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和顾淮声打了个招呼,也跟在了他小叔叔的身后一起走了。
从侍郎口中得到答案之后,顾淮声渐渐想明白了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串联成线。
这件事情早在前几日他其实就已经有了推断猜测。
当所有不可能的推测被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个就是最后的答案。
沈长青当年关口受战是真,骄敌是假。
他不会去拿这么多的人命开玩笑,既然迎战,那自然是有法子。
但,有人叛国。
有人事先给蒙古人报了信,所以那一战,大昭将兵输得惨烈。
而所谓总督叛国的罪证,也是别人构陷于他。
能拿到总督印章的,一定是他身边亲近信任的人。
那人和蒙古大汗通奸,获取了大汗的章印,再偷来总督的章印盖上......一份天衣无缝的罪证就此诞生。
再加上汉沽关一败,更是佐证。
若是当年打的是胜战倒还是好说,可惜输得一塌涂地。
所以沈长青通敌的罪名基本没跑了。
顾淮声的方向其实也没有错,他们正在寻找的那个下属,他躲躲藏藏,被王顺保护着,想来应当就是背叛了总督的人。
清楚了......什么都已经清楚了。
今日这番话,他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
顾淮声解决好了这处的事情,没再待着,起身出了房门。
他出了房门之后,向书良问道:“她呢,在哪个厢房?”
书良开口报了个地方,顾淮声抬步往那地方去。
*
姜净春三人进了一间包厢,随便点了几道菜便开始等。
等菜过程中,他们就像往常一样说这话。
当初秋闱那件事情对宋玄安多少有些打击,他现下变得有些不大爱说话,沉默寡言了。
姜净春和陈穆清说话之时,宋玄安也就只偶尔插一句嘴。近些时日,宋玄安家中本想着给他去寻一个荫补的官来,但他不肯要。
荫补的官做了也是挂个闲名,仗着家室混吃等死,然后去衙门里头领俸禄,那有个什么劲。
他要等三年后的秋闱。
他现在已经不差这三年了。
姜净春和陈穆清也有几日没见了,两人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闲话,宋玄安听着她们说话,也只嘴角挂笑,偶尔说上一两嘴。
挺好的了这样,宋玄安想,至少她也还能像从前那样。
她没有嫌弃他,躲着他。
和顾淮声成婚了那又怎么了,她又不喜欢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的菜也上了,姜净春看着这些菜有些奇怪,向店小二问道:“你们这些菜怎么回事?我们没点过呀,是上错了不成。”
这上的这几道菜,没有一盘是他们自己点的,好生奇怪。
店小二忙解释道:“这菜是一位公子跟你们加的呢,他就叮嘱我们多给你们上些菜,这桌菜钱算在他的头上了,公子小姐们放心用吧。”
三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古怪。
一位公子加的?
莫名奇妙给他们加菜做些什么。
再说了,这曲味楼的菜可不便宜,他这一下子点这么些,大几两银子就去了,出手倒还真是阔绰。
也不知是谁点的。
陈穆清大大咧咧,也没多想,反正这菜是酒楼的人端上来的,也不会不干净,被人做什么手脚。
但姜净春莫名想到了今日下马车之时的那道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现下碰到了这事,一时间心中难免多想了些。
到底是谁?
顾淮声吗?
也不该这般凑巧吧。
她今日出门的时候他分明还好端端地坐在家里,也没听说他要出门啊……
宋玄安出声道:“或许是谁打赌打输了?”
以往他们打过赌,输了的惩罚便有去酒楼里头给人点菜买单,或许今日也是有人跟他们做了一样的事情?
听到宋玄安这样说,那两人也觉有些道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们几个在外头打了一整个下午的马球,早就有些饿了,现下见菜上了,也不再多想,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待过去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差不多了。
眼看外头天都要黑透了,再不回家就有些晚了。
三人起身出了门去。
姜净春走在前头,门一开,登时就被那门口站着的人惊了一跳。
她看到顾淮声站在门口,差点没叫惊呼出声。
他实在是有些太惹眼了,光是站在那处都叫人无法忽视。此刻正靠在厢房门口的那根柱子上,姿态随意,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看着她。
两人视线相撞,顾淮声这幅神情,看得姜净春莫名发虚,分明是在笑,可这笑落在姜净春的眼中却不怎么和善。
他眼中的意思被姜净春精准抓取,她知道他那脑子里头一定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他们就吃个饭而已,他弄得跟来捉奸一样的干嘛啊……
方才顾淮声议完了事后就直接来了姜净春这处,但他倒也没有进门去打搅,只一直等在门口处,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他们出了门来。
见到门开了,他直起了身来,笑着看向她,问道:“表妹,这饭用得还好吗,点的菜还合你们口味吗。”
第五十五章
姜净春不知道顾淮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处。
但显然这不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身后跟来的宋玄安和陈穆清也愣了愣。
顾淮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这样子像是专门等在这处似的。
所以这样看, 方才的那些菜也不是谁打赌打输了,原来都是他点的啊。
姜净春面对这突如其来发生的情况也暂没说些什么,毕竟陈穆清和宋玄安还在,有什么话也不大好说, 她没问顾淮声为什么在这里, 只问道:“我们自己都点好菜了,你还点这么多作甚?”
顾淮声听到这话, 笑意不散, 颇振振有词道:“既然在这里碰到娘子和朋友出来,我自是要招待一下,你们吃饭, 那也自然是要做夫君的来付钱。”
夫君给娘子付钱,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这样做, 有什么错。
这话暗戳戳的,也不是在那里较些什么劲。
顾淮声是笑得好看, 但那三人的表情就都不大好了。
姜净春有些受不了他这样,不知是她错觉还是什么, 只觉他说什么话都像是在阴阳怪气的。
她本想隐瞒,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但既然碰到了, 那也没什么好去遮掩的了, 姜净春同那两人先告了别,扯着顾淮声的袖子想往外头去。
顾淮声却不动, 他笑问,“你们一会不要再去别的地方玩吗?我陪你啊。”
姜净春忍住想说他的冲动, 见他不肯走, 牵上了他的手,又瞪了眼他。
顾淮声低眸看着她的手, 也顾不得她如何看他了。
“走不走?”姜净春问他。
顾淮声终于肯挪步子了,任由她牵着自己离开。
宋玄安见此想说些什么,却被陈穆清扯了扯衣服,她朝着他悄无声息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了。
顾淮声这人在这方面看着挺小气,被他撞见,到时候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他现在还是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家务事好了。
宋玄安看明白了陈穆清的意思,也没了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离开,顾淮声被姜净春扯走,他们两人往楼梯的方向去,半路顾淮声却忽然回了头,他看向了宋玄安。
不再像是方才对着姜净春笑那样,他看向宋玄安的眼神冷漠至极。
眼中还含着几分警告之意。
他总是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顾淮声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宋玄安抿唇无言,同他对视,他也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
他有做什么吗?他同她打马球还打不得了?
管得着吗他。
好在顾淮声也就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他怕被姜净春发现什么端倪,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
两人一路没说话,直到出了这里,姜净春就甩开了顾淮声的手,顾淮声看着自己被甩了个空的手,也没说些什么。
上了马车后,他先开了口,问道:“所以你今日就是和宋玄安他们出去的吗?”
天色已黑,马车里头也有些昏暗,顾淮声嗓音平淡,冷漠的表情在黑暗中掩藏得很好,叫人辨不出情绪来。
姜净春视线落在窗外街景上,还是回答了顾淮声的话,她没再撒谎,“嗯”了一声,便也没再开口。
她似乎听到顾淮声轻笑了一声,而后道:“去做些什么了啊。”
像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不带着什么情绪。
姜净春有些听不大出顾淮声说这话的情绪,也不知他现下是什么表情,她实话道:“就打了个马球而已啊,还能干嘛啊。”
他总是要疑心这疑心那,他们之间除了打打马球,说说话,还能做些什么吗?
这也说不得那也做不得。
倒是他,今日弄这么一出,她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酒楼了?”
饶是看不清姜净春的表情,但顾淮声也从她的语气中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顾淮声可不想让她误会些什么,他如实解释道:“今日来办事,约了人吃饭,刚好就见着你们来了啊。”
他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你见他,难道我会不让见?”
“你和我说一声能怎么样?”
“若是今日我没撞见,你就一直不和我说吗?”
姜净春确实是不想让他知道,她有些不大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出来打了一趟马球,还能怎么着吗。再说他这么能装,现下面上没什么情绪,可心里头也不知道在那里想着些什么。
刚刚不过说了那么两句话,就已经想要开始较劲了。
“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大家都不痛快。你这人很小气,心里头杂七杂八想些什么你自己知道。况说了,我也没和宋玄安怎么着啊,你能不能大度一点,不要成日疑神疑鬼的。”
他一直都挺小气的,从前的时候姜净春就这样觉得,现在也这样觉得,他这人不管在什么方面都是这样。
那次端午节她鼓起勇气邀他出来,他死活都不愿意陪她,结果最后出门去和别人一起出门了。
他不小气吗?
现下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玩,他又要不高兴。
他就是很小气。
顾淮声听到姜净春的话竟笑了笑,只是眼中却没有什么温度。
大度一点.....
他就说他是怨妇吧。
现在她都已经开始让他大度一些了。
他小气?他都这样了还小气啊,他违背自己的本心,已经在很克制地不去对宋玄安这人带什么偏见,是不是要让他退出,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了那才算是大度啊。
可姜净春想起了往事又憋得慌,她道:“你少来管我和谁见面,若你往后想要见别人,和旁人说些话我也不管你,什么楼大小姐,孟三小姐的,你只管想见就见,大家谁也别管谁去。”
谁也别管谁.......
顾淮声听到这话手心都快掐出血来了。
合着他们成了亲,他连过问他去处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吧。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扯到什么楼大小姐、孟三小姐,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同她们有什么拉拉扯扯,和你那能一样吗。”
她说不去管他,可是他又不做些什么,有什么好值得她去管的地方吗。
他是哪天沾了别人的味道回家,还是衣服上染了谁的口脂吗,要她去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净春却不听,“嗯?是吗?谁知道呢?你们以前不也还在一起看过亲吗?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问句问得人头也跟着大了。
看亲......
顾淮声终于知道姜净春为什么忽然提起她们二人了。
因为从前那两次看亲的时候好死不死都给她撞见了,她那个时候那样喜欢他,心里头一定也难受得不像话。
现在重新提起了旧事,想必是在为当初的事情报仇。
顾淮声明白了之后,嗓音微哑解释道:“我们就只是看亲的时候见过一面,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