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换个角度想想,她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人生选择呢?
她只负责想好怎么保护自己就行了。
现在阮晴在搞直播,每天干的就是诱惑别人的差事,以后难保就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万一她再把家庭地址泄露出去,就更麻烦。所以说,她如是真能搬出去,恐怕未尝不是件好事。
阮念在卫生间里静静听着,祈祷阮晴快走。可是阮志诚又哄又安抚,说了半天的好话,终于还是把阮晴劝住了,不再扯她的行李箱子。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客厅里电视机被打开了,阮晴的房间又响起了她开直播的说话声,阮念这才打开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去上学,阮念收到了很多友好慰问。
因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怕给她造成不良影响,她这几天没去学校的原因就是生病。
晋博宇问她,“为了庆祝阁下痊愈,晚上请你吃饭。楼兰烤肉,怎么样?”
邻座张洋听到,咋咋呼呼地吆喝,“哇,很贵的那里。我也去!带我一个,宇哥。”
晋博宇笑道,“我可不敢耽误你学习。”
晋博宇和阮念都保送了,自然没什么学习压力。
张洋不干,充分发挥自嘲精神,“不怕,反正多学一个晚上我也考不上985。”
他同桌周金博一怼他“一点眼色没有,瞎当什么大灯泡。”
张洋嘿嘿一笑,“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那几个男生嘻嘻哈哈乱成一团。
晋博宇正静静等着她,还特别解释道,“之前不是在省博做了一周志愿者么,给发的工资。之前说过的,以后工资给你提成。”
这男生生得白净,文质彬彬的细框眼镜,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期待,面上还染了些羞赧之色。
望着这张熟悉的脸,阮念忽然想起上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
他约她去市图书馆的那个周末。
他摘下他的眼镜,指着他眼下小小的一颗痣,对她说,“下次凭这个认我。怎么扒着看我都没意见。”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跟男生约会。
前一个晚上,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失眠到凌晨两点半。
那天早晨,她早早起床,对着镜子磨蹭了半个小时。辫子结好又拆,梳了六次才满意。
他可能不像祁成那样坚定耀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瞩目的自信与从容,但他正是一个平凡的、优秀男孩子的模样。有责任心、肯上进、知冷暖,你会对他有信心、能够让你触手可及。
阮念说,“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晋博宇眼中细碎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颇有些无措地加深了那并不自然的笑,他说“啊,那下次吧。”
他转正了身体,去看他的书。手里拿了一本数学练习册,但却一直没动笔,只是在读题,读得很认真的样子,读了一页又翻一页。
阮念不是没想过,她的脑子不笨,很多事情能看得很远。她不是没想过,一段原本就不被太看好的感情之外,她是不是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加份保险?
这并不矛盾;而且没有违背道德。毕竟,谁也没有下任何定义。就当作关系好的同桌来相处,再自然不过。现在还有很多女生有‘男闺蜜’呢,恨不得同吃同住的。
可她仍旧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能骗得过所有人,骗不过她自己心底里的‘无耻’二字。人自己心底想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
她想要别人一个‘全心全意’,首先她自己就得先做到。
下午放学,因为阮念已经定了保送,所以不需要留下来继续上晚自习。她背着很轻的书包,走出学校的时候,忽然被晋博宇在身后叫住了。
他快步赶上来,可能跑了有段距离,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人还有些微微的喘。
晋博宇不着意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他的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同时都意识到,她撒的谎打成了明牌。
这个认知,让晋博宇更加感觉到了挫败。明明没有人约,她只是为了不给他留一丁点希望,宁愿撒这种无谓的谎。
或者说,只是为了避嫌。
是不是因为心里已经认定了一个人,那么一丁点有损那个人的事、一丁点让他误会的事,她都不愿去做?
前一秒钟还支撑在身体里的那股冲劲一下子不见了,晋博宇很无力地笑了。他看了看天,说,“快下雨了,你快点走。”
阮念说,“嗯,你也快回家吧。”
寂寥的、开阔的学校门口,只有偶尔几个不需要上晚自习的同学,闷着头从旁匆匆路过。天空中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
乌云翻滚着,将天空染成一片孤单的灰色。
两个人各自转了身,朝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晋博宇解锁了自己的单车,横过车子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半晌没动,突然,回头叫了一句,“阮念。”
已经走远的女孩子回了头,秀美、清丽、身材高挑,最重要的,她是那样聪颖智慧、温柔善良。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
晋博宇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敢和冲动,一种无论如何、不顾一切的鲁莽。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家庭状况、他肩上的责任,原本一直不允许他做什么任性的事。他首先要考虑的,绝对是他的未来和前途,以及他并不宽裕的家庭现状。
可是这一刻,一种滔天的、对失去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他什么都不想考虑了。
“阮念,我喜欢你。”他大喊出声。
天空忽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那强烈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天空,紧接着,便是一道巨大的雷声从天而降,像是天空在愤怒地咆哮。
校门口的树木在风中摇曳,似乎也在为这场暴风雨而担忧。地面的尘土被扬起,在风中打着旋儿。
阮念愣了一下,但显然好像被那雷声打扰到了,她大声道,“你说什么?听不清。有事明天说吧。快下雨啦!拜拜。”
她转过身,拉着书包的肩带,小跑起来。
望着那个修长纤细的背景,晋博宇一直停驻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有雨点落下来,一滴、两滴、许多滴,雨点很大很急,敲得人感觉麻木。
逃命一般,跑得气喘吁吁的,阮念还是被淋了一身湿。开门的时候因为手指上有雨水,指纹锁辨别失误三次才打开。
“爸?!”阮念一进屋就看到阮志诚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紧紧拧着眉,忧闷的目光盯在手机上。
阮念又唤了一声,“爸,怎么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屋子乱糟糟的,地上全是脏鞋印,一些垃圾碎屑搞得满客厅都是。阮念伸头朝里面看了看,发现阮晴的房间更乱。盒子和塑料袋、纸页子堆满地。
她的衣柜大敞四开着,里面很多衣服都不见了。还有她拿来放她那些名牌包包的架子,也已经空空如也。原本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她那一套昂贵的直播设备,也不见了。
看到这个情影,阮念心里大概也有了猜测。
“招贼了?报警了吗?”
阮志诚摇了摇头,暗淡地说,“晴晴搬出去了。”
“她不是昨天都说不搬了吗?”
阮志诚看了看手机,没说话。无言坐在沙发上。
因为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很久没有染头发,两鬓都有白色的发根长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苍老。
阮念想了想,走过来到阮志诚身旁坐了下来。
“爸,你管不了她的。”
阮志诚深深叹了口气,“晴晴性格像你妈妈。她认定的事情,从不考虑后果。”
“对,”阮念接口道,“而且,也从不考虑别人!只要她自己合适就行。”
阮志诚看了一眼阮念,没接话。
“我就是担心她啊,她毕竟是个女孩子。”阮志诚走到阳台上,背对着阮念,那里的升降衣架上还挂着阮晴的几件衣服。遮挡着他高大的背影。“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妈交待。”
阮志诚身材高大,而且保养得很好,往五十上奔的年纪了,还很挺拔。可那挺拔的高大身影,在这一刻看起来是那样孤单无助。
阮念也来到阳台,把阮晴那几件衣服一件件收下来。
她漫不经心地说:“不用交待啊,阮晴根本不会吃亏。她不会觉得失身于男孩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也不觉得她吃亏。于她而言,是她玩了男生。各取所需,她得到了享受。”
阮志诚猛然回头,望向阮念。那一眼,有震惊、有不认同、有痛心,复杂地看着阮念。
阮念完全清楚自己这一番话的重量。她一直以来的‘好孩子’人设就要崩塌。但这一次,她却并不闪躲。格外认真。
“爸,我们这一代很多人的想法就是这样的。男女平等,男人能玩弄女人,女人就能玩弄男人,反正谁也不是谁的归宿,分了一个再找一个就行了。一条船多在几个港口过过夜怎么了?”
“念念?”阮志诚毫无意识地唤了一声。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这种话居然能从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口里说出来。
阮念连忙摇手,“我不是啊,您放心,我只是说有人这么想。”
“您那个时代的人有您那个时代的想法,现在的人有现在的想法,男女搞对象,也不一定是女的吃亏。”
阮志诚原本明亮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暗淡无光,蒙上一层深深的哀伤。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极力消化着这一套震耳欲聋的理论,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
“那能一样嘛?至少男的不会大肚子啊!”阮志诚紧紧蹙着眉。
阮念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现在有无痛人流怕什么’,但始终,她还是没说出口。
这真的说不出口了。因为她有基本的科学知识,她知道即便是‘无痛’的人流,也会对女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她想用一剂猛药让阮志诚不要再为阮晴操心了,但把三观颠覆到这种程度的话,她再彪悍也说不出来了。
“您刚才给阮晴打过电话了?”
阮志诚愁眉不展地看了看手机,“她说公司给租的房。我怎么说她都不肯回来。”
阮晴的直播很有起色,粉丝数量不少,已经签了一个文化公司。给予她很多资源和支持。
“您看,您的操心对她一点用没有。爸,阮晴成年了,就算您把她绑回来,她想走还是会走的。”
阮志诚别无它法,他总不能当真把阮晴绑回来。最后只能疲惫地、叹息着回了自己房间。
阮念的手里是阮晴没来得及带走的几件衣服,可能挂在阳台上她忘了拿,当然,也有可能不太值钱,所以她不要了。毕竟,只是几件家居服。
她把那几件衣服拿到阮晴房间,她的衣柜门敞开着,里面是挂外套的杆栏。衣柜的下面,是几个硕大的抽屉,原本装的是阮晴的一些内衣,眼下也被搬得空空如也。
阮念把那抽屉打开,想把这几件衣居服塞进去。她不知道阮晴下次回来拿是什么时候,放在抽屉里至少能少落些灰。
忽然,在那抽屉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黑黑软软的毛东西。
阮念被吓了一跳。她往后一仰,险些“啊”的一声叫出来。那露出一点的黑毛毛很像一只啮齿类动物。
可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应该不太可能。
而且,那毛毛居然没有动。阮念大着胆子,把头低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她这才去把那东西揪了出来。
原来,是个假发。
虚惊一场!阮念不禁在心里又对阮晴翻了个白眼,搞这些变态东西,她果真一帮她的忙,准没好事!
她恨恨把那假发丢回抽屉里,连同那些家居服也统统被扔了进去。阮念拍了拍手上的灰,从阮晴房间出来。她决定把自己多爱管阮晴闲事的毛病改一改。
陆有川家一夜之间成了网红打卡点!
每天,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人来他家楼下唱跳rap打篮球。而且每一条视频或者直播的关键词都是“渣男始祖:送你进去踩缝纫机的恋爱要不要谈一场?”
事情的起因是阮晴在一次直播的时候,把她跟陆有川之间的情感纠葛爆了出来。
当时,她正跟一个网红小马哥打PK,说到‘真心话’环节,人家问她谈过几次恋爱。阮晴说“唯一的一次恋爱经历,就是她的初恋,对象是跟LTS车全国总代理家公子,BE了”。情到深处,不禁梨花带雨。
引得她直播间大哥们心疼不已,飞机大炮满天飞。
当天居然刷进了那一天该平台的TOP 100。
这变现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自那之后,阮晴掌握了流量密码。
每次直播流量不好的时候,她就爆一点跟LTS车总代理家公子之间的love story。
细节描写简直堪比月榜上的言情小说。
尤其是这二人分手时的一场闹剧,赚足了大众的眼球。
适逢当下网上男权女权对立严重,那一段往事被扒得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