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还是告诉他了。
裴雪诗已经吩咐丫鬟把药渣倒掉,又把药方要回来了。
他不一定会细查。
裴雪诗扮作听到他的声音才醒,“嗯,现在好多了。”
“癸……水?”
裴雪诗不想在床上躺着了,“没错,是今天早上才来的。”
“你吃了药?”
秦时让望着她。
裴雪诗面不改色,“是,来癸水这几天我肚子都会疼的。”
“以前尚未沦为下等人时每次都会吃药,现在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吝啬那一点药钱的,不过你也知道来癸水是不能再行房的吧。”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急,慢慢来。”
谁急了。
她才不急。
巴不得永远都怀不上呢。
裴雪诗肯定不能说心里话,“我整天待在房间跟待在暗室没区别,我能到院子内其他地方活动吧,我身体健康才容易生孩子。”
“可以。”
她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更自然点,“我能进你书房吗?”
“为何?”
秦时让漫不经心。
裴雪诗坐到他对面,“无聊,书房里有书,我可以去看。”
“若你喜欢,也可以。”
裴雪诗本意当然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到书房里找卖身契,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秦时让能放卖身契的地方不多。
第一个是书房。
第二个是他住的房间。
裴雪诗准备先到秦时让的书房里找一遍,找不到卖身契,再想办法进他的房间里找找看。
裴雪诗还想知道秦若怜现在怎么样,也问出口了。
秦时让看了她一眼。
“你很关心她。”不是问句,说明他是认定了。
裴雪诗不否认,“若怜小姐是我来到秦府后的第一个主子,我关心一下前主子也无可厚非。”
“她很好。”
秦时让回答了。
她不太信,“真的吗?”
他脑海里闪过秦若怜出嫁时哭得梨花带雨的画面,“她是自愿嫁进谢家的,你认为她会不好?”
“她有得选吗?”裴雪诗有点替秦若怜不值。
秦时让不予置评。
他还有事做,喝了杯茶就要走,“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很忙,你在院子里养好身体,书房可以随意进出,今晚你好好休息。”
裴雪诗眼一亮。
秦时让恰好看见了。
他不太喜欢她露出这种他不在就很开心的表情,却也没说什么,“有事喊丫鬟进来伺候。”
说完就走。
裴雪诗目送秦时让离开。
他一关上门,她就活力十足起来,浑然没有来癸水的体弱模样,毕竟她压根就没来,喝的只是避子汤,裴雪诗走到窗前看外面。
秦时让没回书房。
他出院子了。
裴雪诗心想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睡觉了,推门出去到书房。
一出门,看见了丫鬟。
裴雪诗愣住。
差点把她给忘了。
丫鬟正打着瞌睡,见裴雪诗出来就从柱子旁站起来,“你身体不舒服,这是要去哪儿?”
裴雪诗指了指书房。
“书房。”
她又摸了下肚子,“吃药后好多了,觉得无聊,想看书。”
丫鬟便跟上她。
裴雪诗婉拒道:“不用了,我又不出去,一个人去就行。”
“公子说了,让我贴身照顾你,尤其是在你身体不舒服,还吃过药的不久后。”丫鬟解释。
这是甩不掉了。
“好吧。”裴雪诗也不再纠结,反正她收敛着找就行,对方也不可能眼睛也不眨盯着她。
裴雪诗一进到书房就找了几本书看,丫鬟守了一会儿。
大概是见她真的在看书,丫鬟便继续打起瞌睡。
裴雪诗等的就是现在!
她轻手轻脚放下书,时刻留意着丫鬟的动静,又分神去翻找可能藏有自己卖身契的地方。
找了许久。
她一无所获。
丫鬟眼皮动了下,裴雪诗猜她是要醒了,赶紧回原位看书。
下一秒,丫鬟睁开眼。
她见裴雪诗还在看书,走过去:“到吃饭的时辰了。”
裴雪诗灵机一动。
她提议,“你去拿饭来,我在这里看书等你。”
丫鬟摇头。
“公子从不在书房吃饭,不喜欢书房有食物的味道。”
裴雪诗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也不再坚持,“那我吃完饭再来看完这本书,实在太好看了。”
丫鬟不识字,看了一眼她拿的书的封面也不懂。
“好。”
听丫鬟语气,还要陪着来,裴雪诗逐渐适应了。
*
秦时让说他要忙一个月,还真的要忙一个月,没空见她,而裴雪诗这一个月找遍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自己的卖身契。
裴雪诗将目标转移到秦时让的房间,可她还不被允许进去。
其实是她还没问过。
所以无缘无故不好进去。
别提她身边如今多了一个时时刻刻要跟着自己的丫鬟。
裴雪诗坐在院子里想办法。
不知道秦时让对院子里的下人说过什么,他们看见她会尊敬地喊一声裴姑娘,然后就没然后了,也不知秦老爷秦夫人知不知道。
裴雪诗发着呆,忽然听到下人八卦讨论到秦若怜。
“小姐怎么了?”
裴雪诗逮住他们问。
他们说秦若怜怀孕了,这几天回府中一趟,谢家大公子也会陪她回来,他们夫妻可恩爱了。
裴雪诗抿唇。
秦若怜居然怀孕了。
裴雪诗心情颇为复杂,秦若怜嫁给谢家大公子前是喜欢女学的年轻夫子的,不知道嫁过去后是否移情别恋,爱上谢家大公子了。
要是没有。
还怀上了对方的孩子……那秦若怜肯定很难受。
裴雪诗突然想见她。
可她不能出这个院子,秦若怜也应该不会来这个院子。
正当裴雪诗沉思时,院子里的下人来说有个叫芍药的丫鬟过来找她,裴雪诗激动得跳起来。
她也不是将逃跑的希望寄托在芍药身上,只是单纯想见对方。
主要是芍药也帮不了她,裴雪诗必须得先找到自己的卖身契,所以她不打算连累芍药,芍药不知情才是对她们都好的做法。
裴雪诗叫人带她进来。
秦时让的院子,芍药没得到允许是不能进来的。
芍药见下人过来带自己进去,而不是裴雪诗出来见自己,感到一丝奇怪,但这一丝奇怪在见到裴雪诗后抛到一边去了。
裴雪诗快步朝芍药走去,喜道:“芍药姐姐。”
芍药也开心。
她揶揄道,“小姐大婚当日你没出现,小姐回门那日,我来找过你,听说你出去替公子办事了,看来你在公子院子颇受重用。”
“导致我想见你一面都难,今天真是幸运啊。”
裴雪诗想大喊冤枉。
不过她最终也没说那些事,“芍药姐姐,我想你了。”
芍药淡笑,“我也是。”
被秦时让指派来伺候裴雪诗的丫鬟站在院子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们,这个距离听不清她们说话,裴雪诗问:“小姐怀孕了?”
芍药笑容一顿。
“嗯。”
裴雪诗压低声音,“小姐不喜欢这个孩子?”
芍药沉默几秒。
“小姐确实不喜欢。”
裴雪诗也跟着沉默了,芍药忽然干呕几声,她大惊,“芍药姐姐你身体不舒服?”
芍药眼眶微红。
“雪诗,我怀孕了。”她声音小到连裴雪诗也差点听不见。
“什么?”
裴雪诗以为听错了。
她咽了咽口水,保持冷静问道:“谁的孩子?”
芍药说了一个名字。
裴雪诗猛地站起。
刘家六公子!京城有几户比较出名的世家大族,先是有秦家,谢家,再有就是刘家,芍药什么时候跟刘家刘公子在一起了?
芍药知道裴雪诗的疑惑。
她见周围没什么人,只有院子尽头有个丫鬟,才娓娓道来。
原来在认识裴雪诗之前,芍药就和刘家六公子有来往,只不过她心中一直有道自己配不上他的坎,直到听到裴雪诗说的话。
裴雪诗认为喜欢一个人,没错,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等等。
后来,芍药就总是在想这番话,再后来,她偷偷和刘家六公子在一起了,也给了他身子。
没想到竟然怀上了孩子。
芍药想留下。
可刘家六公子却不承认。
芍药又不能将此事闹大,只能暂时隐瞒下来,还在孩子的月份不大,刚足月,别人发现不了。
裴雪诗无话可说。
片刻后,裴雪诗拉住芍药的手,“芍药姐姐,刘家刘公子不认,自然不会娶你,你要是要留下这个孩子,面对的事情有很多。”
“我不会劝你留下这个孩子,更不会劝你堕胎,选择权在你这里,我希望你能深思熟虑。”
芍药低头。
“我知道,女子在这世道本就困难,遑论还带着个孩子。”
她似喃喃自语。
裴雪诗列举了一些她会遇到的难事,谢家很看重门风,不会容易府中丫鬟跟人私通还闹大肚子,芍药兴许会被赶出谢家。
秦若怜也不一定能保她。
谢家将芍药赶出去后,秦家不可能还要这个与人私通的丫鬟。
她以后只能靠自己活着。
这世道很乱。
裴雪诗刚穿书那天就差点死了,芍药被赶出去,还大着肚子,日子只会更难过的。
芍药说她会认真考虑。
她不再说孩子的事,转而问裴雪诗过得怎么样。
裴雪诗耸肩,“挺好。”
“那就好。”
她们相聚的时间不长,因为芍药还要回去伺候秦若怜。
裴雪诗跟她告别。
芍药温柔道:“你好好保重,小姐以后要养胎,不会经常回秦府,可能要生产后了,我照顾小姐,也回不来,你照顾好自己。”
*
晚上,秦时让来了。
他们相隔一个月没同房,裴雪诗知道他今晚来会发生什么,为了找到卖身契,她豁出去了,“我今晚不想在这里,去你房间?”
“为什么想去我房间。”
秦时让没说不行。
裴雪诗想了个理由,“你的房间不经允许,没人敢靠近,我的房间则不是,万一被别人听见或看见什么,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秦时让将她带回房。
他们又一次行房,可能是做过一次有经验了,裴雪诗能从中获得不少舒适,秦时让先用的手指,再用的那里,然后他将她填满。
半个时辰后。
他们清理干净就休息,秦时让也没赶裴雪诗回自己的房间。
她装睡。
裴雪诗其实很累,也很困的了,但她不让自己睡着。
她听着秦时让的呼吸声,确认他睡着后蹑手蹑脚起来,卖身契不在书房,极有可能在房间。
可房间也不小。
从何找起?
并不简单,裴雪诗还得谨小慎微,不被秦时让发现。
她先从柜子找起。
疑似能装卖身契的几个柜子都被她看过了,没卖身契。
裴雪诗硬着头皮找一会儿,又看一眼床,确认秦时让还没醒,要是被发现,以后她就不能再靠近房间了,可她不找又不行。
秦时让忽然翻了个身。
裴雪诗赤着脚小跑到房间的茶桌前,佯装在找水喝。
算了,今晚先这样吧。
她喝一杯水就回床榻睡了。
裴雪诗躺下床榻没多久,因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她的秦时让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她那张脸上。
*
裴雪诗一觉睡到天亮。
秦时让早早便离府了,她避开丫鬟回房找出上次剩下来的药,又熬了一服,喝完药才会床上躺着,佯装还没睡醒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裴雪诗仍然没有能找到卖身契。
这一天,裴雪诗心情极不好,连饭都不想吃了,偏偏秦时让今天要和她一起吃饭。
裴雪诗今天的肠胃好像不舒服,闻到那些饭菜有种想作呕的冲动,当着他的面就吐了几声。
丫鬟正欲跪地认错,秦时让却叫她们去请大夫。
裴雪诗听到后愣住。
不可能,他们每次同房完,她都会吃避子汤,不可能怀的。
她让自己不要慌。
大夫很快就来了,裴雪诗手指微颤,大夫给她把脉,她一直留意着对方的表情,他缓缓收回手,做出拱手祝贺的姿势。
“恭喜,这是喜脉。”
裴雪诗不相信。
她脱口而出,“不可能,不可能是喜脉,你看错了!”
秦时让语气温柔,神情不变,眼神却意味不明,“为什么你会如此断定不可能是喜脉。”
裴雪诗语塞,“我……”
她平静了点,再次朝大夫伸出手,“请再给我把一次脉。”
大夫很少遇到这种事。
他看向一看就是能做主的秦时让,秦时让颔首。
结果还是一样。
裴雪诗彻底不演下去了,“找别的大夫给我看,他肯定是看错了,不可能会是喜脉的。”
秦时让见裴雪诗这么激动,眼神微变,抬手握住她。
“好了,别闹了。”
他轻声。
裴雪诗想甩开他的手,“我不相信,不可能。”
“可事实就是如此。”
她现在都不敢看还没显怀的肚子了,只是不断重复不可能。
秦时让顺裴雪诗的意思,又叫了几个大夫过来给她把脉,但结果都一样,不曾有任何改变。
裴雪诗泄气了。
秦时让让其他人退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渴了吧。”
裴雪诗不要。
他也不生气,将水放下。
“你是奇怪,我们每次同房后,你明明都有喝避子汤,为何还能怀上我的孩子,还两个月了?”
裴雪诗震惊地抬起眼。
秦时让脸上还有淡淡,却没那么真实的笑容,“是,是我把你的药换了,那些药还能使女子的身体变好,有利于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