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珩:“……”
惊愕于秘书的变脸速度,末了,仍是点头允诺。
怎么补偿都不为过。
临走前,苏欣蕊又想起什么,将一条新收到的消息转发给贺敬珩:“对了,这次国耀校友聚会定在周末晚上七点,地点是汉爵酒店,参加聚会的校友名单我已经转发给你了,如果你和阮小姐都没什么问题,我下午到公司会通知校友会负责人送邀请函过来。”
她不带喘气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那股专业劲儿,像是在和企图冒充自己的贺礼文叫板。
见贺敬珩点开了那份名单,阮绪宁踮起脚,趁机看了一眼。
那些名字里,没有周岑。
*
计划之外的休假让阮大主笔积压了不少工作量:不仅要敲定《失落玫瑰》的完结篇章,还要提前准备《不落星》的存稿。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阮绪宁昏天暗地伏案画画,熬到周末也不敢赖床,匆匆洗漱完毕,就钻进了小画室。
早餐是贺敬珩亲自送上楼的。
芝士牛肉可颂,蔬菜饼,外加一杯红茶牛奶,都是阮绪宁爱吃的。
而与早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被拆开的挂号信。
贺敬珩意味深长地东西递给她:“你的。”
阮绪宁看了一眼,收信人明明写的是贺敬珩……
她迟疑着拆掉信封,继而欣喜地发现,里面装的是周岑的签名照和海报:“这是周岑最近给时尚杂志《M》拍的一组照片,一共四组造型,挺有感觉的呢!特别是这套新中式套装,跟他的气质好搭,是吧?”
贺敬珩不予回答。
他站在书桌边,低头凝视着翻看手中照片的小姑娘,语气听不出波澜:“你倒是挺了解的?”
阮绪宁随口答话:“可能是因为之前看过很多遍周岑的视频吧,大数据就一直推送他的新闻……没想到周岑一下子帮我签了这么多,这下好啦,我妈的任务圆满完成!”
“你自己不留一张?”
“我又不追星,留这个做什么?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再找他要嘛。”说到这里,阮绪宁的眸光又暗淡下去,“也不知道周岑什么时候才能回洛州,今晚的国耀校友会他都来不了呢。”
贺敬珩附和了一句:“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启兴。”
阮绪宁伸出指尖,仔细描摹起“周岑”两个字的笔迹,话锋又转:“周岑的签名真好看,是不是请专业人士特别设计过的呀?”
这样的举动在贺敬珩看来,着实有些暧昧。
他将那叠照片稍做整理后,重新塞回信封,放进抽屉里:“别把签名蹭掉了,下次去雅都名苑,记得都带给你妈妈。”
阮绪宁连连点头。
很快,又欢欢喜喜地抛出新话题:“其实,我最近也在偷偷练签名。”
贺敬珩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自打阮大主笔前两天抱回一堆《失落玫瑰》的明信片、说是要签名送给读者后,她几乎每天都会提一遍。
他笑了笑,将妻子的情绪价值拉满:“那么,太太能不能帮我也签一个?”
太太。
阮绪宁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从贺敬珩嘴里冒出来,不由愣怔了两秒钟,随后才喃喃嘀咕:“你怎么也叫我‘太太’呀?”
“你本来就是我太太。”
“但是,一般只有读者才会这么叫我……”
“他们都能叫你‘太太’,我这个当丈夫的,反而不能叫?”
“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浑身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阮绪宁承认,自己差点又被绕了进去。
她从乌萨奇造型的亚克力笔筒里挑出签绘专用笔,拔掉笔盖,很“大度”地应下丈夫的请求:“好嘛,好嘛,给你签一个就是……不过,你要我签在哪里?”
真实想法是:正好练练手。
贺敬珩抬眼寻找未果,一言不发径直坐下,随后,开始当着阮绪宁的面、抬手解黑衬衫纽扣。
一直解到第三颗扣子。
他扯开衣领,指了指左胸口的位置:“就签这儿。”
胸肌上啊?
看着男人胸前形状分明的肌肉,阮绪宁呼吸一滞,忍不住吞咽口水。
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贺敬珩却强行按住她的双腿,身子往下沉了沉,不允小画家打退堂鼓:“太太不是说要练签名吗?”
能够感觉得到身下的腹肌。
还有……
阮绪宁放弃了抵抗,长睫一垂,提笔签名。
只是,这般近地感受着贺敬珩的气息,她的手腕颤个不停,笔触也歪歪扭扭,签完以后,后仰身体、拉开距离看了一眼,当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嗯,是个抽象派签名。
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噩耗告知贺敬珩,她又get了另一个噩耗:“完了,我忽然想起来,这个油性笔特别、特别难洗掉!”
瞄了眼手背上用了各种方法都还没洗掉的墨点,阮绪宁僵坐在贺敬珩身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敬珩倒是淡定:“洗不掉就算了,正好,改天去弄个文身。”
阮绪宁被对方的脑回路惊呆了:是要在心脏的位置烙印上妻子的名字吗?
呃,有点土。
她小心翼翼地问:“贺敬珩,这是你向我表达忠贞的方式吗?”
贺敬珩掀动着衬衣,似是在加速油墨的干涸:“不可以吗?”
阮绪宁缩着脖子,用很轻地声音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在你胸肌上签的是画师ID,四个字,慕容钢板。”
顿了顿,又补充:“还画了一个三瓣嘴的兔兔头,画师签绘嘛,很珍贵的。”
贺敬珩:“……”
她继续引导:“你可以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自己一脱衣服,胸肌上露出‘慕容钢板’外加一个卡通‘兔兔头’的画面。”
贺敬珩的脸色,愈发沉重。
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嘴硬:“我又看不见,不会不好意思的。”
阮绪宁犹豫着道出自己的担忧:“但我会看见——以后做/爱,啊啊啊,不,是做那个事的时候,我、我肯定会笑场的。”
贺敬珩:“……”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终于松了口:“文身的事当我没说,回头我慢慢想办法洗掉。”
见闯了祸的小画家想要偷偷溜走,贺敬珩一挑眉,将人扣住:“还有,大白天的,别聊这种事。”
阮绪宁不满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以前说大白天的不能摸,现在,大白天的连聊都不能聊了吗?”
她挥挥拳头,赌气鼓着腮帮:“哪有这样的道理。”
贺敬珩恶劣地扬了扬唇:“……确实没有,那你只管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拭目以待。”
好不容易开荤,自然惦记着一些事。
只是,这几天看到妻子白日里那样辛苦,他实在不忍对方晚上继续辛苦。
眼下已是饥肠辘辘。
捉住那只纤细的手腕,贺敬珩扔掉那支笔,将阮绪宁抱上办公桌,犹豫着要不要回卧室拿安全套之际,小姑娘灵活地从他两臂间的缝隙处溜走,十二点就得回家的落跑灰姑娘一般,片刻不敢多在这里停留。
跑到安全处,才怯怯丢下一句承诺:“……晚上还要去校友聚会呢,回、回来再做!”
*
汉爵酒店位于城北,距离茂华公馆不过半小时车程。
预定的包厢不算太大,只摆了四桌,私密性很好,贺敬珩领着阮绪宁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只落座了寥寥数人。
还都是阮绪宁不认识的生面孔。
她小声嘀咕:“怎么欣蕊姐姐也没来?”
贺敬珩直言人家不愿来,拒绝的原话是:“上班就能见着老校友,下班实在不想再见了——何况,又没有加班费。”
阮绪宁被逗笑了,正打算调侃几句,好巧不巧,孙淼此时打来了电话。
贺敬珩猜测着或许是贺礼文那边又有了新动静,于是示意她先入席,自己则打算找个僻静处接电话。
转过身后又不放心,收回脚步:“一个人能行吗?”
阮绪宁冲他摆摆手:“能行的,你去忙吧。”
她很快按照邀请函上的桌号找到了自己与贺敬珩的席位,习惯性地将包包搁在了他的座椅上。
只当是和许久不见的国耀校友们联络一下感情、为九月的校庆出谋划策,阮绪宁并没有盛装出席,但即便是一副日常装扮、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天生丽质的她依然成功吸引来在场男士的目光。
他们三三两两地走过来打招呼,顺便递上名片。
阮绪宁没有名片和他们交换,只好稍显尴尬地做自我介绍:“我是阮绪宁,20届的毕业生。 ”
耳边又响起各怀心思的攀谈:
“哎呀,是学妹!学妹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我总觉得阮小姐有点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一起参加过社团活动啊?我是17届的学长,诶,你们班主任好像是‘老张头’吧?”
“对了,阮小姐是跟贺总一起过来的吗?”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挑了与贺敬珩相关的问题回答:“是啊,我跟贺敬珩一起过来的。”
这个答案,令一些人来了兴致:“阮小姐和贺敬珩关系不错?我记得,贺敬珩不是18届的吗?”
生怕自己的多嘴给贺敬珩添麻烦,阮绪宁有所保留地应付他们:“那个,我以前跟贺敬珩住同一个小区。”
忽而有人戳了戳搭讪的家伙,用她也能听清楚的声音调侃:“我想起来了,是周岑的那个……”
最后的尾音被笑声淹没。
阮绪宁觉得不太舒服,没再搭理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包厢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夹杂着利益关系的谈笑声中,忽而响起了女生们的小小欢呼。
阮绪宁抬眼。
只见门外站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还戴着一顶鸭舌帽。
她看着那人走进来,走到自己的身边,随后,将近乎遮住半张脸的大号口罩缓慢摘下。
许久未见的周岑冲着的老校友们——或者说,单单是冲着她,绽开笑颜,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第43章
周岑的出现, 如同一滴冷水落入油锅,立刻炸出了不少声响:
“哎呦,周大明星来啦……一会儿方便合影吗?”
“周岑, 来来来,坐我们这桌吧——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三班的文艺委员,我现在是一家MCN的COO, 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有机会咱们合作哈!”
“谁要坐你那桌呀, 周岑嘛,那肯定是要跟贺敬珩坐一块儿的!高中那几年,他们俩的关系可铁了,成天形影不离的!”
“这边, 这边, 贺总坐这儿, 我的位置让给你。”
周岑笑着和他们一一打招呼,也没有拒绝签名合影的请求, 其实他心里都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娱乐圈新人,与“大明星”三个字根本不沾边, 那些老校友之所以过来套近乎, 不过是图新鲜、扩展人脉装扮一下朋友圈罢了。
他也乐意当这个陪衬。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周岑径直走到阮绪宁面前, 拉开她身侧的椅子:“不用换位置了,我坐在宁宁旁边就行。”
宁宁。
这般亲昵地称呼女孩小名、再加上学生时代校园里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众人接连露出会意的表情, 没再多劝。
阮绪宁却是一愣。
周岑又开始叫她“宁宁”了。
悄悄观察身边自顾自取用餐具的男人,她小声道:“之前在聚会名单上没看到你的名字, 我还以为,你这趟肯定赶不及回来了呢。”
知晓那份过期的心意后,阮绪宁能够感觉得到,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始终在两人之间流转。
但对她而言,那些本就已经不再重要的东西,此刻都被“小别重逢”和“亲眼见证好友飞升”的喜悦给冲淡了。
他们还是好朋友。
他们还可以坐在一起吃东西、聊天。
这比什么都重要。
视线在包厢内轻扫而过,周岑帮阮绪宁面前的玻璃杯里斟满饮料,淡笑道:“时间嘛,挤挤总会有的——校友会负责人联系我的时候说贺敬珩会来,我想着,你肯定也会跟着他一起来,你们两个都在,我怎么能缺席?”
说罢,又问起贺敬珩去了哪里。
阮绪宁如实回答:“在外面接电话呢,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吗?”
周岑耸耸肩,若有似无地扬唇:“可能是错过了吧,贺敬珩也真是的,明知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把你一人留在这里。”
阮绪宁捧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因香茅马蹄露的甜腻微微蹙了下眉,还没张口回应周岑,贺敬珩的声音便自身后冷不防响起:“……宁宁又不是小孩子,这种小场面,她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
看似随意地将手搭在阮绪宁的椅背上,他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妻子:“不是还立志说要办漫画单行本的签售会么,太腼腆的话,可没法和读者们好好沟通啊,就当提前锻炼一下吧。”
是鼓励,也是肯定。
阮绪宁忙不迭点点头,将自己收到的名片展示给他看,顺势介绍起同桌的几位国耀校友。
贺敬珩耐着性子听完,示意她起身换座位:“让我跟周岑挨着坐,方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