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乌连与大周之间关系逐渐缓和,乌连王也不是没想过要跟大周跟近一步,只是差一个契机。
互通商贸对乌连和大周彼此都有好处。
如今大周皇帝主动提及,乌连王自然也愿意顺水推舟。
不过……
乌连王看了眼躺在怀里的王后:“你倒是愿意替大周皇帝吹枕边风。”
“妾刚到大周,那位陛下就派人送来了京城顶好的胭脂和首饰。”王后娇笑几声,抬指戳了戳乌连王胸口,“他可比大王你懂女人心。”
乌连王醋意横生,轻哼了声,捉着王后的脚踝,拖进床帐,誓要让王后明白谁更懂她的心。
又是一番操劳过后,王后昏沉沉地靠在乌连王怀里,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乌连王疑惑的声音。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他仍在纠结。
“所以,大周人最讨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后:“……”
*
深夜,皇城的殿阁楼宇矗立在静谧月色之下,紫宸殿后堂,烛火通明,镂雕木窗敞着,吹进丝丝缕缕混着青草气息的清风。
赵锦繁坐在书案前,一手拨着算盘珠子,一手在宣纸上记录。
从北狄那坑来黄金三万两,还有宝石、黄金、矿石等,再加上与乌连互通商贸后,每年还能多进账一笔……
算来算去,国库还是十分空虚。
她那早死的亲爹怎么就留了这么大一个窟窿让她填!
赵锦繁叹了口气。
上哪再去搞钱才好呢?
第22章
大朝会前夕,赵锦繁与北狄王萧衍在含元殿立契。
北狄王萧衍承诺,二十年内只要他还是北狄的王上,就绝不犯大周一寸土地,并以大周为万邦之首敬之。
赵锦繁以大周国君的身份接受北狄的诚意,并允诺与北狄互为友邦,竭诚相交,绝不
插手干预北狄内政。
原本赵锦繁是提出可以借兵给萧衍肃清内政的。
不过萧衍拒绝了。
他生来一身傲骨,自己的仇不需要他人插手,他北狄的家务事也轮不到别国来管。
赵锦繁自然尊重他的想法。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吧?”萧衍对赵锦繁道,“不费一兵一卒空手套白狼,你是本王平生见过最有意思的敌人。”
赵锦繁回道:“王上也是朕见过最有风度的对手。”
她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空手套白狼”,究其根本是因为当下北狄和大周国力,谁也奈何不了谁罢了。
北狄虽日益强大,但还没有强到能无视大周的地步,大周虽日渐衰微,但尚有一搏之力。
萧衍手上拿着契书:“二十年,足够本王肃清内政,强国富兵,继续壮大北狄,届时你大周只会是我北狄的囊中之物。”
“二十年后,我大周只会是你仰望的存在。不容人欺,不容人践踏。锦绣山河,国富民安,繁华盛世,万邦来朝,我会让他是这四海八方最好的国土。”
赵锦繁丝毫不在他跟前掩饰自己的野心。
萧衍与她对立而站,笑道:“若非立场不同,也许你我会是朋友。”
赵锦繁:“没有永远的敌人,二十年后的事尚且未知,现下北狄与大周既为友邦,你我就是朋友。”
萧衍不拘小节,应了声:“好。”
赵锦繁挑眉:“那么北狄王愿不愿意再帮你的朋友一个小忙。”
萧衍:“……”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家伙可真是满身心眼子,处处给人挖坑,现在断交还来得及吗?
*
北狄在诸国大宴上献诚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京城上下欢呼一片,百姓自发组织灯会庆典,连欢三日。朝廷解了宵禁,到了夜里,灯火如昼,人头攒动,吉庆的鼓声响彻京城街头。
赵锦繁站在城楼高处,自上而下远望,入目是万家灯火,脚下山河,浩荡辽阔,承载着千万人的期许,一眼望不见尽头。
庆典过后,皇城门前的布告栏上,贴出一张解罪书。
这张解罪书是北狄王进献给大周的第三封契书。
百姓们纷纷上前去看。
“这上头说的什么?”
“说的是北狄现已查明,关于大周使者王盛在北狄犯有通奸罪一事,乃不实指责。”
“王盛在出使北狄的十余年间,不辞辛劳,不畏艰苦,现使其荣归故里。”
百姓们唏嘘不已。
当初听闻北狄人在大殿上辱其有罪,谁不是义愤填膺,虽说陛下当场驳斥了北狄人,可细想起来犹觉心寒。
好好一位忠臣,为大国舍小家,半生风霜,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若忠义之臣都是这种下场,往后还有几个人愿舍己报效国土?
如今使者王盛荣归故里,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你们看,这解罪书后还有一张告示。”
“告示上写,陛下将在明日午时,亲自迎王盛回朝。”
*
次日午时,百姓簇拥在长街前,看着王盛由北狄王及一众使臣亲自护送至皇城丹凤门前。
“北狄王亲自相送,可算是给足了脸面。”
“谁说不是呢。”
礼部尚书张永得了赵锦繁允许,先一步来皇城门前见曾经的同僚。
张永看着王盛从北狄人的马车上下来。
先前在大殿上没仔细看,如今一瞧,从前意气风发的同僚,已是两鬓皆白。
张永眼眶微酸。
王盛先开了口:“你老了,张永,瞧瞧你脸上的皱纹。”
张永:“……”我还没嫌弃你呢!
王盛瞧见他一副吃瘪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礼部一起插科打诨的时光。
可是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他仔细整了整身上这身旧官袍,问张永:“帮我瞧瞧,我身上没脏的地方吧?”
张永告诉他:“没有,不脏,很干净。”
“干净就好。”王盛手心握着破旧的平安符,那是他夫人临行前交给他的。
“我夫人说过,要干干净净去,干干净净回来。”
张永低头不再做声。
含元殿外,百官齐聚。连这几日称病不朝的沈谏和三年来极少露面的定国公也悉数到场。
王盛一步一步踏入广场,脑海里浮现昔年身为进士的自己身着绯红进士袍第一次进宫的画面。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宫城巍峨,殿宇高耸,又似乎全变了,王盛的眼睛朝高台之上望去。
高台之上,赵锦繁正等着他。
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从此以后,有她在的地方,忠义不再被辜负,尊严不再被践踏。
*
王盛回朝后,并未留在礼部任职,而是去藏经阁做了秘书丞。
他希望将这十余年自己在北狄的所见所闻都记录成册,同时对藏经阁内诸多典籍中对北狄的错误描述,进行校阅订正,以供后人参考。
张永虽遗憾不能再与他共事,但他心意已决,张永也不好再多劝什么。
“藏经阁清静,远离朝廷纷争,与你共事的言书监为人板正温和,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王盛在藏书阁呆了段时日,觉得张永所言果然不假。
言怀真是个正直端方的君子,就是行事有些古怪。
大下雨的,他柜子里明明放了把罗伞,他宁可自己冒雨,也不愿弄湿那把伞,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王盛听其他同僚提起过。
说言怀真曾经是大周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原本前途无量,三年多前却因故辞任,兜兜转转留在了藏经阁任闲职。
这经历倒是与如今任百官之首的沈相刚好反了反。
沈谏最开始郁郁不得志,忽有一天开了窍,自此开始平步青云。
人之际遇真是各有不同。
*
诸国使团的事告一段落。
赵锦繁难得闲下心来,搬了长椅在庭院中,躺着吹吹风,顺便挼挼前几天抢来的兔子。
这群兔子挑剔得很,吃菜不吃菜根只吃菜叶,吃草不吃老的只吃嫩的。
俗话说得好,兔随主人性,它们的前主人必定十分难搞。
春风骀荡,阳光和煦。兔子们窝在草坪上晒太阳。
庭院正中的梧桐树,亭亭如盖,绿意森森,微风轻轻一拂,枝叶沙沙细响,暖阳透过绿叶缝隙,洒下斑斓光影。
赵锦繁靠在长椅上,有些昏昏欲睡。自怀孕以来,她时常觉得困乏倦怠。
时隔几日,久违地梦见了孩子他爹。
关于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她似乎能看清一些他的样貌,比如从前他的手臂只是有形的黑影,现在逐渐能看清一些他手背青筋的纹路。
尤其是他抬手压制住她想要并拢的膝盖时。
“你在害羞吗?”
他的声音依旧很朦胧,让人分辨不清。
但很理所当然。
“不必害羞,所有地方我都看过亲过了。”
他是个很会积极探索的人,在她说不许再顶那个地方她会受不了之后,必须弄清楚到底是哪里。
“是这里吗?这里?还是这儿?哦,在这里。”
赵锦繁心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话要说,但他看上去很认真,并不像故意折腾人的样子。
仿佛个性使然,直白且纯粹。
而且他还十分注重公平。比如他细细吻完赵锦繁后,执着于得到回应:“换你亲我。”
赵锦繁照做,他还不满意。
“这样不够,我方才更用力。”
“像这个样子,懂了吗?”
“你再试一遍。”
“不对,是这样。”
“你再来。”
试了好几遍,直到她快呼吸不过来,他才勉强满意。
这次的记忆很绵长,一直进展到了结束以后。他搂她在怀意犹未尽,问她:“下次你喜欢怎样的?我可以学。”
赵锦繁:“……”
他还想要下次。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也很寻常。
他想跟她有以后。
赵锦繁没有再回应他。
她这样的身份,除非像她母妃那样,假死变换身份,成为另一个人,否则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妻子。
赵锦繁就只会是赵锦繁,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放弃自己的姓名。
他很聪明,也很了解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态度,松开了一直紧搂着她的手,起身穿好衣衫,
推门离去,走得头也不回。
赵锦繁想他们之间这种特殊而微妙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也好。
但她未想到,没过多久,他又去而复返。
那天晚上有雨,他衣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青石地砖上,像她纷乱的心跳声。
他锁门,走近她跟前,打横抱起她。
"如果没有以后,那今晚就彻底尽兴。"
赵锦繁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肩膀上,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她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道:“如你所愿。”
赵锦繁想这大概会是她此生唯一一次放纵。
但……
他们却有了无法剪断的,更深刻,更紧密的牵绊。
从记忆里缓过神来的赵锦繁,抬手抚上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
第23章
那晚似乎事发突然,但那个人并非没做避护措施。
赵锦繁也不是毫无防备之心,次日一早那人离开后,她就立刻请如意代替因腿软而不便于行的自己,问江清拿了最烈的药。
甚至前阵子她还从马上摔了下来。
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得了意外的种子在她腹中生根发芽。
赵锦繁回想了一下,言怀真、楚昂和沈谏三人对于那晚的不同态度。
言怀真一说起那晚的事,就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还连连和她说对不起。
她和那个人的确做了不少令人羞于启齿的事,而且依言怀真的性子,做出以下犯上的越矩之事,必定心中有愧,会和她道歉,似乎也能说通。
不过言怀真应该不会说出“不必害羞,所有地方我都看过亲过了”这么赤//裸又直接的话。
赵锦繁皱眉。
难道真如江清分析得那样,表面越是正经的人,私底下越是如狼似虎?
再说楚昂,他的自尊心一直很强。
倘若那晚那个人是他,在明确他们不会有“以后”的情况下,她还要主动再去招惹他。
也无怪乎当时他会用一种极度羞愤的语气说出——
“你难道忘了自己对我做了什么吗?怎么还能当做无事发生一样邀我饮酒?”
至于沈谏。
她之前试探着问过沈谏,那晚他们切磋琴技都切磋了哪几曲?
沈谏的回答是,过去许久,他不记得了。
这个回答相当耐人寻味,因为沈谏是出了名过目不忘,记忆力极佳,哪怕是几年之前的事,他也未必不记得。
那晚的事才过了一个多月,何至于一点印象也没有?
显然沈谏刻意隐瞒了那晚所发生的事。
更何况他的琴技烂得同牛屎一般,人尽皆知。她做什么要和琴技如此之烂的人切磋琴技?
这不合乎情理。
假如那晚那个人是沈谏,清醒如他,在知道他们大概不会有“下次”之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也不是不可能。
赵锦繁在宣纸上写下这三人的名字。
这三人真是各有各的古怪之处。
她有种预感,只要弄清楚这些古怪的地方,那晚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赵锦繁想了想,提笔在其中一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她决定先从最可疑的地方入手查起。
*
丞相府后院,迎春蕊黄,杏花淡白,水榭旁锦鲤争食,溅起阵阵水花。
沈谏优哉游哉地倚在栏杆旁喂鱼。
刘管事匆匆走到他跟前,道:“相爷,陛下宣您立刻进宫。”
沈谏莫名其妙:“无缘无故,要我进宫做甚?”
北狄使团的事不是解决了吗?荀某人也还好好“死”着,最近还有什么大事那么着急?
刘官事回道:“说是请您进宫品琴。”
沈谏:“……”
品……琴……
认真的吗?
沈谏秉持着怀疑的态度进了宫。
紫宸殿内檀香袅袅,琴音悠扬。
赵锦繁坐在琴桌旁,手指拨动琴弦,幽幽琴声自七弦间传出,如淙淙流水,清脆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