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他追悔莫及——二十天明【完结】
时间:2024-12-09 17:17:25

  姜净春挨了打,却也不敢躲,怕惹得她爹更生气,连哭也不敢放声去哭,除了那声痛呼之外,也只敢缩着脑袋苦低声呜咽。
  那细嫩的手掌心很快就已经红成了一片。
  可她却还一边一边道:“这事是女儿一人的过错,父亲不要怪罪母亲.......”
  姜净春不愿意李氏继续在一旁看下去,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屋子里头已经歇息下的老夫人,她扭过头去对李氏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母亲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分明都还疼得抽噎,却还说没事。
  李氏不肯走,姜南强行让人拖她走。李氏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了这里,此处一下子便安静了许多。
  顾淮朗还不曾见过这幅场景,吓得缩在了顾夫人的身后,没敢吭声,小手死死地抓着母亲的衣服。
  这幅场景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就连素来是不喜欢自己妹妹的姜润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在踟蹰要不要上去劝阻。
  一旁的宋玄安实在忍受不了,先一步往外去,可还不曾走出几步,就忽听身后传来了顾淮声的声音。
  “你现在在过去,打得便不只是手了。”
  顾淮声已经起身,说话的声音也已经带了几分冷意,听着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宋玄安一时之间没敢再动,可还没待他来得及反应,顾淮声就又扭头对姜润初道:“你先送他出去吧。”
  宋玄安继续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既不肯走,只能让人带他出去了。
  姜润初点了点头,而后沉着脸走到了宋玄安的面前,他道:“走吧,宋公子。”
  宋玄安饶是再不愿意离开 ,却也没了办法,他跟在姜润初的身后,从偏门离开了此处,就在要跨出门步入黑夜之时,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他发现顾淮声正往姜净春他们的方向去。
  前些时日落了几场雨,深春时节,水汽浓厚,到了夜半时分,吹来的风好似都带了几分湿意,黏腻的感觉让人莫名生出燥意。
  顾淮声走到了姜南的面前,他看了眼姜净春的手掌,已经被打得快要血肉模糊。
  他道:“舅父,若再打下去,这手便要废了。”
  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提醒罢了。
  姜南自然也看到了,可他还是不肯消气,顾淮声看得出来他仍旧没有作罢的意思,便又道:“错了该罚是不错,可赏罚皆要讲究个度。舅父罚也罚了,打也打了 ,表妹看来已经知错了,若是再打下去,只怕真再养不好了。”
  奖惩有度,便是犯了错惩罚,也不该是这么个打法。
  他这话言下之意,便是说姜南打得实在是太过了。
  眼看姜南还有争执之意,一旁的顾夫人也过来劝道:“大哥,当真不能再打下去了啊。”
  她又拉了拉姜净春,对她道:“快跟你父亲说知道错了,保证下回不会再犯了。”
  姜净春手疼得厉害,也没敢再犟,被打成了这样,她也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听了顾夫人的话,哭着道:“爹,我真的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瞎跑了。”
  顾夫人马上给顾淮声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把姜净春带走,而她上去拖住姜南,“她是孩子,你是大人,你看看,孩子都知道错了,还同她计较些什么呢。”
  待到姜南再反应过来之时,顾淮声也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此处。
  *
  月华如霜,云雾薄淡,事情闹到了现在,几近三更,了无人声。
  两人走在路上,顾淮声走在前面,姜净春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样走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寂然无声的深夜,除了两人的脚步声,便只有姜净春隐隐啜泣的声音了。
  伤口疼得她手心都有些发痒,姜净春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将被打得不像样的手掌凑到了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血腥气弥漫上了舌尖,一股浓烈的铁锈气渗满了口腔,掌心被舔舐,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争先恐后袭来,痛得她秀眉拧成了一团。
  不过,那股血肉分离的痒意,也果真消散了些许。
  前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姜净春抬眼去看,就见顾淮声正盯着她看。
  偷偷舔舐伤口被发现了,她面露了几分羞赧,尴尬地放下了手。
  顾淮声看着她,忽然出声问道:“疼吗。”
  肃清的月光下,顾淮声的瞳孔,更显深邃。
  姜净春没想到他这样问,懵了片刻。可反应过来后,她脑中又杂七杂八地想起了别的事。
  她想,表兄不喜欢小孩,应当更不喜欢会喊疼的小孩,更更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孩。
  况说,本就是她有错在先,挨了打也是应该的。
  这是祖母教她的,犯错就要挨罚,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姜净春疼得快死了,可却还是摇头,她说,“不疼。”
  夜风吹过,发丝被吹起黏在她的侧脸之际,她的眼眶还氤氲着一片水汽,眼尾泛红一片,就像是路边那被雨水浇湿后蔫了吧唧的夹竹桃,了无生机……却一片旖旎。
  昨些个日子落的雨,将姜家上上下下冲刷了个干干净净。浮尘洗净,路上的空气中,都还有些尘土的气息。
  听她说不痛,顾淮声似低笑了一声,从喉中溢出来的笑,带着几分低沉。
  都成这样了,竟还说不痛。
  顾淮声敛眉,“痛也不说,撒谎做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对小孩的心理应当足够了解了,就像是顾淮朗,小孩还没张嘴,他就已经明白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在他眼中,姜净春应该和顾淮朗没什么差别,可现在他竟也不明白,分明她已经痛得要死,却还要说不痛。
  不过他没想等到姜净春的回答,也无甚兴趣去分析其中原因究竟是何,他见她吞声踟蹰不敢言,也没逼迫,转回身去。
  “走吧,我已经让人去唤了府医过来。”
  两人去了前厅,府医已经等在了那处。
  医师看了姜净春的掌心后直叹气摇头,也不知道是哪位主子下得这般狠手,恨不能把人的骨头连着肉都一块打出来。
  他让丫鬟去打来了热水,而后开始给姜净春处理了伤口。
  手心伤得厉害,一被碰到便是钻心的痛,姜净春见顾淮声在旁边,便一直强忍着没发出声,咬得唇都要破了,却也没有哼哧一声。
  三鼓寂静,便是连牛虻草蛭也该没了声音,她却忍得这样辛苦。
  顾淮声转身,而后帘栊作响,他去了外头。
  他走了之后,屋中的姜净春便也不再忍耐,实在受不住疼,发出了哭声,起先还能忍,可后来痛得理智全无,哭得也越来越厉害。
  便是连屋子外头的顾淮声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在窗台,哭声从那里面传出。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里头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了干净,府医从屋子里面出来,他已经将换药的事宜告诉了姜净。可顾淮声还是又问了一嘴,打算一会交代给她身边的丫鬟。
  府医走好,顾淮声进了屋去。
  姜净春的手已经包扎好了,此刻正坐在椅上,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前厅只燃着一盏烛火,灯光打在她的侧脸,因着出神,她的眼神看着有几分空洞。
  顾淮声走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覆盖了一片阴影,姜净春抬头去看他。
  “疼吗。”他方才在外面已经问过她了,现在却又补充了一句,“撒谎的不是好小孩。”
  可这话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姜净春,她听明白了顾淮声的话后,眼中好像都生出了几分恼,就连掌心那钻心的疼都被抛之脑后。
  她举着自己那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给顾淮声看。
  她问他,“表兄觉得我是小孩,就像是和小朗一样的小孩?”
  不等顾淮声开口,她又道:“才不是呢。若是小朗成了这样,他一定会哭着找娘亲的。他会,可是我不会。”
  “所以表兄,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你也别再把我当小孩了行吗。”
第十二章
  她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小孩,尤其这人是顾淮声,她好像无论怎么做,怎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些,在他的眼中,她却没有一点长进和变化。
  而且她都疼成这样了,他便不能说些好话吗?
  她有些生气,可顾淮声的情绪却仍旧没有波动,像是一朵没有情绪的高岭之花,无论风雨如何吹打,他也无所情绪。
  他道:“这不一样。”
  不是不去喊疼就不是小孩了。
  “还有,往后莫要再和外男偷跑出去了,偷跑出府,顾淮朗都不会做。”
  姜净春把自己拿去和顾淮朗比较,他便也拿他来说事。
  她说她不是小孩,可她做的事情小孩子都不会做。
  可姜净春听到了这话,眼睛却亮了亮,“表兄是不喜欢我跟别的男子玩吗?若你不喜欢,我往后一定.......”
  一定不会去了。
  李氏已经从外头赶了过来,顾淮声依稀能听得她的脚步声。
  有人来,他便不宜再继续同她谈论这样的话,他打断了姜净春,道:“没有,只是因为不合礼数罢了,再有下次,舅父还会打你。”
  说完这话,顾淮声便往外头去了,和赶来的李氏错身而过。
  他这话就像是最简单不过得提醒,没有任何旁的意思,就连一点其余的情绪都不掺杂,可笑她还竟想到了别处。
  姜净春愣在了原处,忍不住掐了掐掌心,洁白的纱布又渗出了些许的血。
  再反应过来后,只有李氏的声音,而顾淮声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见。
  这一夜姜净春睡得并不大好,或许是因为姜南的责罚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阴影,以至于她被噩梦缠身,睡梦之中总是低喃,睡得不大安稳。
  第二日一醒来竟还发了热,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有了昨日的事情在先,怕惹了大人不快,她也不敢再去告假,只能硬着头皮去上了柳嬷嬷的课。
  可叫倒霉的还是,她最后实在是撑不住,直接在课上就昏了过去。
  把周遭的人都吓了一跳。
  人被抬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面躺下,府医昨日刚给她看过手伤,今日又来了一趟。
  好在看了一番过后,也是没甚大碍,应当是受了惊吓,又加之春季伤口容易发炎,一连串的反应,便使得后来发了热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休养个两日便好了。
  昨日老夫人进了屋子后便歇下了,外头发生的事情也没能惊扰到她,而姜南那头让人闭嘴,瞒下了此事。
  所以直到姜净春昏倒,她才从下人们的口中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府医走后,老夫人便沉着脸对下人道:“待那混账下值了,喊他过来。”
  这是老夫人头一次这般生气,看着像是真动了怒。看来,她还是疼爱姜净春的,否则也不会人受了一点伤就气成了这幅模样。
  这处发生的事情,没有传出去,李氏也还不知道。下人们该烧药的烧药,该去打水的便打水,此间只有他们来回走动忙活的声音,老夫人坐在床榻边,守着尚在昏迷之中的姜净春。
  博山庐中散出阵阵香雾,缭绕在侧。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姜净春睁开眼的时候便发现此处不是自己的房间,扭头看去,发现祖母正在坐在一旁,老人家精力有限,此刻眼睛半阖着休憩。
  姜净春哑着嗓子出声唤了她,“祖母。”
  嗓音干涩沙哑,就像被砂砾磨过一样。
  老夫人见她醒了,睁了眼来,她问,“醒了?嘴巴可干?”
  昏了快有一天,一觉醒来,嘴巴里头应当是干巴得不行。
  姜净春点了点头,而后老夫人亲自起身去桌边端了水来,将她从床上扶起,喂着她喝了些许下去。
  果不其然,饮了些许水后,干涩的嗓子便好受得多了,不然,就连呼吸之间都带着几分痛意。
  姜净春看了眼屋外,夕阳的余晖落下,透过窗棂落在了屋子的门板上。
  竟没想到都已经到了傍晚时候。
  姜净春垂了眼,道:“对不起,祖母,给您添麻烦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老夫人看她这样,眉心一蹙,知道定是昨日姜南的那一句“没人伦”,给姜净春留下了阴影。
  恐怕,她现在还在因为昨日的事情而觉得不安。
  发热是外病,可心里头却还有心病。
  老夫人直接问她道:“还在想着昨日的事情?”
  姜净春默声片刻,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不该瞎跑的,昨日是祖母的大寿,我却还想着出去玩,孙女不孝。”
  果然是还在介怀此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伸出手去理了理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她一边拨弄着她的头发,一边道:“祖母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事情是做给旁人看的,面子功夫谁不会做?他在生辰的时候大操大办,多看我几眼,他便是顶天的孝顺了吗。你父亲说你没人伦纲常,他便有了?日日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又非是他。他说谁,也说不得你。”
  “休听你父亲的话吓得自己心惊胆战,也就欺负你年岁小,经不起吓,只要祖母不怪罪你,谁会去怪你呢。”
  她语重心长,语气也难得没平日那般生硬,带了几分柔。
  本朝以孝悌为重,标榜儒家仁义礼智,尊卑分明,就连皇帝来了也要敬天法祖,效法祖宗。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没有人能打破这套标准。
  尤其是姜南这在朝廷中当官的人,更是在意这些。而在朝廷中当官的人,向来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饶是他对老夫人确实有六分的孝顺,可做给别人看的,能有十分。
  姜净春不一样,即便她心里头有十分的孝顺,却因为在寿辰日跑出去玩,便被冠上了“没人伦”三字。
  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她还没糊涂,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更也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才不在乎姜净春那一日在不在,她平日里头在不就好了吗?
  姜净春听了老夫人的话久久不言,分明她说不怪她,可她还是红了眼,她吸了吸鼻子,还想说些什么,可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个丫鬟,附在她的耳边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让姜净春再躺下休息,而后自己便起身出去了。
  来的人是下了值的姜南。
  屋子里头的人已经被清了出去,此处只有母子二人。
  姜南坐在一旁,看老夫人的脸色便知道她唤他来是何事,他没有先开口说话。
  “便不是你亲生的,你又何至于如此待她?你难道是觉得,待净春好些,便是待净慧不好?”老夫人道。
  姜南愣了片刻,似是被说中了心事,可很快却又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抬头看向老夫人,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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