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策之顿时从她怀中抬头,不满地看她,见她神色温和冷静,心口如一,酸涩顿时涌上心头。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当下咬在她的锁骨上。
“嘶——”
舒白吃痛,长眉蹙起,眸光有些冷,“狗脾气。”
虞策之轻轻松口,抬脸挑衅地扬起眉梢,“朕就是狗脾气,夫人难道是第一天才知道。”
舒白望着他,倏地扯了扯唇角。
下一刻,她手上用力,一手揪着他的头发,一手扯着他的衣领,把他甩在一侧的墙壁上。
“我倒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什么脾气。”舒白压着他,不准他有任何动作,“而且——”
她眯起眼,微微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触碰他棱角分明的颌骨。
“阿拾。”她语气轻柔,原本揪着他衣领的手把玩似的,轻轻按压着他鼓起的喉结,玩腻了又一路向下。
他的衣领早就在纠缠中敞开,露出涩气的锁骨。
舒白的手指停留在上面,双眼凝视他,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我不仅知道你是什么脾气,我还知道,每次你发*,疯狂想要的时候,你就会故意露出你那狗脾气惹我生气。”
虞策之瞳孔微缩,伪装被戳穿,他感到无所遁形的同时,心脏也跳得厉害,四肢百骸都在轻轻发麻。
他紧紧盯着舒白,脸颊染上绯红,他回味着舒白几乎没有留情面的话,不由绷直修长的双腿,既觉得难堪,也觉得兴奋。
“分明是夫人先惹我伤心,转过来夫人却嫌我不正经。”虞策之哑声反驳。
“你那是不正经,还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舒白说。
“我笨嘴拙舌,说不过夫人。”虞策之紧紧凝视她,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勾住舒白的衣襟,语调放缓,“明天开始,朝里那些蠢货们定然不会让我松快,偷得浮生半日闲,夫人怎舍得辜负当下。”
舒白扯下他试图解自己衣衫的手,长眉不着痕迹蹙了一下。
她还没有忘记腰带里两枚沉甸甸的符传。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她没有料到虞策之会突然回来,且一见到她就摆出不上床不罢休的架势,真由着他的性子去,符传会有丢失甚至被发现的风险。
但明日便是一月初九,离宫在即,她可不想出任何闪失。
思及此,舒白想也不想松开桎梏他的手,和他拉开距离,“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虞策之的表情倏然阴沉下来。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为什么拒绝朕,和朕在一起,夫人不是也很高兴。”
“今日没兴致。”舒白神色冷静。
虞策之眼眶霎时红了,声音有些扭曲,“你这便腻烦了朕,是朕哪里没让你满意。”
舒白拧眉,耐心逐渐告罄,“能不能好好说话,胡乱发*,被拒绝不是情理之中。”
虞策之倏地上前,攥紧她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生怕她跑了。
“夫人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我们只是分别半日,你对我便没耐心了。”他语无伦次地控诉。
舒白惦记着明日的计划,正想着敷衍他两句,让他放弃上床的念头。
还没开口,冷不丁听见皇帝说:“夫人心不在焉,是真的嫌我腻我,想要离开了。”
“那夫人请便,只是明日,朕绝不会放江音离宫。”
舒白神色一顿,嗤笑道:“随你,左右江音是替你去还愿,和我有什么干系。”
虞策之见舒白这样说,脸上露出伤心之色,整个人犹如下雨天角落里阴湿的菌菇。
他赤红着眼睛,变本加厉,“朕杀了江音。”
舒白眯起眼睛,心中不悦,语气警告,“谢拾。”
虞策之呼吸不稳,颇为委屈地瞪着她。
舒白打落他揪着她衣袖的手,转身欲走。
抬脚迈出两步,却又顿住,她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了。
皇帝还是那个不驯但以爱为食,没爱活不了的皇帝,是她心绪如缠在一起解不开的丝线,以致于乱了方寸。
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不得不承认,肩上背负了太多欲念,无形之中,便是她也不得不日夜祈求自己算无遗策,计划能顺利进行。
虞策之费劲心里想要得到她,她又怎么能否认内心,说自己不想得到漂亮粘人,又有点嚣张的小皇帝。
舒白忽地叹了口气,平复心情,转身打算心平气和说几句话。
抬眼看过去时却不由顿住。
本该高高在上的帝王蜷缩着侧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华美绝伦的玄色锦袍似乎因为主人的动作,失去了耀眼的光辉,委顿在地。
虞策之红着眼眶,满心酸涩,眼睛干得厉害,却怎么也淌不下泪水来。
他委屈极了,甚至觉得屈辱。
恍惚间,他又成为了那个看似大权在握,却一无所有,无人在意的孤家寡人。
他从小到大没得到关怀、温情、爱意,一切和温暖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得到过。
他是父皇钦定的太子,然而父皇沉迷长生之术,整日不是服用丹药,就是饮酒买醉,他是太子,仅仅是因为当时活过足岁的孩子只有他这一个。
后来父皇死在酒坛子里,江音仗着家族支持,垂帘听政,他在她的手下苟活,宫人看主子脸色做事,见他年幼没有翻身的可能,冷眼旁观者占绝大多数,即便心软也不敢表露。
这么多年过去,愿意无缘无故对他好的人只有一个舒白,更令人欣喜的是,越是相处,他越是能感觉到两人间的契合。
舒白喜欢掌控,喜欢上位,他起初觉得惊愕,现在却不在意了——他本身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被舒白掌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喜欢她的那些花样,尽管有时过于屈辱和疼痛。
他爱极了和舒白在一起的感觉,但舒白却在忌惮他,鲜少对他展露痴迷。
她忌惮他的权势,偏偏权势是他少有的能留住她的东西。
他以为,这样稳定的状态还能维持很久,结果他还没有留住她,她便腻歪了他。
想着想着,虞策之没忍住,眼角露出点湿意。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强忍着没有发出哽咽的声音。
大脑繁乱,意识模糊。
起初,他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月白色的登云履映入眼帘,他才反应过来,猛地抬眼看过去。
舒白缓缓蹲下身,双眸凝视他,指腹摸上他湿润的眼角,“陛下心绪之敏感,是我平生仅见。”
虞策之睁大双眼,咬着唇,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敏捷豹子,倏地直起身,紧紧搂住了舒白的脖颈。
他恶狠狠在她的锁骨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舒白有些吃痛,但只是长眉轻蹙,很快又舒展开来,“好了,刚才是我说话有些重,今日太冷了,我才没什么兴致的。”
虞策之仍旧咬着她的肌肤,听了舒白的话,微微放轻力道,用牙尖磨着她凸起的骨头。
“我以为夫人会离开我。”他语气有些委屈,似乎还沉浸在失去的恐惧中不能回神。
“就那么怕我离开?”舒白问。
虞策之敏感的心绪如同琴弦,轻轻一拨就发出声响。
他倏地从她怀里抬头,恶声恶气地说:“朕不怕,夫人是朕的,如果夫人敢离开,朕有的是留住夫人的办法。”
舒白发出一声嗤笑,没有计较他踩着她底线放下的狠话。
左右变故就在这两日,是他留下她,还是她彻底获得掌控权,她都拭目以待。
舒白垂目凝视他倔强冷厉的神情,揉着他眼尾的指腹缓缓用力,直到他眼睛变形,维持不住狠厉的表情。
她凑近他,轻声说:“不是想要了吗,今天我们玩点不一样的。”
第93章
月牙藏匿在盛开的梅树间,紫辰殿外的高阶下,枝干虬曲,形态各异的腊梅分列道路两旁,虞策之性子阴晴不定,冷傲缺乏同理心,但真论起来,对身边的宫人都十分大方开明。
有宫人为祈福,在价值千金的腊梅树上挂满了红色绸缎,也没有得到帝王的清算和责罚。
相反,虞策之闻听系红丝缎能祈愿后,屏退众人,也悄悄在梅树上挂了一缕。
偶尔掀起冷风,梅树枝丫乱颤,连带着红色绸缎纠缠在一起,逐渐打结,彼此之间难以分割。
守在殿外的侍卫和宫人低垂着脑袋,不敢随意乱看,更不敢交头接耳。
戚辨端着热茶走至殿门口,正要推门时,听见殿内细微的响动,面色微微肃然,转身将两盏热茶交给身后的年轻太监,招手示意立在屋檐下的宫人离远一些。
“除了侍卫禁军,其余人都回去歇着罢。”戚辨吩咐道。
等无关人员都退下后,戚辨又令其余人站远一些,确认里面乱七八糟的声响不会传出来后,他才松了口气,抱着拂尘正要步下台阶,抬眼却看见两人。
戚辨眉毛一拧,停顿片刻,不得不抬脚迎上去。
来人是江音和游左,江音如今越发大胆,以前在宫里行走还会戴个面纱掩人耳目,现在仗着舒白的威势,倒是连面纱都不戴了。
戚辨看着虞策之长大,知道从前江音如何对待皇帝,心中一直将江音当成乱臣贼子,如今他眼瞧着皇帝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得不让这个昔日仇敌在宫里随意走动,更是将江音看成毒妇,对这位失势的正统太后没有半分好感。
戚辨面无表情挡住江音的去路,“帝王寝宫,也是你一个宫女可以靠近的。”
江音挑眉,察觉到戚辨的恶意,心里没当回事,“有事,能不能让舒白出来。”
游左见她大喇喇说出要求,毫无避讳的意思,不由肃然起敬。
戚辨眯起眼睛,“见夫人做什么,夫人事情忙,有事咱家可以代为转达。”
“虞策之那崽——”江音见戚辨脸色骤然阴沉无比,话到嘴边,流畅地换了词句,“明日我还要替紫辰殿那位去静缘寺还愿,我见舒白自然是要商议具体事宜,就凭你能转达明白吗。”
戚辨额头青筋突突跳,正要说话,身后的殿门倏地打开,发出细小的声响。
戚辨顿时回头看去,出来的人不是虞策之,而是舒白。
舒白端着青绿色的杯盏立在屋檐下,身上披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玄色大氅,大氅质地厚实温暖,上面嵌有金银丝线混织而成的龙纹。
私穿帝王衣衫是砍头的重罪,不过穿的人是舒白,又有谁敢计较。
舒白侧身,‘咔哒’一声,轻轻关上殿门。
她抬眼看向站在阶梯上的三人,眉梢扬起,“什么事。”
戚辨长眉轻蹙,持着拂尘迎上去,“游左和那个宫女要见夫人。”
舒白点了下头,“让他们过来。”
戚辨神色迟疑。
“怎么?”舒白问他。
“夫人不是和陛下在一起,怎的先出来了。”戚辨问。
“出来透透风。”舒白将手里的空杯扔给他,“茶凉了。”
戚辨将茶杯递给一旁的年轻太监,温声说:“是奴才疏漏,这便让人去添新的。”
他说完,挥手示意远处的侍茶太监,侍茶太监连忙向偏殿走去准备新茶。
戚辨见舒白这边无事,有些忌惮地看一眼江音,抬脚跨上长阶,便要向着殿内走去。
“戚辨。”
在他即将推门的时候,舒白适时叫住他,“你要去做什么。”
“夫人,奴才去侍奉陛下起身。”
“深更半夜,陛下今日直接休息,不必沐浴了。”舒白说。
戚辨蹙眉,目露迟疑,手放在门扉上良久没有动作。
“戚辨,我知道你对我一向有些微词,这也没什么,毕竟你是皇帝的奴才,不是我的。”舒白语气平淡,侧过头看他,“不过,陛下今日不宜见人,你进去恐怕会让他生怒。”
戚辨转身看向舒白,不着痕迹打量着她,分辨她话中的涵义。
片刻过后,他笑了一下,圆滑道:“夫人说笑了,奴才侍候陛下和夫人,除了忠心不敢有任何想法。”
他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温声道:“奴才明日再来唤陛下起床。”
说完,他深深望了一眼站在舒白身后的江音,领着两个年轻太监站到了远处,给舒白留足了空间。
舒白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确认附近不会有人偷听后,看向游左,“你忽然找我,有什么事。”
“是陆逢年递来的消息。”游左难得正色起来,表情凝重,“玄荼城恐怕出事了。”
舒白眉心一跳,拧眉看他,“什么时候。”
“……除夕当晚,贼兵借着爆竹产生的烟雾靠近城门,搭了云梯登上城墙才被发现,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玄荼城失守,所幸其余城池守卫得当,顶住了江齐峦的攻击,眼下正僵持着。”游左说。
“这消息是哪里来的。”舒白问。
“我们一直有死士盯着各个官道,送信的士兵跑死了马,在路上耽搁住了,我们才提前得到了消息,”顿了下,游左补充,“不过虞策之的耳目也不是吃干饭的,最快明早,虞策之就会知道江齐峦已反。”
“江齐峦得了霍耀风送过去的消息才几天,说反就反,准备充分。”舒白表情冷厉,“低估他了。”
江音瞥她一眼,没成想对上舒白冷冷看过来的视线,顿时柳眉竖起,警觉道:“江齐峦是江家家臣,虽得江家赐姓,和哀家父亲关系深厚,但和哀家可没什么交情往来,就算他虎视眈眈早有野心,这些也都不是哀家教他的,前一阵子看哀家落魄,他还派人来要杀了哀家呢!你别乱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