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这种残缺人士，在这样的家族里，永远都得不到尊重。
如果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以后就更加得不到尊重了。
至少现在大家还会看在他曾经“救”了容砚之的份上，给他一些薄面，不会让他太难堪。
可是一旦这一层枷锁被撕开，所有人连这一层薄面都不会再给他。
所以他宁愿死，一来成全母亲，二来也不用继续活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偏偏，虞婳救了他，对他说了许多话。
他也在慢慢考虑，慢慢想开。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这样过一生。
他有自己的未来。
以后哪怕是不待在容家，他的实力也不至于让他饿不着肚子。
好过一辈子这样被人看不起，不是么？
容砚熙推着轮椅，对容老太太微笑了下，然后又摸了摸容墨的脑袋。
这是虞婳的孩子。
长的却像极了容砚之。
真是不顺眼。
倘若他跟虞婳长的像，自己兴许会爱屋及乌，对他很好很好。
偏偏长成这样。
容墨小心翼翼道：“叔叔好。”
坦白来说，以前他对容砚熙并没有太大感觉，也没什么亲情可言。
但自从容砚熙上次救过他一次，他就对他改观了。
其实砚熙叔叔，还是挺好的。
虽然沉默寡言了一点，但人很热心肠，对他也不错。
何璐立马上前，抓住容砚熙轮椅想把他往楼上推，尴尬说道：“那什么，砚熙身体不好，这么一帮人聚在这里，怕是会吵到他，让他不习惯，所以我还是把他带上楼吧。”
何璐此话一出，一些旁系，以及跟容砚熙岁数差不多大的私生子女，脸上都带着嫌弃，还时不时翻白眼。
他们这些人私底下没少议论过容砚熙。
一个瘸子，母亲说难听点还是三儿上位，凭什么比他们这些私生子身份尊贵？
都没什么差别好么？
何况还断了腿。
要不是仗着当年救了容砚之的恩情，他也没啥大本事。
偏偏还这么矫情，总是不出门，跟古代的闺秀似的，好像所有人都要伺候他。
容砚熙无视某些不好的眼神，睨了眼迫切想把他推上楼的母亲，用力抓住扶手，不让她帮忙推他上去。
冷淡道：“我想在这里，我身体没问题，不要上楼。”
当场驳了何璐面子。
何璐扯了扯唇，尴尬一笑，无奈，在众人目光下，缩回了自己的手。
虽然气愤，但还是回到了容泽城身边，把火发泄到了容泽城身上，“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容泽城莫名其妙，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孩子愿意出门交涉这是好事，你不高兴个什么劲？”容泽城不理解。
“你知道什么啊！”何璐憋屈死了。
谁知道待会儿容砚熙会不会发神经……
把当年的事情给抖出来呢……
第221章 全部付诸东流
容砚熙也是毫不遮掩。
当着众人面，自己推着轮椅，来到虞婳跟前。
容砚之一看不妙，下意识站在虞婳身前，挡住容砚熙视线。
都说谈恋爱的男人会变幼稚。
这一点，在容砚之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容砚熙和容砚之双方气势剑拔弩张。
彼此双眼都犹如看仇人般。
容砚熙也是不怕死的，视线往容砚之身后看去。
这跟挑衅有什么区别？？
“嫂嫂。”容砚熙直白地喊了声虞婳。
虞婳感到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从容砚之身后走了出来，对上容砚熙的视线。
容砚熙闲散地笑了笑，“能陪我下盘棋吗？”
下棋？
下棋是容砚熙的强项。
几乎没有对手。
每次下棋时，他仿佛都能操控棋盘上的棋子，想什么时候赢就什么时候赢，想什么时候输，就什么时候输。
时而会给跟他下棋的人一丝反超的希望。
可实际棋局还是掌控在他的手中。
因此，连容老爷子跟他下棋，都会忍不住上瘾。
要知道容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对各种棋精通的。
容老爷子闻着味就走过来了，训斥容砚熙，“你小子，欺负完我不够，还要欺负婳婳。”
“婳婳，你别跟他下棋……他这人鬼点子可多了。”
虞婳对上容砚熙略带挑衅的双眸，不由眉心微扬，“跟你下棋，我有什么好处吗？”
容砚熙苍白的脸色病态沧桑，却仍旧掩盖不住他漂亮的长相，样貌。
身姿懒散轻慢，“跟我下棋，赢了，你想要的答案，今晚会有。”
“行，那我跟你下棋，下什么？象棋？围棋？”
虞婳应了这个下棋的邀请。
众人云里雾里，互相面面相觑，眼里都是不屑。
这虞婳，会下棋吗？
不是都说她以前生活环境可差了吗？
还有传言，没被接回虞家之前，她都生活在垃圾堆里。
这种人学过下棋？
怕不是硬着头皮。
容砚熙挑了个高难度的，“那就围棋吧。”
围棋，算是棋种类里最难的一种了。
老爷子每次跟他下，都下的头疼。
容砚之也会下棋，但俩人是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下棋的，所以容砚熙从未感受过棋逢对手的滋味，因为大家水平都一般，在他这里无差别。
虞婳的确会下棋，虽然以前跟乞丐老人下的都是象棋，可实际她围棋最擅长。
她喜欢布阵，喜欢吃别人棋子的感觉，黑吃白也好，白吃黑也好，她享受这其中过程，更享受的，是把死棋，下成活棋。
容砚之不爽，盯着虞婳，“你想下棋，我回家陪你下就好了，跟他下什么棋。”
下完一盘围棋，得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虞婳的时间都要给容砚熙？
想想就不太爽。
容砚熙看了容砚之一眼，似嘲讽，“哥哥还真是看老婆看的严，连老婆下个棋都不允许。”
他也是挺绿茶的，连语气都显得无辜又可怜，“行吧…不下就是了。”
“我跟你下。”虞婳看了容砚之一眼，示意让他闭嘴，别说话了。
容砚之：“？”
阴鸷的脸上浮现些许怒意，但还是强忍住了不爽，冷冰冰地吞下了。
算了，依着虞婳来就是。
再不爽也得忍着。
紧接着，容砚熙又提了个更过分的要求，“我要单独的空间，旁边不许有人。”
容砚之眉毛瞬间拧起，彻底忍不了，咬牙切齿，“容砚熙，我警告你别TM得寸进尺。”
新年，他老婆，要跟其他男人共处一室，还单独，单独下棋。
这容砚熙算盘打的比雷还响。
容砚熙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看来哥哥是不愿意了，那就算了吧。”
“容砚熙！你真当自己什么人物呢……”容砚之说着，牵起虞婳的手，“我们走，不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老婆都被人惦记成什么样了。
容砚熙这小子当他面都敢打虞婳主意，可见居心不良！
都是男人，他能看不出容砚熙心里在想什么东西吗？
虞婳甩开容砚之的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别闹。”
容砚之怒火中烧，敢怒不敢言。
他现在是真的纵容着虞婳，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她一句话，就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选择尊重她？
尊重她委屈的就是自己了……
容砚熙要是对虞婳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还好，可偏偏有那方面的心思……
何璐过来打断，“什么棋不能大家一起看？下个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她也不想给俩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以免造成什么不可开交的场面。
容砚熙懒散道：“旁人在场，容易令我分神。”
何璐笑了，笑的干巴，“这话说的，你跟你爷爷不是也经常下棋么？我们也在场啊，又不影响什么。”
容砚熙看也没看何璐，“那是因为跟爷爷下棋，不需要多少水平。”
容老爷子：“你，你！虽然你这话说的有道理，但也没必要当众说出来吧，也太不给我老人家面子了。”
容老太太怼了过去，“还砚熙不给你面子呢，老登，有时候你要认清现实，你已经老了，思维比不过年轻人了。”
容老爷子切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我孙子厉害，要换了别人来跟我下棋，绝对下不过我。”
这和谐的氛围。
看着俩老人对容砚熙的宠溺和纵容态度，虞婳一时哑然。
站在容砚熙的角度，倘若说出真相，意味着要失去这一切。
家人的爱，和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人设……全部付诸东流。
仔细想想，他怕也是会不甘吧……
何璐动了动唇，“我觉得还是不要下棋了吧，这大过年的，一家子人难得聚在一起不是吗？”
容砚熙面不改色，显然未被说动，反而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阴阳怪气，“母亲大人是在害怕什么吗？”
何璐表情瞬间变动，“我，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只是觉得，虞婳是你嫂嫂，你跟她单独下棋，砚之也会有意见的。”
“你说是吧砚之。”
刚才她就看出，容砚之也不想虞婳跟容砚熙相处。
容砚之就不是个能忍的脾气，但凡是他不愿意的事，是不可能退步的。
所以，这会儿何璐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容砚之身上。
第222章 虞婳，你不自私
容砚之当然不愿。
但虞婳既要陪容砚熙下。
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强忍着，依她。
扯了下唇瓣，略带委屈地出声，“我没意见。”
何璐：“？？？”
你刚才不是还义愤填膺吗？
怎么这会儿又没意见了？
何璐总觉得自己被戏耍的团团转，可当下又改变不了现状，只能独自生闷气。
各种不爽的滋味，在胸口萦绕。
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去下棋了。
大家都在说虞婳肯定输的很惨。
存在感不强的容妙却忍不住站出来替虞婳说话，“才不会输很惨呢，你们都不了解虞婳，她可厉害了。”
“虽然二堂哥很会下棋，但虞婳敢应战，就一定也很厉害，我相信她！”
毕竟输给过虞婳一次。
想当初，她对自己的骑马技术那叫一个自信，觉得在同辈人里，应该没人比自己强，结果杀出来的虞婳，玩命又厉害。
周围人听着容妙对虞婳的夸赞，一头雾水，纷纷开口：
“不是妙妙，你之前不是挺讨厌她的吗？怎么如今替她说起话来了。”
“就是啊，奇了怪了，她难不成也给你下什么蛊了？”
容妙：“那是之前！”
她哼了一声，“芷倾姐之前喜欢我堂哥，我这人讲义气，芷倾姐的情敌我都看不惯。”
“现在她开导芷倾姐放下了，我当然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再说，当初我堂哥也没现在这么喜欢虞婳啊。”
反正她如今对虞婳没有那么深的偏见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不再说话。
——
老宅有专门的棋牌室。
风格典雅。
周遭都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即视感。
棋牌室里散发出的茶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虞婳坐在容砚熙对面。
俩人互相对望。
半晌，容砚熙绅士地抬手，“你选黑棋，还是白棋。”
规则是，黑子先走，白子后跟。
但并不会太影响最后结果。
虞婳敛眸，选了黑棋子。
容砚熙挑了下眉，看虞婳下了第一个棋。
白色被盘的圆润的棋子在容砚熙指尖轻轻翻转，他眸色动人，美而松弛，“其实，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和你这样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坐下，下一盘属于我们俩人的棋。”
说完，他也将棋子落到棋盘上。
虞婳看他一眼，边下棋边说：“现在你实现了。”
容砚熙棋子落到了虞婳最想不到的地方。
她笑，“想好了，落子无悔。”
容砚熙托着腮，慢悠悠，懒洋洋的，“你看，我的白子要被你黑子包围吃掉了。”
某人是在下棋，可又好像不仅仅是在说下棋。
虞婳懒散随性，“容砚熙，深陷迷雾中，该靠自己走出来，不论谁都帮不了你。”
容砚熙继续落子，“我知道，一路走来，我没想过有人能帮我。”
“我只想知道，你会看不起我吗？”
虞婳抬眸，对着他视线，“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当初你救容砚之时，难道不是自愿的吗？”
是自愿的。
“但我如今想起来，会后悔，如果那场车祸，我母亲诡计得逞，也许我的腿还在，也许容家的继承人就会成为我，也许……”最后跟你在一起的人，也是我。
“不，每个选择都会让人后悔，如果你没有救下容砚之，也许你这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每天睡着，做梦都是他血淋淋倒在你面前的一幕，而害死他的人，是你母亲。”
虞婳坚定道：“而且我相信，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一定会救他。”
容砚熙闻言，神情一滞。
“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很自私。”
“谁不自私呢？”虞婳扯唇，“我也同样自私。”
如果不自私，她上一世也不会死那么惨。
自私的想要虞家人独有的宠爱，自私的想让虞江月滚出自己的世界。
可是看开了以后发现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糟糕，也可以迎刃而解。
这个世界，只要活着，生命里的事情就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容砚熙摇摇头，“没觉得。”
“虞婳，你不自私。”
自私就不会回来。
就不会留在容家。
就算她喜欢容砚之，也不会为她留在这个处处受限制，到处都有规矩的容家。
她留下了，是为了孩子。
也可能是因为容砚之发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