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这万恶的资产阶级腐败生活,一个午睡的地方比她的房间还大几倍!
不一会儿,里间伺候的丫鬟陆续都退了出去,只李嬷嬷留了下来。
秋月有些摸不准,这是为了给贺知昭留颜面,还是接下来要讯问什么严重隐秘的事情。
按理来说,应该是前者。
但半刻钟过去了,大夫人依旧没开口说话。
秋月又开始怀疑,难道是后者?
直到她站得腿发麻了,大夫人才开口道:“听说,你是从小被卖到陈府的,父母亲人一概都没有了联系?”
秋月应答:“是。”
大夫人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京里,肯定也没什么可走动的亲戚了?”
秋月继续点头:“是的夫人,除了尚书府的大姑奶奶家,奴婢在府外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家。”
大夫人道:“既是这样,没事就不要出去了。若是闲闷,就多和府里的人走动走动。”
“不当值的时候,我也并没有拘着你们。内院大部分的园子、水阁你们都是能去的,不比外面精致?”
秋月不想答应,所以她没有出声附和,垂头不语。
大夫人有些不悦,但想到眼前的女孩儿,是自己儿子会多看两眼的人,又忍耐下来。
她自觉已经很宽容地说道:“你们的吃食衣料都是府里供的,并不需要额外采买什么。只是女孩子,难免喜欢一些外面的胭脂水粉、钗环配饰的新奇小玩意儿。这些东西,托一托采买的大娘们,也能带进来,没必要每次都自己出去。”
她强调道:“尤其是你这样的,外面又没什么亲人了。我听说你在府里,也不大爱和人往来,进出府都是一个人。这不好,太危险了。”
秋月:都穿书了,还有“长辈”跳出来指责你不合群。
就,挺无语的。
同一个华夏,同一群长辈。
无论如何,秋月是不会因为大夫人的几句话,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出府机会的。
一天!一个月就一天!
就这样拿不出手的一天,他们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批评她的呀!
国公府,就这么点气度?
那可比尚书府差远了!
你问尚书府是什么规矩?
不知道啊!但国公府就是比尚书府差远了!
秋月内心重拳出击,但是说出的话还是很克制的,她回答道:“奴婢不太明白。”
“莫不是,有人在夫人面前说了什么?俗话说敢作敢当大丈夫。不知道这个人,敢不敢过来和奴婢对峙一二?”
“奴婢自入府以来,不敢说侍奉得比旁人多好,有多么得公子看重。但是一直以来都谨守本分,严守规矩,从未逾矩半分。”
“奴婢敢指天说一句,我绝没有做过让庆辉院、让国公府脸上无光的事情。”
“就说出府这件事,奴婢进府也有两三个月了,总共只出去过两次,且都是跟着公子一起出的。”
“到了外面,总要去办一些公子吩咐的事情,自然就是一个人了。难不成,奴婢办事时,还敢让公子,或者是剑影、刀意陪着不成?”
“当然,奴婢很久没有出府,难得到了外面,除了公子吩咐的事情之外,也会觑个空,在街上逛一逛。”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府里太半的人,哪个不能每月出去一两次?奴婢自认行事并不比旁人出格半分。”
大夫人抓住关键词,问道:“昭哥儿让你办什么事?什么事是剑影和刀意不能办,一定要特特地带你出去办的?”
看来大夫人根本不吃她慷慨陈词的那一套。
秋月暗暗庆幸,第一次出府时没有光顾着玩。
她老实回答道:“是替宴小公子选书籍。”
“奴婢是在书房当差的,也了解一些小公子的喜好,公子就把这件差事交给了我。”
这个回答,大夫人还算满意,她点头道:“你们最大的事情,就是替主子分忧。往后,也要把心思多花在正事上,多想想怎么把五公子照顾好才是要紧。”
秋月暗松一口气,总算是过关了。
谁知她的心还没松到底,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呼叫:“母亲,你可要为儿媳做主啊!”
声音刚落,就哗啦啦进来了一群人。打头进来的,正是被丫鬟仆妇簇拥着的世子夫人,关氏。
第23章 世子夫人
大夫人看到这乱糟糟的场景,还没了解是什么事情,就已经对关氏不满了,她斥道:“成什么样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关氏既委屈又愤怒,已经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规矩不规矩的了。
她也不等大夫人问,也不叫人清场,直接开始哭诉:“母亲,您来评评理!这叫什么事?我的宴儿可是要被人给毁了啊!”
秋月听到这句,心里一个咯噔。不好,怕是小世子去书房的事情又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么快?她很是不解,上次事发之后,小世子就来了这么一次,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大夫人看关氏不管不顾的样子,又听到与孙子有关,赶紧示意李妈妈把其他人遣出去。
秋月也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顺从而丝滑地转身往外退去,谁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因为低着头,她首先看见的是一双镶珠嵌宝的绣花鞋。
是世子夫人。
关氏没管其他人,只挡住了秋月。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气势又高了一节:“好啊!你也在这里。正好,我倒要问问你!你到底存的什么居心?一次次地,诱着宴儿去看那些毁人性情的污糟书!”
秋月都无语了,几本科普类图书,怎么就是污糟书?这么就毁人性情了?
关氏的这个形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引着小孩子看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书!
她很想抓着关氏的肩膀把她摇清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么说,传出去你儿子的名声好听吗?
但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只能否认道:“大少夫人,宴小公子没有看过那样的书。”
这时李妈妈才堪堪把一堆丫鬟仆妇撵出去,关氏刚刚的话被不少人听见了。
大夫人气得不行,她缓了一口气,才继续骂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这是一个母亲说出来的话!你把宴儿的名声放在哪里?”
关氏也有些自悔失言。但这份悔意,很快又被愤怒给压了下去,她哭嚎道:“还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宴儿都要被他们害了。”
大夫人闭了闭眼,心里梗着一口气,难受得紧,她喝道:“你只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像一个市井泼妇似的大喊大叫的。”
关氏恶狠狠地拉着秋月往前两步:“当着母亲的面,我且问你,宴儿前几天,是不是又去你们院里的书房看……看闲书了?”
也不管秋月的反应,她继续发恨道:“你别不承认!宴儿身边那些该死的贱婢已经承认了。”
大夫人冷声问道:“既是都已经承认了,那你在这里又吼又叫,又拉又扯地问什么?”
关氏抹着眼泪,扑到大夫人膝上:“母亲,我可怎么活啊!”
“你是知道的,我什么都不剩了,就只有宴儿了。”
“可是如今,他被诱着走了歪路不说,还学会了顶撞我。”
“我熬油似的在这府里熬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儿子都不和我亲近了,我还有什么可活的?”
大夫人往日虽也同情这个不被儿子喜欢的儿媳,但是今天真是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看看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走了歪路?
宴儿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什么叫什么都不剩了?
父母双亲、公婆舅姑都还在世不说,她的女儿筝姐儿,就不算是她的孩子了!
什么叫熬油似的在这府里熬了这么多年?
国公府是什么折磨人的刑狱吗?
槽点太多,大夫人都懒得骂了。
她只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故此耐着性子问道:“宴儿怎么顶撞你了?”
这个问题可真是戳到了关氏的心窝窝。
如果说,她刚才的所作所为,还有表演的成分,那么此刻是真的伤心欲绝了。
她失声痛哭道:“还不是为了那些该被乱棍打死的下人!”
“上次已经算是轻饶他们了!这次居然还敢阳奉阴违!”
“这样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我本是要狠狠打一顿板子,然后提脚卖出去的!”
“谁知,谁知道宴儿……呜……谁知道宴儿竟然拦在儿媳面前……”
关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得出来,贺靳宴的行为是很伤她的心了。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他说,他说齐妈妈她们是他的人,只要他不允许,我就没有资格责罚。”
“臣妾本是不想管他,直接拉着人出去打的,谁知他竟说,他竟说,如果我这个母亲不能做到尊重他,那他就去和懂得尊重他的人一起过,永远都不回榆泰院了……呜……这不是往我的心口扎刀子吗?我真是没法活了。”
大夫人不被她的悲情影响,冷静地问着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既然宴儿房里的丫头仆妇都这么听他的,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又去看书了的?”
关氏刚还在悲悲切切地呜咽,听到这个问题立刻露出骄傲的神情,道:“有一个丫头,上次被打了几板子,打怕了。看宴儿还去,害怕又被打,禁不住,就来告诉了我。”
“可见这些下人都是骨头轻的,不打不知事。”
秋月暗想:居然是这么露馅儿的!
倒也不能怪那个丫鬟。本来就是,你们神仙斗法,却只拿着凡人献祭算怎么回事儿?
她是如此想,但只怕大夫人他们不这么想。
大夫人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认为齐妈妈她们做得不对?阳奉阴违?”
关氏抬头看婆婆,似乎在说这还用问吗?
大夫人也不管还有秋月在场了,直接开始教导儿媳:“那你说说,齐妈妈她们是谁的下人?”
不等关氏回答,又接着说道,“自然是宴儿的。”
“既然是宴儿的人,那么他们听从宴儿的吩咐行事,有什么不对,怎么就是阳奉阴违了?”
关氏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理解的,辩驳道:“可我是宴儿的母亲啊!”
大夫人冷斥道:“对!你是宴儿的母亲!”
“所以,可以教导他,可以管束他。”
“但是,绝不能在下人面前下他的脸面!”
“他已经七岁了,有自己的主见了,要学着管理下人了。你这么直直地伸手去打他身边的人,不商量,不询问,不听解释,你让他以后怎么树立威信?”
关氏顿觉气弱。
理智上,她知道婆婆说得是对的,她无法反驳。但是情感上,她还是怨愤不已。
她咽不下这口气,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她也不能再揪着儿子身边的丫鬟仆妇们不放。
公公婆婆亲自挑人放在儿子身边,还把身契全都交给了他,就是为了锻炼他御下的能力。
下人们越是听贺靳宴的,公公婆婆只会越高兴。
关氏冥思苦想该怎么把主场拿回来,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秋月,这才想起来,她今天过来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惩罚几个下人。
她立时站起来,两步抢到秋月面前,眼神凶狠地道:“都是你,都是你们!”
“你说,你们到底藏着什么心思?还是五弟给了你们什么指示?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害我儿?”
不说秋月,大夫人先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你闹够了没有?都在胡说些什么?这事,同昭哥儿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氏气急之下,简直口不择言,“母亲为何如此偏心?连问都还没问,就断言是我胡说?”
她手指秋月,“你问问她,我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他们,不许放宴儿去看闲书?这才过了多久?”
她转头喝问秋月,“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说完,心中实在是太恨,抬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谁知却被这丫鬟躲开了。
秋月一直看着她的手,就防着这一刻呢!关氏今天跟被下了降头似的失智,火气不能对着大夫人发,很有可能会冲着她来,所以一直戒备着。
果不其然被她猜着了,这不就来了?
她也没有伸手去挡,拉扯起来太难看了,只是快速后退了一步,侧转身对着大夫人道:“奴婢绝对没有藏着什么坏心思,请大夫人做主。”
系统给她说过,贺靳宴的行为,是得到大夫人默许的。
她在心里咆哮:你们大人物之间的官司,不要牺牲无辜的打工人啊!
“你说没有就没有?”关氏对她闪避的行为非常生气,却也不好在婆婆面前追着一个丫鬟打,只能恨道,“把五弟找来,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这三番五次的,我不信他不知道。”
大夫人叹气道:“说事就说事,你为难一个丫头有什么意思?”
转头对李妈妈道,“去把昭哥儿找回来,把那个告发的丫头也带来,再把国公爷和世子请来。”
“要说,就大家坐在一起说清楚。”
李妈妈俯身去了。
关氏见此,有些欲言又止。她似乎想伸手去拉李妈妈,但又放下了。
看着李妈妈离去的背影,她怯怯地道:“把五弟叫来就行了,何必还要惊动父亲?也不是什么大事。”
“世子正在教导宴儿,他本是不愿意儿媳过来的,是儿媳气不过执意要来的……母亲?”
大夫人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深呼吸了,她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口出恶言。
但最终还是难掩怒气,质问道:“你刚刚还在喊打喊杀的,现在又不是大事了?”
“国公爷来,你就怕了?有理走遍天下,你不是有理吗?你怕什么?”
“你不怕我这个婆婆,不怕昭儿这个小叔子,无非就是觉得我一向宽纵你,不会把你怎么样!觉得昭儿向来和善,不会和你这个大嫂计较!”
说着恨铁不成钢道,“我和老爷又不是只疼儿子、不管媳妇的恶毒公婆。哪次我们不是帮着你?”
“世子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他做什么!这样事关宴儿的事情,他就让你一个人冲在前面?他这个父亲怎么不来!”
关氏虽然被说得很难受,却还是维护道:“母亲误会相公了。”
大夫人不理她,对秋月道:“你先下去吧!”
还没等秋月答应,关氏又支楞了起来,阻拦道:“她不能走!她可是重要证人!”
秋月:“……”她有一句脏话,不知该不该说。
关氏的想法很简单,贺知昭是公婆的心尖尖,地位很难撼动,她在人前还是要同丈夫唱双簧,维持丈夫在公婆心中的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