到晚猜也很没意思,我现在觉得没劲透了。”
“我让你觉得没劲了?”
安愉大声回怼,“对,我现在觉得你这人真是没意思透了!”
安博言倏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跟着安愉无措后退的脚步,将人逼到墙角,俯身靠近。
以鼻息交汇的距离,他深深的望进安愉的明显紧张的双目中。
“怎么办?”他眯了眯眼,紧接着嘴角带出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这话让我非常的不高兴,怎么赔偿我的好心情?”
“神经病,这关我什么事,你赶紧松手,这么多人进进出出都往这边看呢!”
安博言纹丝不动,“你得先让我高兴才行。”
安愉用力挣了挣,发现对方认真起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你想干嘛?”
“你说哥哥我错了。”
安愉差点当场吐出来,“出了趟国怎么变这么恶心了?你……”
安博言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又靠近些许,鼻尖几乎碰到她的。
“哥哥我错了!”安愉猛地闭眼叫道。
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却不得不屈服于淫威之下,又可爱又可恨。
安博言终于满意了,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安愉头也不回的跑向停车场,脸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来。
而恶劣的情绪直到见到付聿礼时才有所缓解。
霓虹璀璨的都市街道上。
安愉挽着付聿礼饭后散步。
之前说过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有一起做过,眼下便是一件。
夜风轻拂,嘈杂的城市声音都显得飘渺起来。
付聿礼看了她一眼说:“那边的青瓷文化浓郁,该有的解说以及拉坯尝试都有,你的活动还要怎么深入呢?”
“这一点之前也困扰我很久,本来想着租点机器做陶瓷手工,没想到那边还有现成的。”
付聿礼:“你试着做了吗?”
“没有,没那个时间。”安愉冲他笑笑,“你上次去试过吗?”
付聿礼摇头。
“那下次我们一起啊,有的是机会。”
“好啊。”
走着走着到了湖心广场,音乐喷泉在那一起一落,五彩光效掉了一地,像小时候吃的糖果玻璃纸,光照下闪烁着各异的光点。
偶有行人驻足观看。
安愉抬了抬下巴,“看那边。”
付聿礼:“金毛?”
一个老大爷牵着一只金毛狗路过。
“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看美女吗?”安愉笑说,“难道我的认知错了?”
付聿礼挑眉看她。
安愉摸了摸下巴,“干嘛?”
“看你呀。”
安愉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的回答是对应她的上一句话。
这块木头倒是也会开玩笑了。
安愉轻轻推了他一下,“我让你看对面的两个女孩子。”
“穿汉服的那两位?”
安愉点头,“关于青瓷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汉服,汉服和青瓷融合,我觉得是个绝佳的机会。”
时代与时代的碰撞,会有很多不一样的火花。
这天之后安愉就开始围绕青瓷主题展开工作,长期跟对方工作人员沟通布置场所,以及后续的流程。
又一波冷空气南下,安愉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点鼻塞,问前台要了颗感冒药吃,之后继续干活。
到晚上头重脚轻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她怀疑自己发烧了,打算提早下班回家。
却被唐婉堵个正着。
这位最近情场不顺,这么久了都没跟张澍有一点一毫的进展,表示非常受挫。
“陪我吃顿火锅吧,你看我都瘦了。”唐婉有气无力的说,“我这恋都还没开始,怎么就感觉已经失了。”
安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就不能换个男人?撑把伞的事情谁不能干?”
“你要么把付聿礼给换了?”
“……”安愉拿上外套,一手勾住她的脖子,“走走走,我请你吃。”
这个天火锅店人满为患,她们等了好一会才轮到。
里面热气腾腾,窗户上都是模糊的水汽。
安愉要了一个微辣的猪肚鸡汤底,其他让唐婉看着点。
她靠在椅背上喝柠檬水试着让自己的头疼脑胀稍微舒服点,不过收效甚微。
服务员时不时端着菜盘从旁经过,突然起了一阵喧哗,似乎是操作不当引发了纠纷。
唐婉皱眉看着远处,“好像是菜洒了是不是?”
安愉原本都懒得去关注,但好巧不巧那个闯祸了的服务生有点眼熟。
“我去上个洗手间。”
她起身朝那个方向走。
距离过远,生怕自己看错。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应该是免掉了一些费用,而出错的那位服务员已经被命令着走向后厨,正好与安愉擦肩而过。
到了洗手间,安愉用冷水抹了把脸,随后掏出手机给付聿礼去了一个电话。
火锅吃起来比较慢,今天安愉胃口不佳,几乎是看着唐婉吃的,因此时间上就要短的多。
唐婉抱怨:“这一顿下去我得胖三斤,整个人更不好了。”
安愉托着脑袋说:“还不是你强烈要求得吗?要这么想至少今天我买单。”
“也开心不起来。”
结束后往外走,从门口服务生手里拿了瓶去味喷雾,唐婉在自己身上一顿狂扫,没有一点效果。
“还不如别给。”
安愉在边上笑,“早跟你说了这没用,你非得再试试。”
“我天真不行吗?”
“你继续天真,拜拜。”
唐婉狐疑,“干嘛?你不走吗?”
“我等人。”
一看她那丢了魂的模样,就知道来接的是谁。
唐婉都懒得看,于是便先走了。
安愉低头发了个消息,在边上站着等,这一块恰好有风,把热乎乎的脑门吹的舒服了点。
没多久,从后边小巷子里出来两个人。
付聿礼在前,付浅在后。
“怎么说了?”安愉问他。
付聿礼:“逃学出来的,已经来这一星期了。”
付浅不是读书的料,那个家又实在不想呆,这里包吃包住又有钱拿,她觉得没什么不好,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
她不确定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后悔,至少眼下的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安愉看向撇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付浅,“那现在怎么弄?”
付浅连忙接口:“我还要继续上班。”
“可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理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是你现在未成年,去任何一个正经单位都是童工,做不了什么技术性工作,连给自己赚经验的机会都没有,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端盘子了?”
“谁说端盘子就是没出息了?”付浅转过头看他,“我们经理也是从我这个年纪出来工作的,一步步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盘子端的出色也能有成绩。”
付聿礼也不见恼火的痕迹,点了点头,“那行,你继续,之后有什么事都别来找我。”
付浅眸底闪过一丝慌张的情绪,抿了抿唇努力压下了。
“哥,我没有你的脑子,我只能这样了。”她放软语气说。
“好。”付聿礼看向安愉,“今天就当没遇见过她,我们走。”
就这样结束了?安愉有点懵。
付聿礼过来拽住她的手腕,突然一顿,转手抚上她的脑门,脸色瞬间一变,“你发烧了?”
安愉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可能,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应该是感冒了。”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吃个退烧药就行。”安愉看向对面孤零零站着的付浅,“她怎么办?”
“利弊已经给她说清楚了,自己想明白了就行。”付聿礼神色冷淡,“我们走。”
安愉被动的走出几步,再扭头往后看时,付浅正低头抹眼泪。
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的一个家庭,能给她的选择确实太少了。
第16章 16
好像有点过于冷血和残酷了。
安愉考虑是不是该劝说一下付聿礼,再为付浅找个折中的选择。
后一想,付聿礼在这个家庭中本就一无所有,没理由跳出两个长辈来为对方买单。
付浅可怜,付聿礼就幸运了?
打开车门,把安愉送进副驾驶。
付聿礼拉过安全带倾身为她扣好,抬眸与安愉对视了眼,他低声说:“有没有很难受?”
“还好。”
付聿礼又将后座的一件外套拿出来,盖到她身上,很是细心的掖了掖,随后开车驶向最近的医院。
是一件棒球服外套, 有着付聿礼身上熟悉的气息。
安愉往下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埋进衣服中,声音闷闷地说:“我最开始以为你们俩感情很好。”
付聿礼对此没发表意见,而是伸手过去又碰了碰她的脑门,“你会不会冷?”
安愉摇了摇头,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前方,“如果付浅以后的生活并不如意,你会不会后悔?”
付聿礼:“为什么这么问?”
“你这人心软。”
否则不至于一个消息就放下工作赶过来,横跨整个城市从东到西的距离,说明对这件事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不在意。
安愉不希望他在未来因这个晚上而耿耿于怀。
然而付聿礼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安愉转头看他。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他的面孔表情瞧得并不是那么分明,很难捕捉到真实的情绪。
安愉说:“你就是很好。”
像轻薄的黄昏,温柔又璀璨。
最近的医院过去也要二十来分钟,到的时候安愉已经睡了过去。
安安静静的缩在付聿礼给她的外套中,沉沉的不省人事。
付聿礼打开车门,将她歪在一侧的头轻轻掰过来落到自己肩上。
安愉一惊,睁开了眼,“到了?”
“嗯,能走吗?”
安愉笑了下,“又不是脚断了,当然能啦。”
她想拿开外套下车,被付聿礼轻轻按住,“衣服不要拿掉,外面风大别又冷到了。”
可能发烧有点虚,又或者是坐久了的关系,脚刚落地便踉跄了下。
安愉狼狈的列了咧嘴。
“没关系,走!”付聿礼紧紧捞住她的双臂,将人大部分重量落到自己身上,半搂半抱的将人带进去。
最近气温骤降,晚上的急诊科人满为患,一排队都是半小时起步。
抽血等检验报告又去半小时,等流程走完,全部看下来已经是深夜。
医生表示不用打针,配点药先回去吃,要是压不下来再考虑过来输液。
付聿礼交款,去排队领药。
医院的人走的走,来的还在来。
安愉坐在较为偏僻的位置,跟人群隔出一段距离。
看病折腾时间太久,本身又不舒服,当下困乏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不知过去多久,付聿礼回来托起她离开。
外出过,尤其是医院,安愉无法忍受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躺到床上。
到家后忍着不适硬是冲了个澡,才窝进被子。
付聿礼倒来热水给她喂药,之后把被子往上拎了拎。
“好好睡一觉,出身汗就好了。”
安愉点了点头,“你要走了吗?”
“也可以再坐会。”
“坐到我睡着?”
“可以。”
安愉眼睛弯了一下,“索性别走了,这会后半夜,距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
她拍拍身侧,“睡这里。”
“邀请异性跟你同床共枕,你是太小瞧我了,还是太高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