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小姑娘？货给你送到了啊，我撤……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递小哥手舞足蹈，惊声尖叫，“好大的虫子！”
苏晚星连忙起身，对上一旁的角落，不禁往后退。
第80章
原先被冰雹砸中的地方,浸着一滩水，没人在意冰中包裹着几条虫子，随着时间流逝,苏醒的虫子早已四散,逃离了人类愚笨的双眼。
这会儿，苏晚星才被断裂缝隙内的一只甲壳类虫子吸引了注意。
幽暗的角落，泛着渗人的绿光，两根长长的触须拥有无数肢节,像是沾满了数不清的蚜虫,六条触手仿佛沾满糖霜的糖葫芦串。
如同钳子一般的嘴巴上下开合, 露出密密麻麻的小绒毛。
就在t快递小哥惊声尖叫的瞬间, 虫子比那出鞘的剑刃还快，眨眼间弹跳，一整个牢牢粘住快递小哥的后脖颈。
被屋内昏暗的灯光一照, 甲壳虫算是露出了真面貌。它的个头竟然比人脑袋还要大！
六条糖葫芦一样的触手霎时围住快递小哥的脖子，两条后腿往下伸展，静置在胸膛之前，穿住“糖葫芦”的签子在此时露出锋芒。
快递小哥本能地挣扎，双手一个劲八楞后颈, 奈何额间窜出一股又一股鲜血, 叫声里只剩对死亡的恐惧。
连苏晚星小声的惊呼，都被淹没在一声声惊恐之中。
她急忙触碰一千瓶营养液的快递箱，收进空间，大喊：“三七！跑——”
三七机械地晃动两下身子，一手抱住大橘,一手拎起小蛇，跟着苏晚星车轮般快速转动的步伐,冲出洞穿的墙壁。
不知道这样大的甲壳虫还有多少，目击者有几个，苏晚星气喘吁吁地站在垃圾堆入口，回看了一眼惨状。
可谓尸横遍野。
救援队伍是清一色的机器人，它们无情地踏过人类尸体，搜寻程序设定好的目标。
“它吃了我的孩子！”女人“砰”一声跪地，跪在一个机器人身前，满眼泪花，声线沙哑，“一只那么大的虫子！一口咬掉了……我女儿的头！她才七个月大啊——”
机器人面无表情地愣了两秒，似乎在等待程序响应，随后抬起手臂，极速变换的机械臂变成了枪口。
一针镇定剂扎进女人的胸口，嘶哑的哭鸣顷刻间消失。
目睹了一切的苏晚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三七低头摸摸怀里的大橘，像是安抚般沉声道：“机器人从诞生起，救援程序只允许我们救助存活率高的人类。”
苏晚星沉默地点点头。那么刚才机器人面对女人的哭诉，愣住的几秒钟，大概是在计算事件中的存活率。如果真的遇上了著名的电车难题，机器人也许并不会觉得选择困难。
女人被旁边的机器人抬走了，刚才打镇定剂的机器人才把枪口变回手臂，继续往前走，正好从苏晚星和三七的身侧经过。
看到三七，机器人驻足打量了片刻，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又缓缓朝前离开了。
苏晚星却十分眼熟那种神情，是一种来自同类的蔑视。
在天灾游戏还没有开始之前，在悲愤的学生时代，苏晚星经常遭遇这样的眼神，不是因为金钱而鄙视，也不是因为身份而看不起。
似是看出苏晚星的疑惑，三七苦笑，“因为我是种族中的异类，所以……”
苏晚星如梦初醒。对，那是一种看待异类的表情。
“它们也？”苏晚星想问，是不是所有的机器人都已经有了自我意识？
三七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在不断地升级叠代中，人工智能会越来越像人类，它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先进的新产品，是为了替代残次品而诞生，嗯……只是它们并不会思考为什么要替代，将来会不会被替代。”
原来是这样。苏晚星了然地回头，拖家带口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高楼大厦，远离了垃圾堆才停下。
虽然一路上迎来无数鄙夷的目光，但苏晚星不曾在意，三七也未曾抱怨，只是默默地陪伴。
“我似乎显得格格不入。”三七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垃圾堆了，他跟着苏晚星一样坐到路边的椅子上，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不仅仅是陌生那么简单。
他身上残缺的零件、破损的机甲、生锈的肢干、发黄的矽胶皮，无疑是陌生世界的焦点，“更像个异类了。”
苏晚星默默地看着他。被视作异类太久了，她早已习惯同类的恶意，一时半会儿不知怎么安慰。
倒是天边渐渐升起了暖阳，不知道的以为天亮了，其实是极夜远去，极昼悄然出现罢了。
两人沐浴着初阳，温暖的光线一点点漫上苏晚星清冷的脸庞，和煦的阳光洒进三七蔚蓝色的眼里。
就好像……在全世界的批判下，两个种族不同的异类成了彼此的同类。
“面试通知来了。”苏晚星回神，打开光脑传来的通知。
三七开心地说：“太好了，如你所愿。我陪你去，我在公司楼外等你。”
“好像不用面试。”苏晚星疑惑地打开加密连接，“直接进行技术面。”
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社会，跳过面试进行技术面似乎也省时省力，苏晚星没多想，坐在路边，不管身旁来来往往的路人，认真地用光脑进行技术面试。
这其实也算是笔试的一种，只不过通过光脑，旁人看不见，考生也无法作弊。
半小时后，苏晚星看着最后一道大题陷入深思。
问：如何在机器语言中定义“人类”？
答：指灵长目人科人属物种。 （包含代码）
苏晚星谨慎地敲完最后一行代码。
这个答案绝对不是出题人想要的答案，但绝对是大多数人第一个浮现的答案。
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不会是空穴来风。
苏晚星采用生物学解释作为定义，一来可以隐藏技术，二来可以保护身份。在没有搞清楚提问“人”的立场之前，所有答案都不为之成立。
如果站在人类的立场，人工智能必须保护人类的前提下，“人类”的定义并非如此简单，单一的定义会让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钻空子，所以人类的定义会比法律的条条框框还要多得多。
如果站在AI的立场，那么人类定义的存在，是它们规避底层逻辑的首要捷径，以此达到伤害人类的目的。
当然，悖论发现的前提是，目前的AI已经觉醒且不受人类控制。
苏晚星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机器人，它们大多表情僵硬，作出反应需要两秒左右的响应，绝不会像三七那样自如。
但三七的松弛感也不是那么好发现的，他比时常看到的机器人会伪装，只是他从不在周惜跟前伪装而已。
“滴！光脑来信！”
苏晚星低头操作光脑，邮箱里的新信息令她大吃一惊！
技术面试提交后不到二十分钟，她收到了来自天神科技的录取offer ，薪资是周惜前台工作的十倍以上，最令人关心的大平层地址也毫不吝啬地发了过来，甚至不需要前往公司报道，就可以直接入住大平层。
苏晚星立马拖家带口往左边的方向走，一路向右的行人纷纷对她投来疑惑的目光，直到目送她通过平层区生物信息安检，人们的眼里才布满艳羡。
这里属于独栋平层，所有的一切由机器人操办，苏晚星没见到一个大活人。
打开门的一瞬，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感觉涌上心头，苏晚星最后一个进入，关上门，那种陌生清冷的氛围扑面而来。
苏晚星没走几步站定，环顾四周，精准找到电闸的位置，一个跨步上前拉掉电闸。
原本被操控的智能家居瞬间失去了流动的色彩，冷冰冰的房间闯入了些许生机。
三七放下大橘和小蛇，不解地看过来。
苏晚星拿着方才入住时获取的员工手环，选择关机。
三七这才询问：“你怀疑被监视了？”
“有可能，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不安。”
“但你要一直拉掉电闸生活吗？那样恐怕更加可疑。”
苏晚星恍然，沉着冷静地取出一枚新改良过的电子通讯设备，递给三七，“只要两个使用者的距离不超过两米，即可做到意识交流。”
三七好奇地接过，小心翼翼地触摸。
“绑定后，它会根据你的想象变成任何形状的物品。”
三七布满希冀地笑了下，闭上眼睛发散想象。电子通讯设备在他的机械手臂上流动起来，随后钻进了他的胸口，“其实我想要一颗心。”
但机械又怎么可能拥有一颗真正会跳动的心脏？
浅蓝色光芒停留在三七的胸前，挡住了天神科技的logo，最终变成一张钞票模型。
苏晚星不由得调侃，“你也爱好这个？”
“周惜很喜欢，”三七真诚地说，“她的梦想离不开金钱。”
苏晚星走到电闸跟前，随口问：“周惜的梦想是什么？”
“当包租婆！”三七兴奋后略显落寞，可周惜再也实现不了了。
苏晚星感到惋惜，“以后我们就用意识交流重要事情。”
之后，苏晚星重启电闸，智能家居再一次候命。
她已经没什么心情参观新家了，洗了澡后躺到柔软的大床，极昼极夜交替，委实分不太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但困意席卷身体，实在太累了，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再次睁眼t时，苏晚星浸了一身汗。
火英就是晶石。这个结论从离开天神号之后，一直萦绕着她的思绪。
她的原生世界其实很早就发现了火英，甚至父亲也一直致力于火英的研究，这到底说明什么？
苏晚星想不明白。这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总觉得告诉团队，除了惊讶与制造恐慌毫无帮助。
或许通关这一次的副本，得到任务奖励中的真相碎片，迷雾会渐渐散去。
苏晚星定了心神，洗漱捯饬完自己随即前往天神科技。
从平层区乘坐悬浮车，五分钟就到了天神科技中层，这里有悬浮车专门停靠的位置，也无需与一大早上班的打工牛马们抢电梯。
苏晚星开启员工手环，在踏入自动门的刹那，光脑里传来机械音：
“周惜！早上好！”
“我是新兴人工智能助理零一，欢迎入职！今后遇到任何问题请尽情询问我！”
苏晚星听不出任何情绪，无法判断，“你好，零一。”
零一平静地问：“周惜，请问昨天入住平层区时，家里为何突然断电？”
第81章
苏晚星并没有因为惊讶而停下脚步, 从容地跟上墙壁边自动点亮的箭头指引，看来这里的一切都由零一指挥。
“我不知道那里是总电源，只是随手掰了下开关。”
“但你没有及时打开。”零一说完, 见苏晚星沉默太久, 又补充，“总部会担心新员工遇到危险。”
苏晚星的犹豫就是为了得到零一的解释，“哦，我都没当回事, 谢谢你的关心。”
在零一的箭头指引下, 苏晚星来到一间仅有两三个人的办公室, 她的工位被设置在正门口, 头上有个视野很好的监控。
她忽然有种是来坐牢而不是上班的感觉。
与同事们一一打了招呼，苏晚星坐到工位上，零一的声音再次袭来：“为了节省您的时间, 不必要的手动操作都可以直接吩咐我来完成。”
“好的，”苏晚星顺着它的意思来，“请播放D-LJD区域近期天灾事件的相关新闻。”
“收到。”
很快，垃圾堆里艰难救援的正义画面呼之欲出，苏晚星没看到对伤亡的严肃对待, 只看到了对艰苦救援的大肆宣扬。
“有没有关于虫子的新闻？”苏晚星试着问。
悬浮电脑在零一的操作下, 弹出几个与之相关的虫子网页弹窗。
无一例外，新闻里从未出现她亲眼看到的绿色甲壳虫，连被虫咬掉脑袋的字眼也没有出现，只突显了蚜虫泛滥粮食减产的恐慌。
是……欲盖弥彰吗？
“你在思考什么吗？”零一的声音从光脑涌现。目前看来，零一能通过分发的员工手环自动连接员工光脑,从而达到实时交流的目的。
苏晚星回神，“私聊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吗？”
“及时关注员工身心健康, 的确是我的职责。”
苏晚星假笑两声，没再回话，关于虫子的信息，估计是搜不到有用的了。
她打开任务面板，当前任务进度5% ，总算有那么一丢丢的进展。
一上午的时间，各位同事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变着花样摸鱼，苏晚星只好入乡随俗，躺平到午饭时间，跟着同事们去公司餐厅吃饭。
刚进餐厅，苏晚星眼睛都直了！
一开始她与三七不算信任，所以几乎以营养液养胃，倒也算新鲜。现在搬进大平层，依然没有隐私可言，只得继续干巴巴地喝营养液饱腹。
可可可！这里竟然有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要知道，之前在飞跃科技当前台的时候，他们的餐食也只是简单营养汤而已。
而且在这里吃饭属于自助，纯免费！
光是凉菜就有两三种可以挑选，更别说荤菜了，简直琳琅满目！
不是说粮食减产么？不是说资源枯竭么？苏晚星端着餐盘打菜的时候，看到不少吃不下的员工，直接把剩余的食物倒进泔水桶。
苏晚星冷笑。原来所谓的珍惜资源是用来道德绑架普通人的？
垃圾堆与这里的对比实在太强烈，苏晚星谨慎地打开全息之眼，检查所有饭菜无异常后才开始动筷。
倍感枯燥的唇齿在咬住猪排的刹那，勾人味蕾的油脂爆开，鲜嫩多汁的肉质爽滑而劲道，被营养液折磨了许多天的舌头终于不再麻木，每分每秒都在认真感受香煎猪排的滋美。
大快朵颐之后，还能来一碗清热解暑的绿豆汤。
这时候，就到了同事们的八卦时间。
“哎，听说了吗？新兴派的研究项目还差最后一步就完成了，守旧派的项目却始终没有进展。”
“啊？那你的意思就是——天神科技以后就是新兴派的天下了？”
苏晚星当即竖起耳朵。她曾问过三七，天神科技中，他想见的ta究竟是谁？三七说得也很模糊，反正是天神科技新兴派的主理人。
“新兴派和守旧派是什么？”苏晚星以新人身份问。
同事则反问：“你知道咱们D星即将面临的最大灾难是什么吗？”
“资源枯竭？食物短缺？”苏晚星盯着同事正在啃大鸡腿的样子，不确定地说。
同事优雅地抽纸，抹了抹嘴角闪亮的油渍，“没错，所以人类的救星出现了！天神科技致力于人类保卫战的研发，可谓是比联邦还有权威的世界主宰。”
苏晚星不敢苟同，但也只能保持茫然地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