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自己这个哥哥，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放手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虞婳留下，很大程度可能是被逼迫的。
虞婳轻笑，“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如果你自私，你为什么不去追寻你要的自由，还继续留在我哥身边？你是阿九，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也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容砚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还挺让人动容。
可惜，虞婳的确不是被迫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离不开容砚之？”
虞婳耸耸肩，“我爱上他了，长这么大，没人像他一样好，是真情实意的好，虽然以前有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早都过了。”
她受过的苦，容砚之也受过了一遍。
很大程度上已经扯平。
就算是没有扯平，可感情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做到永远平等呢？
只要双方心里都有彼此，那就够了。
容砚熙轻嗤了一声，有些无奈，“那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这话他问过好多遍，她也一遍遍的回答过。
可惜，自己总是不死心。
虞婳：“当然。”
容砚熙笑了声，眼睑下是深深的无奈，“挺好的。”
“真羡慕我哥，总是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管是喜欢的人，还是其他。
虞婳下棋的手一顿，撩了撩眼皮，懒懒地靠在身后椅子上，“你羡慕他，可你又知不知道他也羡慕你？”
“你的家人亦是他的家人，按道理说，最受宠的也该是他，可是因为你的存在，他被家人无视，所有人看重的只有他的成绩，他的能力，但凡他有一点点做错了，就会被各种训斥包围。”
“他没感受过爱，只感受过严厉，容氏集团多大的企业，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站在最高处，期间遭受过多少危险？你们容家关心过他吗？他在付出，你呢？你在拼命保护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坐享其成。”
第223章 看更广阔的风景
“你母亲利用恩情，可容砚之又真的亏欠过你们母子吗？”
虞婳不是为了刺激容砚熙才说这些。
毕竟在这些事情里，容砚熙也是无辜的。
但——
容砚熙不该觉得只有自己是受害者，更不该觉得容砚之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容砚熙分了神，棋走错了一步。
变成了死棋。
苦笑一声，“我走错了，你赢了。”
“还没输。”虞婳敛眸，指了指容砚熙下一步棋，“下这儿。”
死棋。
也能活。
只要想办法去纠正。
容砚熙视线停在虞婳指的地方，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真妙。”
“你棋艺比我厉害，我认输。”
虞婳起身，“既然你认为我赢了，也希望你能履行承诺。”
说完，她就打算离开房间。
“我没有怪过谁，你信吗？”
容砚熙声音讪讪地从她身后响起。
虞婳一顿，脚步停下。
身后的容砚熙一字一顿道：“我来到容家时，周围的人都骂我是野种，因为长的过于阴柔，像个女孩子，还会被一些旁系逼着穿女孩子的裙子……”
“他们骂我狐狸精，各种羞辱我，我都忍了，我觉得我是小三的孩子，那些都是我该承受的。”
“我无数次痛恨母亲的功利，却因为她是我母亲而选择原谅，只是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容砚熙眼底隐隐有泪，“直到后来我在家宴上看见了一架小型模拟飞机玩具，我只不过因为好奇心碰了一下，那个拥有玩具的小男孩，就用力摔碎了飞机模型，说我这种人一辈子没资格碰它，碰过了就脏了。”
“从那以后我就想，我一定要当飞行员，我要开最大的飞机，我想告诉他们……我不仅有资格碰飞机，我还有资格开飞机，让所有乘客安全落地。”
容砚熙哽咽，“我找到了目标，所以我没想过跟容砚之争任何东西，我的奖状自己藏起来，没有给过任何人看，没有跟任何人炫耀过一次。”
“后来，容砚之知道了，他没有揭穿我，还鼓励我，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未来跟他抢继承人的位置也没关系，谁有实力谁就上任，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容家人仅有的善意。”
“容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向来把财权放第一，每个人，哪怕是小孩子，都没有任何良心可言，他们的世界，不讲感情，只讲权利，而容砚之，身居高位却没有他们那样高傲的思想。”
“他尊重我，后来作为哥哥的他，开始保护我，我没有再被任何人羞辱过，所以那场车祸，我是自愿救他的，可是在我知道那场车祸是我母亲安排的时，我只觉得屈辱——”
“我本来还很骄傲，可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
“还没等我消化完这些信息，我的腿就被我的母亲废了，你告诉我，我该恨谁，该抱怨谁，讨好容老爷子容老太太，那是因为那是我留在容家的活路。”
“如果我不讨好他们，如果当年我说出真相，我母亲会坐牢，我也有可能会被老爷子暗中……”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也能猜到他的下场。
因为容砚之说过，容老爷子其实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容家的利益，容砚之是容家未来的继承人，所以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你以为当年，我把真相说出来，容砚之能护住我吗？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母亲，有什么错？你觉得我是得利者吗？我从来就不是，我所走的每一条路，都是唯一能走的路。”
“可是我没有恨过谁，我真的没有恨过，直到我哥娶了你。”
他会想，会不甘。
如果不是因为这条腿让他自卑，他会大方的走到她面前追求她——
可是，如果腿没有断……他应该也认识不了阿九。
这就是他的命运。
他这一生都在失去的命运。
容砚熙哭了，记忆中他很少哭。
他总是沉默寡言不爱跟人说话，是因为他知道来跟他搭话的没有一个真心的，甚至还在幸灾乐祸他的双腿残废。
所以他想死，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想了结了自己。
这样，他就谁也不欠了。
“虞婳，阿九……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不比我哥少…我不在意未来别人对我什么看法，我只求你，不要嫌弃我这样的人，不要让我在你心里那样难堪。”
虞婳身体僵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回过了头，看见双眼浸满了泪水的容砚熙。
他是那样小心翼翼，是那样害怕。
虞婳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弯下腰递给他一张手帕，说：“我不觉得你有问题，我也不会讨厌你。”
“你的选择没有错，坚定的走下去也没关系，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至于真相，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了——”
“只要你认为你的选择，会让你开心，就足够。”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自私和阴暗的一面，曾经我刚回到虞家时，看见抢走我人生的虞江月，甚至起过多次要搞死她的决心，包括一路走来，我利用过很多人的感情，只是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
“只要你不后悔，就勇敢的一条路走到黑吧。”
她跟容砚熙接触并不多。
可是却知道他也是个极好的人。
除了伤害小墨那件事太过。
但这一点，也是因为她曾经多次对他恶语相向。
他把她当成了光，以为她不嫌弃他双腿残废，结果她跟个毒妇似的，天天抓着人家腿攻击——
就光是这一点，容砚熙想要报复回来，她也该承受。
“谢谢……”容砚熙轻声说。
“不用谢，容砚熙，祝你未来也要好好的，等你站起来，看更广阔的风景。”
虞婳留下这段话，推开了房间的门，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等待她的容砚之。
容砚之见她出来，立马上前，跟狗皮膏药一样，“还挺快结束，怎么样，赢了吗？”
虞婳觑了他一眼。
还没说话，容砚之又道：“输了也没关系，晚上回家我教你，保证以后谁也不是你对手。”
容砚熙棋艺精湛，谁在他手上都落不到好，虞婳输了也正常，就怕打击到她。
第224章 他早就有家了
“循环了，和棋，无胜负。”
虞婳觑了容砚之一眼，“所以，算是平吧。”
“容砚之，如果容砚熙没有说出真相，以后我们不要再来老宅了好吗？”
她知道，容砚之也许无法割舍这么多年的亲情。
但是继续留在老宅，只会越来越内耗，对他自己没有一点利。
容砚之目光深邃，表情淡淡的，几乎掀不起什么波澜——
虞婳担心他误会自己，连忙解释，“主要是，我能感觉到，你在容家过的也不是很开心。”
“既然不开心，我们为什么要经常来这儿呢？更何况，你看何璐不爽，却要因为容砚熙隐忍，我担心长时间下来，你会被憋坏的。”
虞婳一番话，解释的很认真。
容砚之听进去了，在沉思。
最后睨了睨虞婳，嘴角略弯，“好，都行。”
“其实真相在我这儿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容砚熙是我弟弟——当初也确实是真心诚意救我，只要他不跟我抢你，我可以保他一世安乐无忧。”
虞婳挑眉，“傻不傻，他抢也抢不走呀，我现在这颗心就只是你的。”
不愧是虞婳，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将人给哄的晕头转向。
尤其是容砚之这个无敌恋爱脑。
嘴角都翘天上去了。
跟容砚之一起回到老宅大厅，所有人一拥而至，好奇谁赢了。
虞婳给了他们同样的说法。
平局？围棋这种东西哪儿有平局啊！
几乎不存在的。
概率也很小。
大家一时间看虞婳的眼神，犹如看白痴。
其中就有人忍不住说了：
“输就输了，还说什么不分胜负，哎，怕丢脸吧。”
“我估计也是，而且容砚熙也没下来，谁知道最终结果如何呢？”
“大少夫人，你怎么还撒起谎来了。”
大家本来还说的起劲高兴。
结果感受到容砚之锋利的目光视线落到他们身上，他们立马闭上了嘴。
这虞婳，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被容砚之护成心肝了都。
虞婳没有自证，更没有解释。
听他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觉得挺无所谓的。
倒是何璐，不安地看着虞婳。
虞婳跟容砚熙下棋其实也下了挺久的，期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何璐是真的很担心虞婳影响了容砚熙的心态。
容砚熙现在越来越难以掌控了。
不像以前那么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就是从虞婳出现在容家开始。
他对虞婳的关注格外的多，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她怀疑，如果虞婳不是容砚之的女人，自己儿子肯定巴巴的就缠上去了。
何璐坐立不安，身旁容泽城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感，伸出手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你怎么了？”
何璐愣了愣，知道自己现在过于紧张了。
不行，太紧张就会自乱阵脚，现在事情还不到最后关头，没必要害怕。
对，没必要……
要是被虞婳和容砚之抓到短板就不好了。
所以连忙道：“身体有些不舒服，腰疼。”
容泽城知道何璐最近总腰疼，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温柔拍打，揉捏，让她舒服一些。
容砚之静静地看着恩爱的那对夫妻，眼底是止不住的厌恶。
虞婳说的没错，老宅，的确没必要来了。
这里已经没有他在乎的人。
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只有虞婳，还有虞婳给他生的儿子。
他早就有家了。
虞婳给了他新的家。
经常来这儿，他只会为死去的母亲感到悲痛和不公。
以前这种想法并没有如今这么强烈。
可当他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才明白，母亲受过的委屈有多难熬。
他不敢想象，虞婳要是不爱自己，爱上了其他男人，跟其他男人浓情蜜意一生，自己会疯成什么样。
以前他不理解母亲，如今才算是理解。
所以代入一下，看见父亲跟何璐这样举止亲密，只觉得恶心。
何璐被安抚的心态逐渐平稳时。
倏然，佣人下楼，主动来到容老爷子和容老太太面前，说道：“二少爷说，有话要单独跟你们二老说。”
特意强调了单独。
吓的何璐花容失色地站了起来。
刚平复下去的心又再一次紧绷。
“又怎么了？”容泽城疑惑地陪她站起身，然后扶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坐下，“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何璐想要挣脱，可是现在她冲上去更显心虚。
她也没资格叫俩个老人不要跟容砚熙单独谈话。
现在何璐就像是被夹在火上烤的鱼，随时会被烧熟。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所以这些年，她对容砚之仍旧警惕，觉得这些来之不易的生活迟早会被取走，因此总将容砚熙的断腿发挥到最大的利益——
可是没有想到，最先拆穿真相的人，会是自己儿子。
真是该死。
太该死了……
何璐一股子怒火无从发泄，身体连着筋都是疼的，她捂住胸口，喘着气，咬牙切齿。
虞婳凑到容砚之身边，微微颔首，“你说，你弟弟是不是要说出真相了？”
容砚之侧睨向她，“你不是没赢他吗？”
虞婳耸耸肩，“那是因为我想让他自己选择是否说出真相。”
“所以你赢了……？”
“算是吧，很意外？”
容砚之长眸微眯，“的确很意外，不过我家宝贝能赢，是很正常的事。”
“容砚熙自从断腿以后，没多少兴趣爱好，下棋算是其中一个，他棋艺很好，我都不一定能赢他。”
“谦虚。”
“不是谦虚，是事实，容砚熙挺优秀的——”容砚之垂了垂眸，“若不是因为当年的事，也许他如今能更优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