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玩了那么多把,好不容易要赢一把,怎么着也得打完先。
姜净春赢了不要她们的钱,但她们若是赢了她也不赖账,她和丫鬟打叶子牌也就打个快活,这好不容易要赢一会,可不能散了。
丫鬟听到了姜净春的话也没再动作,只是抬眼去觑顾淮声,好在顾淮声见了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让她们继续玩。
她们便也没再起来。
顾淮声把糖葫芦藏在身后,走到顾淮朗的身边,轻咳一声,而后若无其事道:“天要黑了,你该回去了。”
顾淮朗不肯,听到了顾淮声赶客的话反倒往姜净春那边坐得更近了些,他道:“我等会走,等她们玩好了这局我再走。”
顾淮声听他这样说,抿唇无言。
还赶不走了。
没法,顾淮声把糖葫芦遮掩在身后,想着进了屋等顾淮朗走后再拿出来。
但顾淮朗却看出了他的不大自然。
“哥哥,你手上拿着些什么呢?”
顾淮声也没想到顾淮朗突然开口,一时间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听到顾淮朗的话几人都向他看去,往他背在身后的手看去。
第五十六章
顾淮声被他们盯着, 没法,把糖葫芦拿出来递到了姜净春面前。
他道:“下值路上顺手买的,你尝尝看。”
他知道姜净春平日里头喜欢吃甜食,所以在风吹起了车帘的时候, 他想着给她买一串糖葫芦回家。
姜净春看到顾淮声拿着的东西, 又看了看顾淮声,眼中露出了几分古怪。
他这是干嘛啊?
顾淮声拿着糖葫芦看着实在是有些违和, 众人此刻都有些心照不宣, 等着姜净春的反应。
姜净春看着没什么情绪变化,错愕一瞬后就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接过了糖葫芦,递给了一旁目光炯炯的顾淮朗。
打从看到糖葫芦的时候, 他那眼睛就开始冒了光。
姜净春自然不会去跟顾淮朗抢,她是大人自可以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 可顾淮朗只是个小孩,他看到糖葫芦就直愣愣地盯着瞧, 丝毫不加掩饰。
顾淮朗看了眼姜净春递给他的糖葫芦,没有动作, 却又去瞥了瞥一旁的顾淮声的眼色,他自然是知道这糖葫芦是哥哥买回来给嫂嫂吃的, 他也不大敢要......
他摇摇头, 对姜净春道:“嫂嫂,我是男孩子, 我不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你吃吧。”
姜净春听了之后, 笑了笑, 仍将糖葫芦塞到了他的手中。
“男孩子有什么吃不得了,况说了, 你也还是小孩子啊。”
顾淮朗听到这话,却还在眨巴个眼觑着顾淮声的眼色。
顾淮声见此,也只能对顾淮朗道:“你嫂嫂给你吃,你吃就是了,看我做些什么。”
弄得他多小气一样......连个糖葫芦都藏着掖着。
顾淮朗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终于接过了姜净春手上的糖葫芦,他打开了外头的糖衣,将糖葫芦递到了姜净春的嘴边,他道:“嫂嫂,你先吃。”
姜净春自也没客气,对顾淮朗第一个能想到她的事情颇为受用。
她道:“多谢小朗,第一个还能想到嫂嫂啊。”
顾淮朗听了这话也笑,心满意足吃下了糖葫芦。
没多久,这处的牌局也就打完了,姜净春也终如愿以偿赢下了一局,散了牌面之后,丫鬟就去端了晚膳回来,顾淮朗也被人领回了沧濯院去。
顾淮声和姜净春两人并肩往明间去。
再过两日就到了秋猎,顾淮声对姜净春道:“到时候一大早就要出发,估摸一大早上都要走些流程,明个儿早些睡,秋猎恐怕会有些累。”
上回秋猎还是在两年前,姜净春也依稀记得流程,回忆了一番后,想起那日,确实是挺累的。
皇帝领着百官们前往皇家围场,以期联络增进君臣情谊,皇权贵胄们聚在一起,说句话都要过几番脑子。之前那场秋猎,她被姜南盯了好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出些什么差错。
听到顾淮声的提醒姜净春也没多说些什么。
“嗯”了一声,算是作罢。
顾淮声又道:“表妹,你可要跟紧我。”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顾淮声这话说得堪称突然。
姜净春不明白他想干什么,蹙眉看他,顾淮声垂着眸,顺着姜净春上一次说的话说下去了,他道:“毕竟我和王顺挺不对付的,你不去拔他的胡子他说不定也会去寻你不痛快的。你得跟着我,你在别的地方我怕别人要欺负你。”
*
两日翻眼就过,很快就到了秋猎的日子。
十月底,寒风已经有些凌冽。
这日一大早,顾家一大家的人都起了身。
这一日姜净春是没想去睡懒觉,只是今日起得实在太早,她一大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淮声拉了起来,花云把她今日要穿得衣服拿了过来放在一边。
顾淮声也没喊醒她,任她半睡半醒,扯着她的手就开始给她套上衣服。
好在她也没怎么反抗,虽然人是醒不过来,但尚也老实,没有被人强行从床上拉了起来的不耐烦,顾淮声力气大,摆弄着没两下就给她套好了。
女子衣服繁复,但他放在手上看了下也知道该怎么穿,花云在一旁盯着也出不了什么错。
衣服穿好后,姜净春也终于清醒了一些过来。
起身坐到了桌边让花云梳妆。
等到梳妆完毕,一行人出了门,去门口那处和顾夫人、顾侯爷会合,一起去往午门那处。
现下天色还早,天才将亮,但午门处已经站了许多官员,携带着各自的家眷。朱红的宫墙将天地绕成了四方,黄色琉璃瓦片在清晨光线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青石红墙,庄严肃穆。
姜家的人就在一旁,他们早些时候就到了,见到顾家人来了也去碰了个面。
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是不大方便再出来去秋猎,今日便也没跟着来,姜家二房的人今日也跟着一起,姜顾两家凑在了一起,也没再分开,站去了一处。
姜净春听着他们寒暄,站在旁边也没说些什么。
这时,从前就和姜净春不大对付的姜净芳凑了过来,她见姜净春一人站在旁边也不吭声,就想要来寻她的刺挠。
“姜净春,你说我现在是要叫你什么好呢?叫你堂姐?还是尊您一声小侯爷夫人呢?”
从前姜净春追着顾淮声跑的时候她还觉着他在痴心妄想,谁知道竟还真就叫她成了,表哥这么好追的吗?若知道这样,当初她也去试试看了。
说不定现下她也能成小侯爷夫人。
听见姜净芳这酸里酸气的话,姜净春忍不住怼她道: “你犯什么毛病,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啊。”
怎么净来烦人,从前嫁人前在姜家的时候她就烦人,怎么现下嫁了人还到跟前来烦。
姜净芳却不依不饶,她在旁边小声讥讽她,一旁的人也顾着自己寒暄,没人注意到她们这处的情形。
她道:“你真厉害,从前的时候也不见表哥对你怎么样,你最后是用了什么手段?姜净慧回来了后你就想着嫁人了,是不是觉着她抢了你位子,心里头不舒坦吧。”
她把话题引到了姜净慧身上去,听着语气,是想拉着她一起说起姜净慧的坏话。
其实……相比于姜净春,姜净芳还是更讨厌这个后来的姜净慧一些。
先不说她一回来,姜净芳从从前的姜二小姐成了姜三小姐,整整小了一个名分,再说,这姜净慧表里不一的,可比姜净春聪明太多......
姜净芳不喜欢大房的人,姜净慧回来之后,她还故意去挑衅了一回。
姜净芳想起上回的事情就打寒颤。
那日她去寻姜净慧,故意在她面前说了些挑拨离间的话,她说李婉宁对姜净春如何如何好,还说姜净慧回来了也没用,从前他们对姜净春那样,她就算是回来了,他们最疼爱的也是姜净春。
姜净芳现在无比后悔那日对姜净慧说了那样的话。
姜净慧一开始听了她的那些话之后,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笑,只那笑就已经让姜净芳莫名觉着毛骨悚然。后来,姜净慧找机会把她骗去后园那处,她支开了所有人,把她推到了水里面......
她并不会水,在里面被淹得浮浮沉沉,差点就要丧了命,就在她要沉入湖底的时候,姜净慧才开始喊救命。
姜净芳被人救上来的时候气息微薄,差那么一口气就要去了命。
她向别人指认姜净慧,可恶狠狠推她落水的人这个时候却哭得梨花带雨......
后来她在房中养病,姜净慧还来看了她两回,每来一回,她就被她吓得吃不下饭一回。
这人实在是有些太可怕了,可偏偏她又太能伪装了,她说的话所有人都不相信。
自那以后,姜净芳就再也没敢招惹她了。
甚至避之不及。
她怕姜净慧,但不怕姜净春。
现下扯着姜净春说这些,也只是想从她口中听到她说姜净慧的坏话,她想,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讨厌她。
姜净慧回来了,姜净春应该很难受吧?难受到马上就给自己嫁了出去。
姜净春听到她说这些话却觉莫名其妙,她觉得姜净芳有些烦,可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顾淮声就伸出手来不动声色将她牵到了身边。
他那边还在和姜润初不知道说些什么,顺手就将她牵了过去,口中话也没断,只是视线冷冷往姜净芳那边扫了一眼。
很冷很淡的眼神,姜净芳看得莫名有些害怕,她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虽他没开口,但她也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好冷......姜净芳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寒。
一个两个的,都有些不大好惹,有了这么一遭,姜净芳也没敢再去招惹姜净春了,缩着脖子回去了她母亲身边。
群臣百官都到的差不多了,后来约莫等到辰时的时候,午门大开,帝后终于现身。
人群说话的声音瞬间褪去,登时鸦雀无声。
王顺也跟着太和帝他们一起从里头出来。
从前的时候帝王年纪不大,王顺就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照拂,后来这一跟就是二十年的时间,直到现在,任何重大场所,王顺都自然而然跟着皇帝出来。
奸人之雄,倚势挟权。
跟在帝后的身边,一同沾了皇帝 的神光。
偏偏太和帝自己又不在意。
群臣见到皇帝出来,高呼行礼。
最后在太和帝的一声,“众爱卿平身”下,直起了身。
太和帝身着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金冠。现在的皇帝同十几年的少年皇帝相比,看着已经成长太多了,通身威仪,一举一动皆是帝王之气。
群臣碰面,这行皇太后也跟着出来了,现下王顺又跟去了她的身边。
若说皇帝和王顺关系能够好成这般,和这皇太后也脱不开关系。
先帝托孤于皇帝于王顺,就连皇太后和王顺的关系也甚好,两人一同教养着太和帝,在他少年时,王顺也时常也会出入皇太后的宫闱之中,同皇太后一同商议内阁大事。
在许多事情上面,包括教育皇帝的方面,皇太后都听从王顺安排。
因此也有不少人揣测两人之间是否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想当年王顺还是新科状元的时候,甚有“松风水月”美称。
皇太后还是皇后之时,听闻他们两人之间就有一桩旧谈。
但这些往事,知道的人不多,再去提起的人也少之又少,事到如今,除了一些老人,也并不知他们之间的旧事。
只知如今,王顺和皇太后关系颇好。
皇太后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当,她显得远比她本身的岁数年轻,头上只有些许银丝,甚至皮肤都没多少褶皱,依稀能见得年轻时候的容貌。
本朝重孝道,太和帝对皇太后颇为敬重,先是当着群臣的面送着皇太后先上了凤舆,而后才和皇后一同上了銮驾。
皇帝和臣子在这处会面,启程后就各自散开,往自家的马车去,群臣准备出发前往皇家围场,御林军和禁卫军的人护送在一旁。
锦衣卫镇抚使萧伦此刻跟在王顺的身边。
他向他汇报了一桩旷日长久的事,他道:“大人,当年果真有人见到了公子被人溺死。”
王顺听到了这话眼皮跳动了一下。
他们周遭没有旁人,只有两人说着话。
当年王玉在江南遇害,溺死在水中,他在水中泡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日才被人打捞上来。因着泡了一晚上的水,他的身躯肿胀得不像话,几乎都叫人辨认不出模样。
王顺本还想着今年王玉及冠礼赶不上,等他回来之后再给他补上,可他怎么就死在了及冠礼的前一日呢?王顺连夜赶往江南,领回了他的尸身。
夫哀莫大于心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尤甚。
他们说王玉是失足落水而死。
可他不信。
他想要去查,可那么大个江南,那么多的人,他一下子又哪里查得过来,再加之操持着王玉的丧事,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再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