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让容家人,和自己的愧疚消失吗?
何璐想往前走一步,可是看见虞婳的身影,又莫名怵的慌。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虞婳在她腰上摁了什么穴位,开始还好,最近这段时间经常隐隐作痛,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有时候疼的受不了,还会在地上打滚。
她想去找虞婳算账,奈何找不到证据,就连医院也没办法……
随着虞婳在容家人心目中的份量越来越重——
她本身就没什么话语权。
随意指控她,大吵大闹,只会让容家人厌恶自己。
所以只能将这个哑巴亏吞下。
可是真的好气,尤其是疼起来的时候,她一猜就知道是虞婳搞的鬼。
所以现在,她看见虞婳不似之前那样昂首挺胸,理直气壮。
何璐像是想到了什么。
往容砚熙所在的阁楼走去。
然而容砚熙没有在阁楼里面,反而去了天台顶上,坐着轮椅,感受风出来的淡淡温度。
今日天气晴,京城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么大太阳了。
前段时间总下雪,凉飕飕的。
容砚熙的目光会往下时刻追随着虞婳。
却又在看见陪伴在她身侧的容砚之时,克制的挪开。
“砚熙。”
一道声音从容砚熙身后响起,回过头,发现是自己母亲。
容砚熙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不解和凉意。
他,不是很想看见何璐。
于是轻笑了声,询问:“妈妈,爸呢?您没去陪他吗?”
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有他自己能听的出来。
以前容砚熙身边还有个可以说话的侍女,现在已经没有了。
都是因为这个好母亲。
何璐:“你父亲在楼下招待客人。”
“砚熙,”她扭捏地走到容砚熙身边,说道:“你哥他好像给你准备了假肢,估计今天会送给你,待会儿你就一直躲起来,不要出来过这个元旦了——”
“反正你以前也不喜欢这些人多的场合,不是吗?”
容砚熙缄默不言,垂下的眸仿佛有淡淡的阴影遮盖了情绪。
容砚之才不会给他送假肢。
以前的确提过,但那是很早之前了,自己拒绝了。
所以这么多年,容砚之提都没有提过给他装假肢的事。
按照容砚之的脾气,不可能再去搞个假肢给他用。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假肢是虞婳要送给他的……
为了什么呢?
容砚熙无奈,不管为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道:“好,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你放心吧妈,你下楼去帮爸一起招待客人,我会乖乖坐在这里……”
何璐高兴地哎了一声,“你听话就好。”
她笑呵呵地离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容砚熙脸上的神情。
容砚熙漂亮的双眼,落了一滴泪。
在何璐走后,推动轮椅,来到了阳台最边缘。
他是个懦弱的人,这一生都在为不值得的事情而活。
他知道虞婳他们的意思,想让自己说出真相。
他也想过。
可是,他要怎么去说?
累,太累了。
他就像是一个被母亲牵引的傀儡,没有温度和情绪的活了很多年。
未来或许还要这样过下去。
不过,没关系了。
他手讪讪地扶在栏杆上,懦弱的他和这个对他从未有过温暖的世界——
早已不值得留恋。
——
虞婳看了一圈,没看到何璐,很快反应过来什么。
从容砚之手里拿过假肢。
容砚之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这玩意重,让我……”
虞婳说:“这个时间,容砚熙最有可能在哪里?”
容砚之停了下,“你要亲自去找他?”
他拧了拧眉,“我陪你。”
“不用,待会儿你看见了何璐,帮我盯着她就行。”
虞婳深吸了口气,视若无人地看着容砚之,好像眼里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双眼满是真诚。
“你相信我吗?”
容砚之指尖一颤,轻轻嗯了一声,“相信。”
“既然相信,那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配合我。”
“好。”
容砚之揉了揉虞婳头发,“他这个时间最可能在阁楼,我等你,阿九。”
这时候何璐恰好重新出现在院子里,跟容泽城一起招待客人。
虞婳立马趁她没注意,拿着假肢溜走了。
在何璐发现不对劲,想要重新回到阁楼时——
容砚之已经走了过来。
何璐对上容砚之似笑而非的双眼。
“你手里拿着的假肢呢?”何璐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又看了看容砚之旁边,虞婳呢?
该死的……这俩人到底要干嘛?
第217章 试试它
容砚之双手揣兜,没理何璐。
意识到不对劲的何璐,转身就要走。
“何女士,”容砚之不咸不淡的出声喊住她,威慑力强到令人不寒而栗,“这么重要的场合,您就直接这么走了,貌似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重要的?!
之前这种场合她不也来去自由吗?
何璐回过头,对上容砚之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
莫名地心惊肉跳。
动了动唇,本想说有点事。
经过容砚之提醒,容泽城突然走过来开口,“是啊,你刚才不是已经离开过一次了吗?行了,这会儿就安静在这儿跟我一起跟客人打招呼,你这样走来走去,太不礼貌了。”
何璐攥紧掌心,怒不可遏,死死瞪着容砚之。
却又在接触到他神情的时候,立马慌乱地垂下了眼眸。
容砚之真该死……
简直太过分了。
跟他老婆一起算计她!
现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们这边,她想离开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了。
只希望他儿子不要听虞婳的挑唆……
——
虞婳费了些时间,来到阁楼,看见了空荡的轮椅——
以及艰难爬上栏杆的容砚熙。
好家伙,一来就让她撞见这么炸裂的一幕。
虞婳也不太敢惊动他,只能慢慢地挪动着位置,来到他身后。
趁着他不注意,将他从栏杆上拉了下来。
容砚熙本来都已经下定决心,就这样一了百了算了,没想到半路会出现个人将他阻拦了下来。
一时间怒火中烧,眉头紧皱地看向罪魁祸首。
……?
“虞婳?”容砚熙顿了顿,坐在地上的他,显得异常狼狈,下意识想缩腿,却更加难堪。
他脸色绯红地低头,不想让虞婳瞧见他的脆弱。
“你怎么来了?”
虞婳答非所问,“何璐刚才找过你了?她跟你说什么了,刺激你寻死。”
容砚熙不敢看她,“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至少这几天你不能自杀,要不然你妈肯定会指控我是凶手。谁让我倒霉,恰好撞见你自杀了呢,要是被你妈知道,你死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我,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嫂嫂您多虑了,”容砚熙扯出一抹冷笑,“我哥他神通广大,会保护好您的。”
虞婳:“……”
“所以你就是非死不可呗?”
容砚熙缄默不言,又小心翼翼看了虞婳一眼,有些好奇询问:“忽然找我,有什么事?”
虞婳把做好的假肢递到他面前,“试试它。”
容砚熙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挪开,轻声道:“不必。”
“所以你就宁愿当个残废一辈子?”
“你不是看见我准备自杀了吗?我哪儿还有什么一辈子?”
虞婳:“喂,我说大哥,你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活着才有希望啊,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容砚熙敛了敛眸,语气闲散,“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你呢?虞婳,你敢说你真的开心吗?跟在我哥这种人身边,你确定你开心?”
容砚熙说完,想到什么,又自嘲般地笑了一声,“瞧我,想什么呢,他那样有能力,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当然开心。”
“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会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但是现在——”虞婳坚定道:“我很开心。”
“如果一直把自己困于枷锁里,才不会开心,勇敢的迈出第一步,接纳自己和他人,你相信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真好笑,你不恨我吗?”容砚熙盯着虞婳,“我之前试图伤害你的孩子,试图伤害你……”
虞婳懒散道:“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当初伤害小墨,还留下证人让我查到你身上,真正的目的不是伤害小墨,是为了跟我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可惜上一世她没有特意去查,所以没有查到容砚熙身上来。
“你还真是直接……”容砚熙淡淡道。
“再说,我以前对你也很不尊重啊,天天骂你小瘸子。”虞婳紧接着又说:“而且,之前你母亲试图对小墨下手,是你救了他,否则他现在下场不比你好多少,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已经不怪你了。”
“至于你跟我见面时放的那几条狗,因为你知道我真实身份,也知道那些狗奈何不了我,所以我并不认为你那是伤害,只是想确定,我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在竞技场里厮杀的阿九。”
“再后来,听了你跟你哥之间的故事,我更觉得,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而且内心是个善良的人。”
“在我知道你是黑客K时,一开始我是不可思议,后来想了想,你真的对我挺不错的,从前没回虞家时,我也有过一段时间低谷,是你经常陪我聊天,所以,我知道你没有那么不堪。”
她不能凭借一两件事去否定这个人是好或坏。
也要通过他的所作所为去判断。
在她这里,容砚熙并不是纯坏的恶人。
人这种生物,本身就是非黑即白,容砚熙的环境,没有让他选择去伤害别人,没有做过特别恶的事,而是伤害自己,把苦难往自己身上揽——
光是这一点,她就已经很敬佩了。
是她,她早就把容家炸了。
虞婳将假肢递到他面前,“我第一次做假肢实验,需要个试验品,容砚熙,你愿意做第一个试验的人吗?”
“如果效果还不错,说不准能大量生产,让很多失去双腿的人,有更好的假肢体验呢~”
容砚熙浓黑的眼睫猛颤,呼吸一滞,讪讪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有温度的假肢,触感很真实,看上去也很真实。
他低垂着眸,漂亮的五官染上一抹涩意,“为什么?你不恨这个世界吗?”
“它对你那么不公。”
虞婳耐心回答,“很早以前的时候,恨的不只是世界,包括世界所有拥有美好家园的人。”
“可是后来不恨了。”
“世界对我虽不公,可却让我学会了很多技能,有自保的能力,赚钱的能力,以及各种天赋,人总不能又有完美的家庭,完美的生活条件,又有杰出到不行的能力吧?上帝总会关上一扇门或窗。”
“至今为止我很满意,我的未来,我的所有生活,全是靠我自己拼出来的,不靠任何人。”
第218章 当初我们有过短暂的交集?
“容砚熙,我相信你也可以。”
虞婳托腮,“何况,你这么优秀,死了多可惜啊。”
优秀…… ?
容砚熙倏然间觉得可笑。
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到虞婳身上,多出几分无奈。
“何必这样安慰我?没必要。”
容砚熙眼睑微挑,颇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悲观地说:“我跟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容砚熙:“……”
“你安慰起人来,这么清新脱俗吗?”
安静两秒,容砚熙轻声说:“担心我自杀?所以跟我说这么一堆,还是担心我死后没有办法替你的老公洗刷冤屈?”
虞婳头一次发现,容砚熙这脑子挺能乱想的。
的确,她是想让容砚熙说出当年的真相,但不全然是因为容砚之的原因。
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难道他就甘愿被何璐掌控一辈子吗?
哦不,他不甘愿,所以这不就开始寻死觅活了吗?
连死都不怕的人,却怕说出当年的真相?虞婳不相信。
虞婳:“容砚熙——”
她垂下眼帘俯视男人,漆黑的眸色黯淡,无光。
像是对一个人失望,才会展露出的神情。
容砚熙下意识被她看的身体一顿。
虞婳继续开口,“你是生是死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认为,你不应该这样窝囊憋屈的过一生。”
“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次。”
“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不关容砚之任何事。”
容砚熙嗤笑,看着掌心的假肢,酸涩的滋味萦绕在胸膛。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该为自己活一次。
以前他如行尸走肉般,不知道为什么活,好像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做母亲的棋子。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却因为她成为了自己嫂嫂,想法被狠狠掐断。
他知道,自己跟记忆中的阿九再也没有了结果。
在她成为自己嫂嫂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彻底的错过了。
他日复一日的感受着凌迟的滋味,心脏疼痛难忍。
固执的觉得,世间所有人,都对不住他。
恨容砚之,恨父母,恨容家人。
可他仍旧抱有幻想。
例如,虞婳不喜欢容砚之,总有一天俩人会离婚,到时他的心思就能告诉她。
虽说大概率会被拒绝。
可也好过她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在他准备好的时候,她又跟容砚之和好了。
而且这一次,她是真的爱上了容砚之。
自己彻底出局。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
就因为他晚了一步。
虞婳站直身体,叹了口气,“不论如何,选择权在你自己的手里,我无权干涉,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劝不住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