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愉从被子里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他的,声音微哑地说:“我这会是放在砧板上的鱼,由你说了算。”
付聿礼反手握住她的,稍稍用了些力道,“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
“等着。”
他起身走去卫生间,很快便传来水声。
室内光线昏暗,安愉躺在床上,随着水声脑海中浮起那具漂亮性感的身躯,耳根子陡然窜起一些温度。
真是受不了,脑子都快烧傻了竟还想些有的没的,她是不是疯了?
等付聿礼出来,灯已经灭了,他适应了一下,借着窗外隐约漏进的光线走到床的另一头,掀开被子一角,顺势躺了进去。
原本背对着的安愉立马翻身抱住他精瘦的腰肢。
付聿礼低头在她额前轻轻一吻,手拍抚着她的背,低声说:“睡吧。”
安愉整张脸埋在他胸口,用力闻了闻,“好香。”
付聿礼低笑,带着胸膛轻颤,“跟你身上的一个味。”
“不一样,你的更好闻,暖暖的像柑橘。”
付聿礼不狡辩,只是“嗯”了一声,手往上搭在她的后脑勺拍了拍。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很快睡了过去。
这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放在过去,安愉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能跟一个男的盖被子纯聊天,尤其还是一个自己格外看对眼的,让欲望无处安放的男人。
日头高照,璀璨的光线透过厚实的窗帘隐隐泄露进来。
时间一下子滑到了上午九点。
床的另一侧空了,手摸上去没有任何余温。
安愉抓了抓头发,下床走出去。
客厅有声音,付聿礼站在窗户旁接电话,见安愉出来,抬手指了指餐桌的方向。
桌上放了早点,包子馄饨豆浆油条,种类倒是挺多。
安愉这会感觉比前一晚好上很多,也有些饥肠辘辘。
馄饨用一次性碗装着,偏烫的温度。
安愉舀上一只,吹了两口才放进嘴里。
“不知道你偏好哪些,所以就多买了点。”付聿礼接完电话回来,坐到她对面。
安愉笑了笑,“我可吃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得你包了。”
“你先吃。”
“我要是每种都吃上一点呢?”
安愉捞起一根油条对折,咬完一口放到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神情看过去颇有点挑衅的意思,就等着看他如何接招。
付聿礼拿过她咬了一口的半截油条,放眼前转了转,随后说:“你觉得这会让我为难?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是你记性太差,你身上哪一处我没尝过?”
低头,在安愉咬过的地方,也跟着咬下一口。
而安愉的脖子根随着他话落的同时,整个往上烧起来。
这是什么虎狼话语,这么斯文淡漠的人竟能说出让她都无力招架的话来。
安愉不再自找罪受,在付聿礼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快速挖完馄饨跑回了房间。
这天之后他们各自忙碌,安愉的感冒在一周后好的七七八八。
青瓷展的方案是跟汉服相辅相成的,安愉让唐婉去找合作方,一段时间下来并没有太大眉目。
小作坊出来的成品不一定差,但是要跟展览挂钩明显就不合适。
大制作则需要这方面的门路,简单来说还是人脉过于狭窄。
要想有好的汉服展出,找服装设计者是一个途径,还有就是从收藏爱好者入手。
安愉想着去咨询一下安行简,当晚先给胡慧丽去了个电话。
上次住家到现在,过了有段时间了。
安博言虽说提议往后每周回去一趟,只是这个流程谁都没有遵守。
期间安愉跟他也没有任何联系。
“本来博言回国挺高兴的,结果他突然病了一场,心思也就多了起来。”胡慧丽在那轻轻叹了口气,“搞得我都感觉头疼。”
鬼门关走一遭,想法确实会不同。
安行简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退休老人,他有自己的事业,且做的风生水起。
这次生病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年轻了,开始考虑接手的人,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安博言。
只是安博言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正发光发热,对于继承衣钵这个事情完全不敢兴趣。
两父子提起多次,都是不欢而散。
这次安行简不打直球了,想着让安博言找个门第差不多的姑娘结婚,大不了让有能力的儿媳妇来独揽大权,也不是不可以。
这想法可谓是非常开明了,只是安博言哪可能听他摆布,婚姻大事更不可能随意解决。
胡慧丽问安愉有没有跟安博言联系。
安愉说:“没有,要不是今天跟你通电话我都还不知道这些事,安叔情绪不佳,我也不好找他了。”
“那也不是,说不定心思散了,还开心点,晚饭给你备着?”
“明天晚上过来吧,正好周六,到时候多坐会。”
周六一整天安愉没去工作室,白天去了趟青瓷文化园,在那里买了一套茶具。
傍晚便早一步赶回了家。
安行简在二楼书房等她,安愉跟胡慧丽招呼了声,才走上去。
尽管跟安博言闹得很不愉快,但是那只猫安行简倒是依旧很喜欢。
人在书桌前练字,猫就在手边盘成一团睡觉。
安愉敲了一记门,“安叔?”
“进来,难得见你这么早回来,过来看看。”
安愉走过去瞄了眼,她是不太懂字的,自己写的也堪堪能看。
便只笑着说:“过年时您也帮我那门写副对联。”
“这倒好,自己先给自己找了活干。”
“这不就顺带嘛。”安愉看了眼猫,那猫也正巧看着她,“它倒是挺乖。”
安愉伸手过去抓了抓猫头,猫舒服的“喵”了一声。
安行简搁下笔,瞟了眼,“嗯,比人听话多了,我们过去坐,喝喝看我新到的茶叶。”
说着兴致又高昂了起来。
安愉说:“这都快饭点了,别到时候整一肚子水,又要被我妈念。”
“我们就尝尝味,不喝多。”
“不过也巧了,我正好带了套茶具回来。”安愉将手边的礼品袋搁到茶几上,“上月刚烧制出来的,您看看。”
安行简抱着茶叶罐走回来,很是期待将新茶具拆出来,青绿的底胚,褐色的纹路,手指弹了记杯身,声音沉而稳,他表现的很满意。
话题在茶具上走了会,又转到茶叶之乡,再到陶艺古都,之后被安愉带到了丝绸之上,汉服也紧跟着提了出来。
安行简认识的人不少,喜爱收藏的也有,单单汉服这块却没什么人涉猎。
“这事你跟博言聊过吗?”
安愉摇头,“我们平时联系不多。”
安行简表示这事他会留意,同时建议安愉也可以找安博言聊聊。
这事放在过去,安愉应该会欣然答应,借机寻找相处的机会,多一分一秒都感觉是馈赠。
但现在却不是的,跟付聿礼的开始掺杂过私心,这让她在跟付聿礼独处时有种莫名的愧疚感,安博言的存在时时提醒着她过去的自私。
胡慧丽很快来叫他们吃饭,两人一起离开书房,有说有笑的往楼下走。
安愉第一时间看到了坐在客厅的男人,外套脱了,穿着浅灰色毛衣,低头正在剥橘子,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一眼。
鼻梁上仍旧架着一副金色细框眼镜,眉眼如晨间薄霜淡漠又疏冷。
第17章 17
吃饭氛围倒是还不错,只要不提及雷区话题,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饭后安愉问他怎么今天也过来了。
安博言说:“前一次过来落了份文件,你今天回吗?”
安愉点头,“近期工作比较忙,晚上还得去查些资料。”
“我这边过两天给你消息。”
饭桌上安行简帮着她提了一嘴有没有中式服装方面的从业者,可以用作参考,这个烫手山芋安博言接下了,没有推辞。
安愉说:“如果麻烦的话,我另外在想办法。”
安博言突然一笑,但眸底看过去却是冷森森的,“你倒是一点都不想麻烦我的样子,我的人情不好欠还是怎么了?”
但凡有个脑子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悦。
安愉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毛病,两人间保持点距离和客气也说得过去。
她沉默下来,不愿在这个地方跟他起争执。
手上捧着一杯热水,低头喝了口。
但能感觉到他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像一张蜘蛛网细细密密的兜过来。
安愉皱了皱眉,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安博言伸手,“水杯给我。”
“干嘛?”安愉狐疑,一边将杯子递出来。
安博言接过,转了一点弧度,随后低头也喝了一口。
安愉表情一僵,“你要喝水可以直接去倒,再不行我给你去倒也可以,拿我的做什么?”
安博言嘴唇抵着杯沿,说了句:“麻烦。”
垂眸又抿了口,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推过去。
安愉并没有接,眼睛盯着杯沿,表情略有些难看。
天冷,她没用口红,但时不时会涂层唇膏,饭后刚补过,喝水时会留下很淡的痕迹。
安博言方才转杯子的那一下,是冲着她的唇印去的。
安愉不想太过自作多情,但对方表现的实在太过刻意了。
她不敢问,也不敢有所表达,甚至连坐都有点不敢坐下去。
片刻后,她先一步起身去找胡慧丽,准备走人。
“还这么早,不多坐会了?”胡慧丽话里话外还是希望安愉能再多待会。
“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最近有点忙。”
胡慧丽说:“是跟博言一起走?”
安愉无语,“我自己开车来的,怎么可能跟他一起走,他怎么样我不管。”
“你知道的,老安一直希望你们俩兄妹关系能亲近点,上月底还是他母亲忌日,平时空了多找他聊聊。”胡慧丽拍了拍安愉的胳膊如此嘱咐。
安愉想起早前他说的扫墓,当时也没细想,只是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去看姜楠。
“妈,您知道他母亲是在哪个公墓吗?”
胡慧丽说了个墓园。。
安愉低头导航了下,就在青瓷文化园附近。
胡慧丽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安愉摇头,将手机收起来,“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嘻嘻哈哈的还能稍微一块玩一下,现在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何况他出国这么长时间的空窗,关系多少还是疏远了的。”
胡慧丽点头,“这个我也明白,算了,有些事也不能强求。”
“是,不能强求。”
安愉再出去时,安博言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身高腿长,单手揣在兜里,随意的往后扫过来一眼。
安愉指了指大门,示意自己先回。
安博言转回身,不作反应。
-
深夜,突然落了雨,雨点不大,但落得很紧密。
付聿礼快睡过去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他拿起来接通,那一头没有任何声音。
停了几秒才有隐约的啜泣声。
付聿礼蹙眉,从床上坐起来,“付浅?”
“……”
“怎么回事?不说话,我就挂了。”
“不要挂!”付浅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哥,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我害怕。”
“你在什么地方?”
“我工作地往东的十字路口那边。”
“等着。”
半小时后,付聿礼在一个弄堂口找到了蹲着的付浅。
见到他,付浅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涕泪横流毫无形象。
她还穿着黑色工服,胸前挂着红色围裙,着装十分单薄。
“先上车。”
付聿礼拽上门,将暖气开足,把黏在中控台上的纸巾拿下来扔到她怀里,随后便坐着静等。
挡风玻璃上的霓虹光线被细小的雨滴砸的粉碎,安静的车厢内除去女孩渐弱的哭声,还有雨水落在车顶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车道上往来的车辆稀疏了很多。
“哭完了?”
付浅抽噎着点了点头,红肿的双眼和鼻尖,看起来十分狼狈。
“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他知道我没去上学,今天找了过来,说不上学可以,但必须把钱上交,我不肯。”说着,付浅又忍不住想哭,她抽了两张纸巾擤鼻涕,缓了几秒继续说,“当着同事的面他就打我,还说让我去当陪酒的,那样来钱快。”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我都无法理解那些话他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付浅痛苦的抓了把头发。
付聿礼麻木的听着她的控诉,对此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你妈呢?”
付浅摇头,“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打牌,知道了也不会管我。”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做?”
付浅咬住嘴唇,眼底漫上水汽,捞着纸巾的手一下握拢一下分开。
付聿礼说:“或者你想让我收留你多久?”
付浅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出来打工,他会过来找麻烦,但如果好好上学他不可能闹去学校对不对?”
付浅讽刺的“呵”了一声,“每学期交学费我都是全班最后一个,甚至要到老师亲自上门催债的地步,生活费就更谈不上了,我每次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拿一点,不发现还好,一被发现就又是一顿揍,这个学你说怎么上?”
这些事情付聿礼此前并不知情,他以为付浅过的不算幸福美满,至少有生母在也不至于太差。
显然是他想多了,碰上都不作为的父母,只会更糟,哪会变好?
他也近乎是这么过来的,因此没做苍白的安慰,只说:“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你能解决多久呢?我说过我反正也不爱读书,更读不好,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我现在就是想跟你一样离他们远远的。”付浅无力的望向窗外,感觉生活将她逼迫的已经退无可退。
当晚她在付聿礼的公寓住下,问她是否还去上班,付浅摇头表示出了这个事情很难再做下去,同事们的议论和有色眼睛另说,付国林肯定又会找过来。
付聿礼给了她备用钥匙可以在工作日白天自由出入,同时让她尽快打算之后的去向。
安愉得知后并没有多惊讶,上次看到付浅的时候她就预料到做不久,只是会出于这个原因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