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让提醒:“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姚府参加诗会。”又说要派马车送裴雪诗回秦府。
谢家二公子收扇,建议道:“秦兄,表妹是刚来京城吧,不如我们今天带她去姚府诗会看看,叫表妹此番来京城玩得开心。”
不待秦时让回复,他又问裴雪诗:“表妹意下如何?”
要是说心里话,裴雪诗是想去见识一下古代人举办的诗会的,不想回秦府干呆着,但她如今寄人篱下,得寸进尺是不是不太好?
她下意识看向秦时让,希望能从他那得到答案。
谢家二公子却误会了。
他用扇子轻拍了下秦时让单薄却宽阔的肩:“秦兄,就让表妹去姚府诗会吧,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有我们在,不会出事的。”
有些世家大族将女儿看得很紧,怕她们会在外面遭遇不测。
谢家二公子是会脑补的。
怕秦时让再一次为自己为难,裴雪诗正想说谢谢他的好意,但不用麻烦了,她逛累想回府休息时,秦时让居然问她想不想去。
裴雪诗备受感动。
知道他这是允许的意思,她点头如捣蒜:“想去。”
秦时让嗯了声。
他想了想,又说了句:“既然……表妹想去就去吧。”
态度不变的温和。
表妹二字从秦时让口中说出来的感觉跟谢新觉完全不一样,裴雪诗怀疑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就是感觉他说的更好听,更动人。
秦时让看着裴雪诗越发真诚的笑容,不为所动。
之所以会同意谢家二公子想将此女带去姚府诗会,是因为秦时让十分了解谢家二公子的性格。
若不如他意,不满足他对裴雪诗的好奇,他会一直惦记着,不停地问有关她的事,既然如此,顺他意又如何,秦时让不喜麻烦。
刚才帮裴雪诗解围,也是因为秦时让不喜麻烦。
要是直接对谢家二公子说,裴雪诗只是他从外面顺手救回来的下等人,不,应该说是他妹妹秦若怜大发慈悲要救回来的下等人。
又要解释一连串。
毕竟谢家二公子这个人好奇心很重,喜欢刨根问底。
秦时让认为为裴雪诗解释那么多是浪费时间,且不值得的。
一个下等人而已。
他想。
带裴雪诗到姚府的诗会,当是多带一个下人去也不是不可以。
秦时让是京城里世家大族公子的典范,阶级观念在他这里是存在的,不容置喙的,只是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整天挂在嘴边罢了。
身为秦家大公子。
他学识要与他人同样优秀,或者是比他人更优秀,但其他方面又要与他人不同,塑造一个好形象?不像京城其他纨绔子弟那样。
这是秦老爷对他的要求,他也要严格遵守方可。
他们一问一答敲定后,实际上没什么身份的裴雪诗随他们踏上去往姚府参加诗会的路上,谢家二公子不拘小节,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经过闹市,不急不缓地径直驶向一个方向。
裴雪诗坐在帘子旁。
她偶尔能通过被风吹起的帘子看到热闹的大街,那是跟在街上走看周围不一样,别有一番味道,有种游离于这个世界的错觉。
谢家二公子用扇子到裴雪诗跟前一晃:“裴表妹。”
裴雪诗立刻回过神,习惯先看坐在对面的秦时让,再看谢家二公子,回应他:“谢、谢表哥。”
谢家二公子莫名其妙被她逗笑了:“你怎么每次叫我谢表哥的时候都口吃,难道是开口叫我谢表哥,太过于为难裴表妹了?”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不是矫揉造作的假笑。
裴雪诗也想笑。
还真被他说对了,主要是小说里写的古人的表哥表妹总会多层暧昧的朦胧之意,经常有通婚等等,导致她叫不太出口。
在现代,裴雪诗又没兄弟姐妹,表堂的都没有。
弄得她不太自在。
裴雪诗想是这么想,但她不会说出口。
又不是情商低下的人。
裴雪诗尽量学着古代人那样说话,“怎会呢,今天是我第一次见谢表哥,有点紧张罢了。”
谢家二公子挑眉。
他弯唇说:“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当我是你秦表哥就行。”
秦时让不语。
裴雪诗:“……”
还是别了。
那样的话,她会真紧张,裴雪诗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谢家二公子的嘴可不能停。
他总能找到新的话题延续热闹气氛,不会让马车安静。
秦时让只在一旁听着。
至于裴雪诗……
她也很想跟秦时让那样在一旁听着,不是因为裴雪诗社恐。
相反。
她很喜欢热闹,也很喜欢和人聊天,多交朋友,交换想法。
但是她在这种情况下怕说多错多,怕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关键是谢新觉还很喜欢说完几句话后,求同似的问她的观点。
裴雪诗能怎么办?
接着他的话呗。
她呵呵笑着,偶尔附和一两句,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谁知谢家二公子见裴雪诗喜欢听自己说京城世家大族公子千金的八卦事,越说越来劲,演变到后面,说的八卦也越来越劲爆。
裴雪诗终于感兴趣了。
太刺激了好不好。
古人真会玩啊,她恨不得眼前有瓜子,嗑瓜子听八卦。
秦时让兴趣不大。
但他似乎顾及姑娘家脸皮薄,不适合听那些事,用书卷轻轻敲一下矮案,唤了谢家二公子的字:“太白,莫要再说这些了。”
正等着听重要情节部分的裴雪诗差点喘不过气。
突然就没了。
太抓心挠肺了。
这跟看一部精彩的小说,不让她看结局有什么区别呢。
可裴雪诗无法提出抗议。
恰好马车到姚府大门前,秦时让和谢家二公子该下去赴诗会了。
姚府也是京城里有名望的世家大族,那排面可不是寻常人等能做到,一个小小的诗会都能办到如此的盛大,姚府门前客似云来。
下人快步过来招待他们。
裴雪诗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不过以前都是在电视剧里看的,亲身经历自然有别的感受。
她算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秦家的府邸也有气势。
与姚府相比,相差不大,不同的是秦府在她入住时不曾举办过盛大的宴会与诗会等等,因此没给裴雪诗留下有关这方面的印象。
第7章 动心
裴雪诗跟在秦时让身后进去,努力不东张西望。
谢家二公子往前走了几步,问她是不是第一次参加诗会,裴雪诗如实承认了,就算她真是秦时让的表妹,没参加过诗会也不足为奇。
毕竟说是远房表妹。
能让人想到穷乡僻壤那种远房表妹,过来投靠强大的秦家。
秦时让很少说话。
他大多数是听他们说,也不表达自己的意思。
偏偏裴雪诗总是忍不住将注意力分到他身上,偷偷看他几眼。
有一次,他发现了。
却只当裴雪诗是想来参加诗会,又怀着下等人的不安,所以才会看知道她真实身份的自己。
兴许是担心身份暴露。
秦时让也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即使给她一个不错的身份,也高贵不起来,永远只能在原地碌碌无为打转。
他看裴雪诗时,二人的目光在半空相碰再分离。
她被秦时让这一眼看得心乱如麻,他皮囊优越,再加上温柔相,看人也显得极致的温柔,哪怕他话少,也叫人觉得眼里有自己。
裴雪诗眼睫一颤。
她无声无息地呼了口气。
裴雪诗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人家只是无意看过来而已,又不是故意想看她的。
可……
可如果不是无意的呢?
裴雪诗被自己的脑补弄到无语了,他们才认识多久,别以为他伸出援手救她回府就是对她有好感,他也曾说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裴表妹?”谢家二公子见裴雪诗一动不动,回头看她。
他问,“有事?”
裴雪诗重新跟上去。
“没事。”
她走路依旧不同他们并排,刻意落后他们一步。
裴雪诗不爱出风头。
尤其不爱在这个世界里出风头,也深知秦时让他们的身份不凡,待会儿肯定有不少人过来对他们阿谀奉承,问这问那的。
牵扯到她就不好了。
自古以来,少不得如此。
裴雪诗只想安安分分地欣赏一下古代的诗会,好抚慰一下穿书后险些饿死,又不得不想尽办法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的心。
好在他们来得晚,诗会即将要开始,没多少时间给人寒暄。
姚府的管事亲自领秦时让到后花园的亭子附近。
诗会讲究的东西有很多,其中就有不能丢的格调,主办姚府诗会的是姚家的五公子,他将诗会安排在雅致自然的后花园。
桌子上还有用花做成的糕点和花茶,闻起来就开胃。
裴雪诗想吃。
古代的食物没太多添加剂,这些糕点和花茶一看就是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的好食物。
裴雪诗多看了几眼。
秦时让找了个地方给她坐下,但又不是显眼的位置,误打误撞合了裴雪诗的心意,她不禁猜想他是不是有心为她找这个位置的。
裴雪诗微微动容。
由于诗会实行一人一桌椅,秦时让跟谢家二公子坐到不远处。
他们受到的关注很多。
她发现来参加诗会的男女数量相差不大,仿佛是对半的。
裴雪诗巡视四周。
古代的诗会不仅有扬名声的作用,还有类似于现代的相亲作用,方便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世家千金互相认识对方,互相了解对方。
有不少公子贵女在诗会看上眼了,回去后,可以上门提亲。
秋朝在等级方面规矩森严,但民风却又很开放。
这是裴雪诗在原著里看过的内容设定,但也不是什么重要剧情,只是一笔带过,帮助读者从侧面了解一下这个时代背景。
不过她仅仅是过来看个新鲜,其他事应该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静静地看即可。
裴雪诗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糕点散发着甜而不腻的味道,她吃得心情愉悦,连带这两天因穿书而产生的郁闷也消减了点。
谢家二公子倒是没忘了她。
他一得空就往她看一眼。
大概是确认她这个人还安然无恙,不管怎么说,是他提议让她来参加这个诗会的。
多给她几分关注是应当。
正是因此,谢家二公子发现裴雪诗的目光好像始终有意无意落在秦时让身上,他先是一愣,随后看了她一眼,又看秦时让一眼。
小姑娘眼里藏不住事儿。
他一下子想到某方面。
她对秦时让这个表哥有好奇之心,还是倾向于男女感情方面的好奇之心,不是单纯的好奇。
表哥表妹结亲的事在秋朝再常见不过了,当今皇帝的其中一个妃子就是他的表妹,还不是远房表妹,秦时让他们也是可以的。
只是……
谢家二公子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只是秦时让看起来不像是会为情爱被困住的人,他平日里虽好相处,但实际性格比谁都冷。
这是谢家二公子认识了秦时让将近有十年才慢慢感知到的。
裴雪诗可知?
谢家二公子又喝了一杯茶。
罢了,这些事与他无关,谢家二公子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那些凑过来找话聊的公子转移,忘了她。
裴雪诗的确在看秦时让。
诗会上有很多人,样貌各异,长相好的也有,可裴雪诗还是觉得秦时让是这里面最好看的。
她单手托腮发呆。
造物主是不公平的。
裴雪诗没发呆多久,有一位公子倾身过来:“姑娘。”
她看过去。
“怎么了?”
公子看清裴雪诗的正脸,更觉惊艳,失神片刻。
真是位美人。
京城里有姿色的不少,但裴雪诗的容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反正看了后就想多看看这张脸,艳中带有几分属于少女的青涩。
二者融合到一起,并不违和,反而容易叫人产生喜欢。
裴雪诗满脸疑惑。
紫衣公子意识到自己失态,为了缓解尴尬,假装捂唇咳嗽几声,“小生不才,想问问姑娘是哪户人家的,以前从未见过。”
裴雪诗怕扯上秦时让会让对方更不依不挠,于是语义含糊不清道:“就是小门小户罢了。”
一般情商高的人听到这种话都能听得出对方不想详谈。
偏偏紫衣公子不是。
他听不明白裴雪诗这一句话中的其他意思,“怎么会呢,姚府的诗会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来的,姑娘定是谦虚了。”
裴雪诗:“……”
这还真不是她谦虚。
她现在的身份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裴雪诗笑了几声。
紫衣公子还在等回答。
裴雪诗装作不知道他还在等回答,低头喝茶吃糕点了。
情商低下的公子不依不挠:“姑娘,您还没说您是哪户人家的呢,说不定我也听说过。”
她无语。
如此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裴雪诗绞尽脑汁想怎么应对这个人时,诗会正式开始了。
她立刻道:“待会儿再说吧,诗会要开始了。”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紫衣公子:“……好。”
京城里的公子纨绔虽纨绔,还是有一定学识的。
他们自小耳濡目染,生活在秋朝的上等阶层,懂得确实会比寻常人要多得多,接受的教育资源也是寻常人所触碰不到的。
但在现代熟读过唐诗宋词的裴雪诗认为他们还是稍逊一点。
诗会比的是作诗弄词。
裴雪诗听了十几个人作的诗,毫无感觉,还不如桌上的糕点和茶水对她有吸引力,直到她听别人提起一个名字,秦时让。
她拿糕点的手停在半空,抬眸往秦时让坐的位置看。
秦时让站了起来。
为表礼仪,作诗之人要站起来作诗,他本就鹤立鸡群,如今一站起来,满庭的花草恍若失了色,其他人目光纷纷齐聚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