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挑着冷艳桀骜的眼梢子,“我管你合不合适。你不是想玩么?既然玩上我了,我不喊停就得继续。”
不是!不想玩了行么?
长这么大,她干过的唯一一件不能对人言的糟心事,就是惹上这么一个主儿。
眼下她能怎么办?怎么办有用?
“我家很近,我自己就能走回去。”她只能垂头丧气地抵抗。
“不行!”
祁成一下挡在她面前,这才发现女孩子也并没有胆敢擅自离开的举动。虚惊一场,他握手成拳,放在鼻前清了清喉咙,又不着痕迹地退回他的共享单车旁边。
“骑车回。”他转了脸,故意瞧向远方,也不看她,只管发号施令的酷拽模样。
斩钉截铁的,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阮念还待挣扎一下,她刚一提气张口,冷不防这人又补充了一句。
“骑车还是骑我,你只能选一个。”他急急地说。
第47章
他这看似一个选择疑问句,但实际上只给了一个选项。
阮念不知道怎么骑他,所以只能选骑车。
她暗自说服自己,左右拐个弯就到的距离,走路也才五分钟,骑车一脚下去溜溜边就到了。总也好过大剌剌站在这里给别人笑。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挤满了熟人的学校大门口,彻底放弃抵抗,“那走吧。”
祁成这才勉强饶恕她,蛮不忿地推开单车坐上去,毫不留情地使唤她,“坐上来。”
阮念想跟他商量一下,等转过路口人少了再坐上来行不行,她还没开口,一犹豫的空当,那人就望向远处嘀咕了一句,“那不是老李么?”
阮念一屁股坐到后座架上,“快走!”
直到二人走出几米开外,阮念才敢抬头,她朝他刚刚望去的方向张望,哪里有什么老李的影子!
她气得不行,正想发飙,不料前面那人长腿一撑地,停了下来。
他先发制人,专横跋扈地回头审视她,“手。”
阮念蓦然受到诘难,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下意识摊出两只手。
祁成瞥了一眼女孩子白皙细腻的手,又瞧了瞧她的脸。见她无动于衷、不明就里、愣头愣脑的样子,他又朝着她的手心,冷酷地示意,扬了扬下巴。
阮念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
祁成仍旧不说话,几乎在他转回身的同时,阮念就知道他又要耍酷。
果真,旁边走过两个穿着圣腾校服的女生。窃窃私语,边说还边往这边张望。
祁成转回脸去,高高扬着下巴,闭口不言。每每如此,只要现场有别人,他能不说的话绝对不多说、非要说的话一定控制在五个字以内。
好似多说一个字,人就变成了婆婆妈妈。
他不说话,却又不走,反倒把搭在车把上的手也收了回来,两只手插进他自己的校裤口袋里,两条长腿弯着撑在地上,保持着自行车和她的平衡。
然后,他居然开始,前前后后的滚动自行车!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人,两只手揣在口袋里,全身上下,跟自行车接触的受力面只有屁股而已,居然,在滚动自行车!
也不知是利用腿部力量、还是腰部力量,很有节奏的、很有幅度地,前后前后的动。而且同时保证车子不倒、不倾斜。
阮念坐在后座上,直接被这一波操作惊呆住了。
直到那两个路过的女生走过去了,祁成才终于再次开口。倔强地又说了一遍“手”,再参考他用来驱动自行车前后运动的腰部动作,阮念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她收回自己的手,也揣进口袋里,坚定地对他说“不要。”
他想让她圈着他的腰!
就像前次去吃火锅的一路上那样。
她居然还敢不听他的!
祁成被她气得冒烟。
好像有一颗在板结的泥土中被压抑的、干瘪的种子,被别人把水分都嘬吮光了,就手一抛弃,不要了。
他忿然作色,车也不滚了,停下来,硬绷着命令她,“下车。”
阮念心道我求之不得!她乖乖下了车,准备走路回家。不料这人也从车座子上站了下来,一只手把住车把,整张自行车往阮念面前一推。
“你来骑。”
阮念,“?”
“骑车还是骑我,选一个!”他肆无忌惮地耍无赖。
那个时候,阮念完全没想过‘骑他’的可能性。她只能选‘骑车’。
很久很久以后,当她终于明白他给的真不是单项选择题,再想起那一天‘骑车’的遭遇,她简直后悔不迭。
累成狗!她一辈子就没骑过那么累的车。
早知道还不如骑他。至少,不用她自己动。让他自己折腾去。
下晚自习的时间是10点,那一天阮念到家的时间,是10:46。一段走路5分钟的路,足足让她骑了40多分钟。
“我为什么要骑车?”当时她就是这么提出异议的。不肯就范。面揉的人还有个硬脾气,听他呼来喝去一晚上了,真是够够儿的。
“谁说的,她不会骑车?”祁成冷冷责问。
阮念蔫了,灰头土脸坐上了前座。
没错!她也是骗他的。关于不会骑单车的事。
当时,去吃火锅,他开着车呢,她看见了;可她偏不要坐。故意说自己不会骑车,电单车都不给他骑!偏要他蹬轮子、偏找一个那么大风的天儿、偏就横跨N市去吃一顿火锅,就想把他累成狗。
骗人一时爽,抓包两行泪。
“那我骑车带你一次,能扯平么?”她老实巴交地问。
“看你表现。”他匪里匪气地答。
待那人长腿一跨,后座一沉,阮念一咬牙,蹬起轮子朝家行去。
这人好重!
她没骑两步,后背直要冒汗。
然后他腿又长,屈着踩在车轮外面的边框上,那两条腿也不知道怎么的,不老实,导致平衡特别难掌握。
阮念一下把左一下把右,为了掌握平衡又整出一脑门儿汗。
最后祁成也不耐烦踩那框架了,索性两条腿就屈着蹭在地上,左支一下、右撑一下,以备她不时东倒西歪之需。
“这个真冤枉你了。”他在后面啧啧称奇,“骑成这样,跟不会也没什么区别。”
阮念没空理他。蹬轮子、扶把手还不够她忙的。
后来终于摸到规律,她不管怎么骑,总之有他两条腿左右撑着,车子总也倒不了。
有恃无恐,心下轻松不少,车也就骑得快起来。她想早点骑回家,赶紧把这债主打发走。不料那后座上的人,不但有‘平衡功能’,连‘刹车’他都包办了。
阮念正骑得起劲,他直接脚动给了一个停车键。
她差点从前车把上飞出去。好在他从她身后一揽,整个人稳稳当当又坐回了座椅上。
“慢点骑,注意安全。”后面的乘客语重心长地叮嘱。
不是!我骑的好好的,是谁两只脚一蹉,硬把我车别停的?是谁不注意安全呢?
祁成觉得,春意正好。
夜晚,微凉,柔风,清香。连带着人的心都餍足。她的腰好细。
他两只手一拢就全拿住了。
他也不敢用力,生怕被她察觉。眼下只敢虚虚横在她身前。却不停回想刚刚那一下,他把她圈回来那一下是拢实了,透过她宽大的校服,他是真的感受到她了。
细得跟什么似的,又软,他都怕把她掐断。
想到这里,又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要是以后一下子没收住,真掐疼了怎么办?他尽量搂着劲儿,但这谁能保证呢?那时候哪里由得他说得算!况且又是她,他还不得疯了?那他也得悠着点!别到时候哭唧唧的,又来耍他的蛮。下次不给碰了,那他怎么办?
不过话说到这里,咱就先别说‘下一次’这茬!这‘头一次’得在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才能有‘头一次’呢?
而且,既然提到头一次,他就莫名有点慌。
怕表现不好。有那么一种说法,据说,如果太喜欢了,太激动了,时间就会短。为了验证这个理论的正确性,他特意问过好几个人。
那到时候怎么办?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祁成正旖旎着遐想,不防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停了下来。
阮念低头望着自己腰上的那只不要脸的胳膊,眼角突突地跳。
修长结实的小臂横在她腰前,匀称挺直的手指捏着她校服。她车都不动了,他还跟左摇右晃似的,一下往内勒她,一下又松开些。好像还挺忙的。
她从书袋里掏出尺子他都浑然不觉,那手指,居然还在轻挑慢捻、揉搓她的校服边边!
阮念一咬牙,拿着尺子,朝着那浅小麦色的、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敲了下去。
“哎哟,宝贝儿,你干嘛……”
“不是,你别……”
“我没有,没占你便宜……”
“车要倒了,别闹……”
“真没有,别摔着你……”
那一天之后,祁成有空儿就去学校围墙外面的草丛里找他的红盒子。就是他过生日那天,他准备送给阮念的那条项链。
当时被她一气,他就是抛到这一带了,他记得很清楚。里面有他四个月的薪水。
可惜,一样好东西,你抛弃它的时候容易,想再拥有可就难。那红色丝绒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不知道被谁运气好捡了去。
祁成不死心,这么深的草丛荒芜着,旁边是个还没竣工的拆迁房项目工地,没事谁来这玩?可他接连去了几次都一无所获。再后悔也没有用,只能接着攒钱。
同时诅咒那个乱捡别人东西、偷走他定情信物的鸡鸣狗盗之徒,找不到对象!
为了攒钱他就得想方设法把公司业绩提上来,好在他妈也给他介绍业务。成君红有一个大客户,需要广告渠道,祁成刚好可以用他的平台拉这笔广告赞助。因那客户身家雄厚,且又是私人关系介绍的,只能他飞回B市,带着市场部的人去谈合作。
虽然谈广告赞助只用一天,但往返路上需要时间,一来一回,也用了三天。
事情办好正是周五,左右回去也是休息日,成君红希望祁成在家多住两天,“礼拜天再回N市,什么都不耽误。人家陆有川就知道在家多陪陪他爸妈,你俩一起回来、再一起回去,多好着。”
祁成哪里肯?他好些天没接那孩子下晚自习了。不知道她自行车骑得熟练点没有。所以甩开陆有川,他一个人先回了N市。
航班落地是八点多钟,彭佩佩开车来接的他。开车到市里,也来不及吃饭,到学校门口刚好9:58。
下雨。马路被浇得光秃秃的,反射着路灯昏暗的光。
祁成拿伞下车,关门的时候弓腰对彭佩佩说,“你把车开回小区吧。”
彭佩佩却犹豫着并不走,她降下车窗问,“要不我把车留给你?”
祁成又说一遍,“你开走吧。”
彭佩佩还在啰嗦,“你晚上没吃饭呢?不然我先送你去吃个饭?”
祁成这时才察觉出异样。
彭佩佩不是那种磨叽、事多的女孩子。她家里条件也好,从小眼界也宽,加上这个人个性洒脱,从她也喜欢骑机车就可见一二,做事干净利落,是为数不多的、能让祁成信任的异性。
她不是会把‘有没有车开去吃饭’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跟你讨论好几遍的人。
可这时,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了。很快,乌压压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涌出校门。天空飘着雨,导致整个校门口都被雨伞挤满了。顶上一堆红黄蓝绿,下面都是相同的校服裤子。
祁成忙着寻找阮念,生怕错过,也没空再计较彭佩佩和车的问题。
他目不转睛盯着,在阮念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可是路过的人先是一波一波的,再是一个一个的,直到十点三十分,他也没看到阮念的身影。
这就很不正常。一般,这个女孩子就算是值日搞卫生,10:15也出来了。
祁成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阮念的电话,他担心是看漏了,一侧脸,蓦地发现彭佩佩居然还在!
车子动都没动,跟他刚才下车时的位置一模一样。她站出车外,撑了伞,望过来。眼神里居然有一种类似同情或悲哀的古怪。
祁成一下明白了。他快步走过去,疾声问她,“阮念呢?”
彭佩佩的伞打得低,走近之后,从祁成的高度完全看不到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