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捧在手心里,他的兄弟自然不会看轻她。
否则,就算再漂亮、再有钱也没用。
“玩玩而已”、“又不娶她”,信不信?只要一句这类来自于男朋友的评语,这个女孩子在他的兄弟间的印象就逃不出“人傻”“好骗”“不玩白不玩”的宿命。
而且最无语的,无论那男孩子的道德感多么低,他们绝对不会“出卖兄弟”,他们只会暗自看戏。因为他们的价值观原本就差不多,才能当‘兄弟’。
“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这个拿给祁成?”陆有川把一个红色的小本本递到阮念手里。
难得见这个平日里点儿啷当的人这样郑重其事地拜托,阮念也不好拒绝,接在手里,道了一声“好。”
陆有川还很贴心地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阮念愣愣摇了摇头,她还有一节自习课才能放学,不好意思让人家等,“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吧。”
“那辛苦了啊。”陆有川挥手告别,一个人下了楼。
阮念拿着那本毕业证回到自己座位上,翻开,看到祁成的证件照片。
照片里的他,还是理着很短的寸头,浓眉愣眼地耍酷,活似别人欠他钱。这就很‘祁成’,最好把‘难伺候’三个字刻在脑门儿上。
看了一会,阮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有川为什么要拜托她送?
他自己明明跟祁成住同一个小区!
还在同一个公司!
经常吃饭都在一起!
只差搞基!
她为什么要帮他送?
他还问她说‘要不要开车送她去’,她居然都没反应过来?!
待到放了学,阮念一出校门,果然就看到祁成的车。靠前车门的位置,倚着一个高个子。
他身着一件简约的白色POLO衫,款式虽简单,气质却打眼,一尘不染的新,领口微微敞开,再往上是高挺的喉结。
下身是一条修身的黑色休闲裤,裤脚下露出一小截脚踝,搭配着一双休闲板鞋。干净清爽。
板板整整倚在他黑色Kacano旁边。有款有型。
下午放学时间,只有少数几个不上晚自习的人走出校园。
学校门口很是冷清。
那几个同学不免就朝祁成和他那低调的豪车多看了几眼,倚在车前那人酷酷的,抬起左手瞧了瞧自己腕上精致的、感觉很贵的银色手表,颇有些不大好惹的样子。
阮念压都压不住自己的唇角,他真是好装!
却又装得好可爱。
“刚好,这是你的毕业证。”阮念来到车边,把手里的红本本递向祁成。
可后者并不接,反而挑眉诘问,“然后呢?”
“然后你就收好啊,别给弄丢了。”
祁成却颇不满意地‘哼’了一声。“三天没见了。”
他把脸别向另一侧,很抗拒的样子。
阮念莫名其妙的,“昨天晚上不是还打电话了?”
祁成也不回头。提出条件。“那你去我家。”
“我晚上还要收看‘数伊’的直播课。”阮念看了看表,“七点。”
“我晚上约了饭,谈不好的话,要赔一个亿。”祁成忽然转回来,静静望着阮念。
阮念,“?”
这是什么剧情?
是不是超纲了?她连一个亿后面都几个零都不是很熟。
然而这个人又不再说话,下一步的要求又不提,只默默等着。
阮念望着面前这个男生期待不语的表情,心下不免一动。
他家是很有钱没错,但归根结底,他也才不到二十岁。
提到‘祁成’,或许大家想到的都是他六百多万买来、摔到山下一点也不心疼的摩跑、没过几天又入手的几百万的豪车、一身行头五位数、手上戴的表都挂好些个零……
但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他家的生意面临危机,他爸爸每天负面新闻缠身,辗转于各地斡旋,他自己的小公司生不逢时,家里匀不出太大力量帮他。家族影响力也不可与以前同日而语。
商场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所谓‘大佬’,哪个好相与?那是一个赤裸裸的雄竞修罗场。
之前在御江澜的那一顿饭,至今还历历在目。人家不会因为你年轻就让着你,只会看你没经验欺负你。
一个不小心,赚不到钱也就罢了,底儿都要赔掉。
阮念很想帮帮他。
哪怕一点点,但她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高中生。
虽然学习好,人聪明,但在他的世界里,啥也不是。
她甚至想起岑慧茜,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帮他解决很多问题。
阮念憋啊憋的,憋了半天,最后,想出一个办法。
“那我送你去?”她小心翼翼地问。
她大约只能帮他到这里。
女孩子眼眸中满是谨慎与小心,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有他。
她的笑容有些胆怯,却很温暖,像五月的阳光,纯净的和煦,在耳边细发的轻拂下,与夕阳的柔和融为一体。
祁成的心都碎了。
真的这一刻,让他为她献出所有,他都愿意。
他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柔情蜜意。
或者说,他体会过太多的‘柔情蜜意’,所以太能分得清哪一份才最珍贵。
长袖善舞的女孩子,这时候大约都会说一句“我相信老公最厉害啦”“老公一定行”。
既好听,又不需要费一毛钱精力。
这种捷径,面前这个单纯的女孩子,怕是想都想不到。
她吭吃瘪肚的,最后只说了四个字“我送你去”。
但这却是在她能力范围内,能帮他的,全部。
祁成忽然想起之前偶尔不经意在网上刷到的一个话题,《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娶一个自己爱的女人》。
其中有一个高赞评论是这样说的,“我是一个货车司机,经常跑车很晚才能到家。每次回家,看到她跟孩子舒服地睡着,在外面再苦再累也能坚持下来。十年,我们买了房、买了车,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可我的生活再圆满不过。”
胸中的爱意都要把人撑开,他真的爱死她了。
祁成一下把女孩子抱起来,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放进车里。
“好,你送我。”他说。
这里还是学校大门口!
阮念的胆都要被吓出来,拼命敲他的手。
他把她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她居然还敢推他!
“你想让我在这儿亲你?”他的脸离得很近,眼底微红。
阮念下意识望了一眼学校的大门方向,可怜兮兮地一动不敢动。
“你你你不是还要去跟人吃饭么?”
“吃你也行。”他还是不走,眼神热得能把人融化。又很认真的样子。
阮念赶忙提醒,“不是一个亿么?”
“把你给我,一个亿也不管了。”
自此君王不早朝这件事,真的可能在每一个男人身上发生。
只看你面对的女人是谁罢了。
“快走!”阮念用两只手将这人的脸推远、压扁,“你不给员工发工资啦?”
“发。”那人的嘴被压得嘟起来。
“那还不快去饭店。”
“走不了了。得先回家。”
“回家做什么?”
“洗澡。”
阮念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生活习惯。下午五点,早不早、晚不晚,别人下班放学,他洗澡!
洗完还非让她给他吹头发。
阮念抗议,“你这头发从头到尾不过两厘米,有吹的必要嘛?
用毛巾擦,毛巾都嫌吸不饱水。
祁成却不管那么多。硬是把她拢过来,兜在他身后,两只手圈成一圈箍着她的腿,不给吹不让她走。
他坐着、她站着,两个人在镜前,他目不转睛盯着镜子里的她。
嗡嗡的风筒声把屋子塞得很满很满。阮念不敢抬头。她知道他在看她。
假装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帅不?”
“嗯?”
还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祁成说,“我双眼皮,剑眉,鼻梁很高。”
“哦。”
“你来摸摸。”
阮念心道,我又不是瞎子,我摸摸!
连忙推辞,“不用,真不用。”
对方盛情难却。
“来摸一下。帅。”
就谦虚不了一点!
她抵不过他。风也吹不成了,被他握着两只手,整个人搬到前面来。
硬扶着她的手抚上他的脸。
阮念的睫毛颤得很厉害。
离得太近了。她闻得到他的呼吸。
他用她的手指,滑过他英朗的眉,从眉心到鬓角。他闭了眼,收起那两汪锋锐,让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然后,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又游移到他柔软的唇。
她触碰着他刚毅的轮廓,他扶着她,就像要把每一处的自己,勾勒进她心里。
祁成问,“记住了吗?”
阮念正犹豫,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能看清他的脸的事告诉他。他先来替她解了围。把她的手摩挲在他手心里。
“记不住也没关系,以后每天都摸一遍,保管你老糊涂了也忘不了。”
以后人生,何其漫长。山一程、水一程,每一步都似在迷雾中摸索。磕磕绊绊,一言难尽。
所有的不尽如人意,都可以被掩饰成皆大欢喜。
可是拨乱你心弦的那个人,纵是千帆过尽,你又怎么舍得忘记?
又有谁真的读懂这一句——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那一天,阮念终究没有送祁成去他的饭局。他舍不得她送,派了司机把她送回家。他和陆有川自己开车去的饭店。
阮念回到家,阮志诚正在阳台上东翻西找的。
“爸,你找什么?”
“我一件老头衫,在家穿的,白色的。前几天洗了就晾在这里。”
两个人把阳台角落都翻遍了,也没什么老头衫的影子。
忽然,阮念想起来。之前阮晴搬走那天,忘了一些晾在阳台上的家居服,是她帮忙收的。或许有可能被混在那些家居服里也说不准。
阮念来到阮晴房间,打开装那些衣服的大抽屉。正准备翻找,不料里面一个黑乎乎的软东西又把她吓了一跳。
随即才想起,是阮晴的假发。
真的会谢!同一个东西吓她两次。
阮念拿起那个假发,恨恨摊开、用力叠了几叠,把它塞了回去。
果真阮志诚的衣服就是混在了阮晴的这一堆家居服里,阮念拿出来,交给阮志诚,然后就进卫生间打算洗澡。
先把花洒打开,热水器离卫生间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先放一阵水管里的冷水才能出到热的,她站在镜前脱衣服。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是脖子、胸是胸,左左右右照得臭美的,蓦的,她停了下来。
花洒中倾泻而出的水渐渐变成温热,如丝如缕,升腾的蒸汽弥漫开来,如轻纱般缭绕,模糊了视线。
阮念却并没有动。她怔怔站在镜子前,任凭那袅袅的雾气一阵一阵飘过她眼前、身边。
十分钟后,阮念再一次回到了阮晴的房间。她从那个衣柜底下的抽屉里,将那假发拿了出来。
这一次,她谨小慎微地,把那假发拿在手上端详半晌,然后,她走到阮晴的梳妆台前,在那清晰、宽大的镜子前,把假发试着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是一款黑色、齐刘海BOBO头的假发,长度到耳朵下面,很普通的学生党的发型。除了柔顺,没有任何亮点可言。
要知道,阮晴本人的头发,隔三岔五去做的都是最好的养护,一头粉亚麻色梨花烫长发,既妩媚又充满时尚感。
而镜子里面那个黑色的发式,自然朴素,换句话说就是保守老土,一看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中学生,她为什么要搞这么样一个假发?
阮念望着镜中,很久都动弹不得。
夜色如染,静谧得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月光透过半闭的窗帘洒下微弱的光,屋子里没有开灯,一寸寸被黑暗吞噬。
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与凄冷让阮念感觉,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遥远,就连墙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她摘下了头上的假发。镜子里,映射出她本来的模样。
黑色、齐刘海的BOBO头,长度到耳朵下面,很普通的学生党的发型。朴素、自然。这是两个月前,为了应对高考,她特意把头发剪短了,以便好打理、节约学习时间。
跟阮晴假发的发型,一模一样!
阮念申请到去看守所探视池梓楠。
他穿着一身囚服走进会见室,在桌前坐下来,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疑惑地斜睨着阮念。他想不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来见他,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