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窗外树枝发出簌簌的声响,红纱幔帐,珠帘清脆地晃动出乐音。顾淮亲吻着柳安予骨感脊背上的伤痕,他不敢亲得用力,蜻蜓点水般印在她脊背的红痕处,每一处吻,都是战栗的心疼。
烛火被风吹得摇曳起来,风轻时缓缓闪动,风紧时便晃得厉害,几近熄灭。
柳安予不是很适应仰视别人的位置,唇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突然按住了顾淮的肩。
她顺势一推,整个人骑在他身上,两人身位一瞬转换,烛火燃到了顶,骤然灭了。
“郡主,要自己动吗?”顾淮半倚着身子,隔着黑暗仰头笑了笑。
柳安予的脑子有一瞬失神,“滚蛋!”,声音都变了调,她咬牙掐住顾淮的脖颈,脸颊通红。
她的目光迷离,另一只手从他心口的“予”字掠过,顾淮没有抹伤药,反而用沙砾填在缝隙间防止伤口愈合。
他想让这个“予”字永远留在心口的位置。
柳安予细细摩挲着那个字,原本荒芜的心被种上了一颗种子,渐渐的,浇灌长大,发芽开花。
她浑身汗涔涔的,生涩的动作惹得顾淮难受地抓住她的皓腕。脖颈处冰凉的指尖按在命脉,微微的窒息感刺激着顾淮的感官。
她宣示着主权,嫣红的口脂在他身上印下一个个唇印,最后一个浅淡地印在他的喉结上。
顾淮眸中隐忍克制,像是被压抑到了极点,哑声无奈轻言。
“好殿下,饶了我吧......”
第29章 29 花烛夜
青荷、樱桃一早便侍候在门口, 见顾淮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合声行礼。
“姑爷,早。”
“嘘。”顾淮将食指抵在唇中, 眼睫低垂, “她还没醒, 盥洗的东西给我罢,我来伺候就好。”
青荷端着银盆, 俯身禀道:“姑爷,还要沐浴呢。”
“沐浴?”顾淮一愣,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成亲后的细枝末节。
“是,成亲第二日晨早, 新娘子要早起沐浴后再去奉茶。”青荷躬身回禀道。
顾淮挑了挑眉,心思微动, 开口道:“那好, 盥洗的东西先给我,你们去备好热水,我服侍郡主就好。”
青荷与樱桃悄悄对视一眼,齐齐福身道:“那就辛苦姑爷了, 奴婢顺道再去给郡主备个早膳。”
“去罢,让柏青带你们去。去隔院的耳房里找他,直接敲门就成, 若是问起, 就说是我吩咐的。”顾淮从二人手中接过银盆, 温声又补了一句,“顺便让他带你俩认认路。”
“是。”青荷拉着樱桃福了福身道。
顾淮端着银盆进屋, 抬眸却与一双含秋露的琥珀眸对视。
“醒了?”他的眸子宛若春水,将银盆放在小案上, 坐到床边。
柳安予的发丝垂在肩上,半撑着身子,只觉腰酸背痛,浑身被人打了一遍似的。
顾淮将人搂在怀里,伸手帮她揉腰,耳鬓厮磨,“难受吗?我昨晚给你洗过一遍,也抹了药膏,你要是起不了身,盥洗完我叫青荷把早膳给你端进来。”
柳安予倚在顾淮身上按了按眉心,轻声道:“哪有第二天起来不去给公婆敬茶见礼的道理?现在什么时辰了,扶我起身罢。”
“辰时,不急。”顾淮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依着柳安予扶她起身。
他将软垫塞到柳安予腰后,帕子浸了水拧至半干,给柳安予擦脸,青荷和樱桃适时进来,匆匆瞥了一眼浓情蜜意的二人,窃窃一笑,拦了屏风备好热水。
“这是......?”柳安予刚要穿外裙,眨眨眼欲言又止。
“青荷说的,晨起要沐浴。”顾淮环着她,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像小狗似地蹭来蹭去回复道。
“别蹭,痒。”柳安予低声警告,顺手捏了捏他的脸。
“奥~”顾淮的眼睛耷拉下来,委屈地贴着她,“你不喜欢,我不再蹭了。”
“哎,你......?”柳安予欲言又止,话音未落,便听那边青荷禀报。
“郡主,姑爷,热水备好了。”青荷恨不得把头别在裤腰上,再也不要看到这对腻腻歪歪的小夫妻。
青荷说完,拉着樱桃就跑,留下一脸疑惑的柳安予。
她偏过头看向顾淮,却意外捕捉到他唇角转瞬而过的笑意。
?
“郡主,微臣来侍候您。”顾淮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语气得意。
“好啊。”柳安予只愣了一瞬,便毫不避讳地迎过他的眸子,食指抵在他的唇中,唇角微勾,“只是,白日,不可宣淫哦。”
顾淮嘴角的笑一瞬间收了回去。
*
热气氤氲,浴盆中浮着荷花干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气。
“原来你身上的荷花香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熏香。”顾淮捻起一片花瓣,在指腹揉碎,一股浓郁的荷花香香气扑鼻。
“樱桃弄的。”柳安予背对着顾淮,宽衣解带,纯白绸缎中衣从她肩头滑落,露出白瓷般的肌肤。
她踏进浴盆,将肌肤完完全全浸在微烫的热水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热水泡得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她轻轻后仰靠在浴盆边上,对上顾淮的眼睛。
“小玉子,怎么不动了?”她微抬下颌,发尾湿润挂着水珠。
顾淮喉结滚动,探身拿起甲煎粉,指腹余温融化上面的脂蜡,花果的酸甜味淡淡逸出。两人凑得很近,顾淮只着中衣,半跪在旁边将甲煎粉点在她唇上,她的唇瓣透出淡淡的粉色,软嫩得宛若脂冻。
柳安予倏然凑近,鼻尖相对,眸子氤氲着雾气,顾淮下意识闭上眼,却感受到她的唇擦过脸颊,一瞬便离开。
“闭眼睛干嘛?我照照沐盘。”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得意的样子活像只狐狸。
顾淮被她逗得脸羞红,一声不敢吭拿起澡豆浸水。
大早上服侍柳安予沐浴就是顾淮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因着一会还要奉茶,柳安予决计不允顾淮造次,漆匜里的水浇在柳安予身上,偶尔溅出的几滴温热殷湿了他的衣襟,心脏躁动滚烫。
他的目光寸寸掠夺过她冷白的锁骨,心跳开始变得缓慢,喉结滚动,顿时口舌干燥起来。
“这里,也要洗一洗。”顾淮声音略微沙哑,手指缓缓摩挲,眸子直勾勾盯着柳安予,似要将她拆骨吞入。
柳安予的脸色一变,脸颊浮现淡淡的薄红,纤弱的手扶住他的手臂,咬唇喘着粗气。
“......顾淮!”四目相对,她清浅如琥珀般的眸子渐深,厉声叫着他的名字,明明是威胁,却带着一丝调.情的意味。
“微臣,只是想帮帮郡主。”顾淮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尖,声音蛊惑引诱。
这是莫大的僭越。
柳安予眼眸幽深,她抓住顾淮的衣襟压低声音,缓缓吐息,“......下不为例。”
她用手背稍稍用力地拍了两下他的脸,以示警告,酥酥麻麻的痛感却让顾淮眯起眸子,餍足地舔了舔虎牙尖。
服侍完沐浴,顾淮起身拿帕子轻柔地为她擦干乌发,忙前忙后地拿衣裳钗环,比青荷还要尽心尽力。
他绕到柳安予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身,指尖绕着绶带系好又再转过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郡主,你腰后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你知不知道?”
他本以为柳安予会羞怯,不料她只是抬了抬眉,手扶住顾淮的下颌轻抬,蜻蜓点水般印在他的唇瓣,旋即勾唇一笑,“现在知道了。”
?顾淮怔愣一瞬,耳根登时爆红。
柳安予轻笑,将自己的雕荷白玉系在腰上,边走边问,“青荷呢?”
顾淮站在原地碰碰自己的唇瓣,微微抿唇笑,“她去备早膳了,我还叫柏青给她们引了路,你不必担心。”语气欢快,像是在求夸奖。
“嗯?”柳安予拿胭脂的手一顿,转过头眸子疑惑看向他,“她去备早膳了,谁给我梳头???”
?顾淮笑容僵在嘴角。
他步子一个大转弯拐向门口,心虚地跑出去,“我去叫她。”
柳安予不由得轻笑。
*
“......您请喝茶。”
柳安予刚要行礼,却见顾明忱连忙起身虚虚将人托起,惶恐地啊啊两声。
旁边萧氏看懂了他的意思,开口对柳安予慈爱地说道:“郡主不必行此大礼,颔首,微微颔首就好。”
柳安予看了二老一眼,便也顺势直身颔首奉茶。
“赐座。”萧氏满意地看着柳安予,见顾淮自然地伸出小臂让柳安予搭上,待人落座后才给自己找了个位置,暗自点了点头。
她放下茶杯,从袖中拿出早就备好的玉镯,温声道:“郡主,妾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听闻你有一块上好的雕荷白玉,是母亲自你出生时便雕好的。妾去问了你母亲,特地寻了一块同料的玉石,磨了个白玉镯子,倒也算是有始有终。”
柳安予温声谢过,当着萧氏的面将镯子戴好,青荷去盯过厨房,添了好几道柳安予爱吃的菜。
“今个起得倒晚,这早膳都有些凉了,妾叫小厨又新做了些,原凉的,就添给下人们了。”萧氏一边解释,一边将青荷告诉小厨房的那几道往柳安予面前摆了摆。
“是孩儿懒了,昨个忙了一天,今早非拉着郡主多睡会儿。若不是郡主非要来奉茶,孩儿恨不得睡到午时再起。”顾淮自然地解释道,萧氏哪里听不懂顾淮的意思,眸子带着笑意在两人间游移。
可算是有人能治治这个臭小子了。
萧氏浅笑啜茶,抬抬手叫人摆早膳。
顾淮舀起一勺乳鸽汤刚盛到小碗里,递与柳安予,那边柏青就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子!翰林院的人在叫门!”他鼻青脸肿,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顾淮将要起身,却听柳安予慢条斯理地叫住他。
“急什么?”柳安予端起小碗,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了一口,“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没有王法了?”
“听郡主的。”萧氏在一旁观察顾明忱的神色,理解后连忙帮腔。
顾淮听话地落回座位,抬眸看向柳安予。
“柏青你带上家仆、小侍,将大门关紧了,死守着。青荷你带着樱桃从小门出去,直奔大理寺找沈河沈大人,问问他这事儿管不管?”柳安予的声音骤然降到冰点。
“拿我腰牌去。”顾淮解下腰牌递过去,眸子宛若蛰伏的豹,语气森冷,“翰林院的人都打上门了,不管是什么事,今是我顾淮新婚第二日,他们若是非要成心恶心我,就休怪我不留情面,将这事查个底朝天。”
“是。”青荷一应,拉着樱桃步履匆匆去办。
顾明忱和萧氏面面相觑,还是顾淮拾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在柳安予的碗里,缓和着气氛。
他暗自捏了捏柳安予掌心软肉,温声道:“先吃饭。”
第30章 30 花烛夜
沈河为五品下大理正, 最好管事,为人倒是正得发邪,前些日子他休沐上街, 见一小夫妻亲热, 还大骂人白日宣淫、有伤风化, 非要拘人家几日。
柳安予觉得此人有病似的,但在大事上, 却也从未偏颇,才想起请来这人。
他官阶在顾淮之上,本不应来,可他年青在翰林时, 承过燕王恩情,二则是皇帝委任顾淮查秫香馆一案, 如今朝中人人自危, 生怕牵连上,沈河自然也不会莫名来触顾淮的霉头。
沈河还未换下官服,行至半路遇上了大皇子的马车。
李璟撩开帘子,匆匆瞥了一眼, 朗声唤他,“沈大人,这是去哪?”
沈河步履蹒跚, 顿步眯了眯眼才看清, 拱手行礼道:“是大殿下啊, 下官去顾府看看,说是有人闹事。”
“大殿下安。”青荷和樱桃在一旁行礼问好。
“是安乐有事?!”李璟讶异一瞬, 眼眸旋即幽深,“上来罢, 本皇子送你们,马车还能快些。”
“那就多谢大殿下了。”沈河连忙谢恩。
烈日炎炎,午时将至,隔顾府老远就听见吵闹声,李璟下了马车一瞧,尽是翰林院刚刚封了职位的学子。
“这是作什么?”李璟站在马车上高声质问,人群立即噤声看向他,有的人认出了他是当朝大皇子,还躬身行了礼。
“自是叫门!顾淮要查秫香馆,我们不拦着,可他滥用职权,抓了多少德高望重的忠臣,他良心岂能安!”为首的名叫余翌,一袭青衫是典型的文人模样,他气得胸口起伏,丝毫不畏李璟身份高声回应。
李璟认得他,他是今年的榜眼、沈忠的门生,刚刚擢升为侍读学士。
“那你说说,都误抓了谁?”沈河适时冒出来,厉声问他,“你说一个,本官便记一个,秋后待审,本官保你作证人。只要你拿出翻案的证据,本官力挺你上书,狠狠参顾淮一本!”
“顾淮做事滴水不露,若能让我等抓住把柄,你们大理寺难不成吃干饭的?!”余翌冷哼一声,口不择言道。
“你!你!”沈河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既无证据!若是执意聚众在此胡闹,就休怪本官无情,治你个煽动群党,污蔑朝臣的罪名!”
“你们跟顾淮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要杀要剐,我们不怕你们!”
“就是,我们不怕!”
“就尽然将我们绑到诏狱去!”余翌高声道:“老师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若是区区牢狱之灾就可折骨,那和顾淮这种小人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