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掉了下巴之余,总算还想起来去探殿外有没有人。
关上门,回头来才问道,“无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祁良玉斜眼看她,总算没蠢到不可救药。
姜无厌不似刚才对她那么冷情,脸上起了些笑意,回她,“凤后让我来参加秋蟹宴的。”
“哦,是吗?”海二摸摸脑袋。
刚刚进来时的景象总算后知后觉的进入她的脑袋中,她偷偷地瞥了眼祁良玉,又看向姜无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祁良玉自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海二从不曾跟她进过宫,更何况还如此精准的找到她以前的宫殿来。
海二回头看她,“有个宫侍引奴才过来的。”
“您不知道,凤后突然就派了好多人出来找您,整个御花园都被翻了好几遍,就是没找到您,奴才也急着呢,然后就冒出来一个宫侍说知道您在哪儿,奴才就跟着过来了。”
“那人呢?”祁良玉问。
“人?”海二回道,“您说那个宫侍啊。”
“在外头呢。”
突然又似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往外头冲,片刻后耷拉着脑袋回来。
一脸的沮丧,“人不见了。”
“你可看清了他长什么样?”祁良玉问她。
海二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半响,还是沮丧回道,“记不得了。”
“他一直低着头,奴才着急找您,也就没在意。”
祁良玉抿了抿嘴,没有问责她,因为自己也记不得了。
本来宫侍就不会随意抬头直面主子,她又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只以为是安从言找她,心中厌烦不耐,自不会再去留意一个奴才。
看来这人不但很熟悉她,还对她跟安从言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也很熟悉。
但当年安从言追在她身后宣誓主权的过往也不是什么隐秘,宫中稍微上了些年纪的老人都知道,单靠这一点,怀疑的范围太广,基本没什么意义。
“王爷?”海二喊她。
见她看过来,海二问道,“您还去赴宴吗?”
祁良玉皱了皱眉,“还没散吗?”
海二摇了摇头,“应该没散吧。”
“开始也有些世子贵女帮着找您,后来凤后就将他们都喊了回去,既然是秋蟹宴,宫中准备了大量的螃蟹,总不会让人饿着肚子回去吧。”
“何况。”她瞥向她,“凤后还说了,不管谁先找着了您,还请您务必再过去一趟。”
祁良玉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去了。”
她跟海二道,“你去知会一声,我去景阳殿找一下陛下。”
此事怪异,她必须去跟祁良辰说一下。
海二领命离去。
“你。”她这才有空看向姜无厌。
从刚才开始,这人就沉默着,跟不存在似的。
“你说,是凤后让你进宫的?”
姜无厌点头。
“那你怎么会在那儿?”祁良玉问他。
姜无厌突然就抬头看她,眼中的破碎一闪而逝。
祁良玉心一揪,连忙开口解释,“我不是怀疑你。”
“今天这场局明显就是有人要害我和凤后,能设局的只会是宫里的人。”
“我就是想让你回忆一下,这一路过来,可曾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姜无厌眼皮下垂,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在那处?”祁良玉有些疑惑,“既是凤后召你进来的,你头一次进宫,应该会有一位宫侍贴身伺候着,你身旁怎会无人?”
看他低垂着脑袋不语,祁良玉皱紧眉头,她就多余问了。
“行了,我不问了,你接下来是...”话说到一半,她又改口道,“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
她上前半步,握住他的手,“你先跟着我去一趟陛下那儿,我有几句话跟她说一下,然后就送你回去。”
姜无厌低垂着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尾指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祁良玉便拉着他一路往景阳殿去。
路上,巡视的禁军和宫人纷纷停下行礼。
她冷漠回应,却无视众人探过来的目光,未曾松开他的手。
姜无厌复杂的看着她的侧脸。
她刚刚问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儿?
答案其实很简单,自她踏入园子的第一步开始,他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若非凤后当时神色慌张,定能发现一直躲藏在石柱背后的他。
只是,一切就是这么的凑巧。
祁良玉中了毒。
凤后又没看见他。
其实将自己交给她,他是愿意的。
只是...
这人明明中了那么厉害的媚毒,却还能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推开了他。
她是不愿意的吧。
那句“不用”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自己清白尚在,又何来的负责。
果然,爱与不爱,也太明显了。
若刚才是子衿,她一定不会推开的吧。
还有那位凤后的兄长,人都说是清风朗月般的存在。
到底是有多优秀,才能在离开了这么久之后,还能让人恋恋不忘。
至于凤后,也好生奇怪。
是真的只为林潇,韩笙才敲打的他吗?
“到了。”耳畔传来祁良玉低声的提醒,“待会儿你在殿外先等我一会儿,我说几句话就出来。”
他刚要点头,那边一个管事模样的就已经过来了。
“哎呀,是王爷啊。”范鑫乐呵呵的小跑过来,“可赶巧了,陛下刚提到您,您就来了。”
也不等她开口,就说道,“您等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
祁良玉看着她转身进去,又拉了拉姜无厌的手,告诉他道,“这是大掌宫范鑫,陛下跟前的红人,我府上的管事海林是她的表姐。”
她凑近他笑道,“改日我带你回去见她。”
姜无厌心一动,为她说的“回去”两字而心动。
“王爷,陛下让您进去呢!”范鑫喜滋滋的出来,然后又看向姜无厌,“这位是?”
祁良玉介绍道,“他是韩相家的大公子。”
“哦。”范鑫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相府的大公子啊。”
姜无厌笑着行了礼,“范掌宫。”
范鑫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只是您此时不是应该在秋蟹宴上吗,怎么会跟王爷一同过来。”她看了看两人仍拉在一起的手,笑容突然凝重了起来。
“若是公子迷了路,老奴这就叫人送您回去。”
祁良玉嗤笑了一声,“不用了。”
“待会儿我和陛下说完话,就直接带他回去了。”
进去前,她又回头嘱咐了他一声,“等我。”
“我很快就出来。”
看见他点头,她这才踏进大殿。
祁良辰听见她进来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折子。
“这么快蟹宴就结束了?”
祁tຊ良玉到了她跟前才停下,“没有,出了点小状况。”
祁良辰皱了皱眉头,能让她这位皇妹主动开口要见她,绝不是她口中的小状况。
“出了什么事?”
祁良玉凑近,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跟她老实交待了。
听完了全程,祁良辰的眉头锁的能夹死几只苍蝇。
“你有什么打算?”再开口,已经是上位者的气势全开。
祁良玉自袖中抽出一块帕子出来,“我刚刚用那茶水打湿了这块帕子,如今茶渍未干,你找个太医过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毒。”
祁良辰招了范鑫进来,让她去太医署叫人过来。
“等等。”祁良玉拦住她,嘱咐道,“不要让人瞧见了。”
两人在等待的时间里,祁良玉将姜无厌也喊了进来。
祁良辰好奇的打量了片刻,问道,“就是你救了陈王?”
姜无厌跪在下方,不敢应声,也不敢随意抬头看。
祁良玉实在看不过,朝祁良辰道,“他胆小,你莫要吓他了。”
祁良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恢复平日的冷肃,“行了,你起来吧。”
姜无厌起身走到祁良玉身旁,依旧是不敢随意乱看。
祁良辰见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不再有兴趣,直等到范鑫带着太医进来,殿内沉默压抑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然而,太医给的结果,竟让所有人都瞬间面色大变。
第60章
皇帝在知道了结果的第一瞬就叫太医给她把脉。
祁良玉无语朝天, 得,这下都知道她是中了药的那个了。
太医见她面色不善,颤颤巍巍的给她把了脉, 然,摇头晃脑的, 似是不信, 又把了一遍, 这下彻底确定。
“回陛下, 陈王脉搏平稳, 不像是中了此毒之人。”
祁良玉冷眼瞧她,“谁跟你说本王中了此毒了。”
那太医经不住吓,连往后退了两步。
皇帝给了范鑫一个眼神, 范鑫笑嘻嘻的上前道,“既没什么事,老奴送王太医出去吧。”
那王太医连忙跪安。
殿内又剩下三人。
祁良玉刚要说话, 祁良辰就看向姜无厌,“此番,多谢大公子救我皇妹性命, 朕之后会酌情封赏的。”
姜无厌跪谢陛下隆恩。
祁良辰倒挺欣赏他的识趣,“行了, 朕与皇妹还有话说,你先出去吧。”
姜无厌起身要退, 祁良玉一把拉住他, 嘱咐道, “别走远了, 等我。”
见他点头,才松手, 一直目送到他出了殿门。
“怎么,对他上心了?”耳后传来祁良辰的声音。
她不知道何时已经起身走到她的身后。
祁良玉冷下脸,“陛下还是先关心关心您自己吧。”
祁良辰与她对视上,“朕关心自己干嘛?”
“丹毒是什么?少量可添男女情趣。”
“王太医说什么,帕上的量早已超出正常范围,若不得纾解,可要性命。”
“今天是韩相家的那位大公子赶巧,救了你的呢,若无人搭救,朕是不是现在要替你收尸了。”
祁良玉低头不语。
诚然,祁良辰说的都是实话,看来此人也不仅仅是要安从言身败名裂,更想要她的命。
事成,她与安从言皆身败名裂,不死也会脱层皮,不成,依她当时的想法,若非遇上姜无厌,只怕早已爆血而亡。
好歹毒的心思。
此人恨她更甚于安从言呢。
如此看来,倒不像是后宫争宠的把戏。
祁良辰看她半响不吭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祁良玉摇了摇头,毫无头绪。
早期她还在宫中之时,品性是顽劣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让人恨得要了她的性命,而且此人还同时与她和安从言都有仇。
祁良辰一拍她肩膀,“算了,你先不要管了,朕让人来查,宫里既出了这等阴狠毒辣之人,朕不将他揪出来,寝食难安。”
祁良玉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对了,他既能指点海二找到我,想来是一路跟着的,今天宫里举办秋蟹宴,大批的奴才应该都聚在那儿,其他的地方,应该少有人走动,你回头让禁军仔细调查调查。”
祁良辰点头,“我知道。”
她顿了顿,往殿外抬了抬下巴,“对他,你有什么打算?”
“照理说,他出现的时机也很凑巧。”
祁良玉立马否决道,“不会是他。”
祁良辰两眼发亮的看着她,“你对他?”
她了解她的这个妹妹,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有的时候固执的要命。
若非这人合她眼缘,断不会碰的。
只是太后那边...
她似下了决心道,“若你担心的是父后那边,我来说。”
祁良玉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中不含虚假,“谢谢。”
“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要娶的郎君,我自己去说。”
这次换祁良辰木楞的看着她,“你还真喜欢他啊。”
祁良玉又是笑笑。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其实丰城永安巷小院儿那会儿对他便是有好感的,狡黠如小狐狸似的,马甲早丢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偏还要小心捂着。
气他,也是真的,说到底,若非他一时的任性,景淮也不会遭到康勤勤的黑手,只是将一切罪难都推在他的身上,也不公平。
毕竟,谁也不能料到,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偏航。
选择景淮,既是要替他恕罪,也是要替曾经的自己恕罪。
小姑母其实很了解她,不错,景淮太像安从诺了,不是长得像,也不是性格或者其他地方像,而是,他们的不幸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