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不经意的的举动,轻而易举地就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走吧。”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跳上了马车。
他们住的地方偏僻,马车渐渐由这一方僻静驶入一片喧闹之中。
渐渐地,道路两旁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传入耳中,为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增添了几分烟火气,使得街头巷陌热闹非凡。
市集上各种卖艺耍把式的大显神通,引得人群常有欢声笑语,好不欢腾。
街市上有各种各样的花灯,一朵朵的,像花一般在街头绽放。
听得热闹,段曦宁待马车停好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惊叹地看着满眼热闹街景。
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刚刚下凡一般,看什么都新鲜,看见个小摊贩便要凑上去看看卖的什么,十分好奇又新鲜。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出来逛这样的夜市,难掩兴奋。
沈渊紧紧跟着她,生怕来来往往的人群将两人冲散,笑着看她像个孩子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我从来都不知道夜市上能这么热闹。”刚买了个鲁班锁拿在手里把玩的段曦宁兴奋地说道,“真好玩儿,我以前怎么就没出来玩儿过呢?”
沈渊温和道:“等回了云京,你要喜欢,以后我同你出来。”
“好啊!”又凑到一个面具摊儿上的段曦宁调侃道,“我的都城,我自己都没逛过,倒叫你给转遍了。”
沈渊也玩笑道:“我闲人一个,自然有这闲工夫。”
话音刚落,段曦宁就猛地给自己脸上扣了个鬼面人的面具来吓唬他。
沈渊先是吓了一跳,听到她装怪物的声音便笑了。
段曦宁也取了面具大笑起来。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走到一处内城的城楼边上时,正好看到夜空中绽放出一团团绚烂的烟花绽放开来。
段曦宁仰头看着,不由地看呆了。
沈渊提议道:“我们上城楼上看,如何?”
“好。”段曦宁开心地应着,伸出一只手让他握着,两人相携着拾级而上。
今日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她也想文雅些,就不用轻功飞上去了。
他们寻了个人少又视野开阔的角落,可以将烟花看得清清楚楚。
段曦宁装文雅装了不到一炷香就破功了,一上去就兴奋地坐进角楼墙上凹进去的墙垛,手像搭扶手一般搭在凸出来的地方,腿伸在外面晃荡,看得沈渊提心吊胆的,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沈渊护在她身后,只觉着她仰头赏烟花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潇洒肆意。
段曦宁指了指远处亮起来的夜空:“你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他就看到几团新绽的烟花盛开,花团锦簇,像是一簇簇盛开的牡丹,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伴随着隐约可见的烟花点燃时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丛丛牡丹花映红了小半个夜空。
紧接着又是大团大团的芍药。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这般花样,用在七夕竟也十分应景。
段曦宁感慨道:“外面的烟花竟然也比宫中的好看。”
沈渊提议道:“你若喜欢,大可让人给你做一些这样的烟花出来。”
她却摆摆手,不置可否:“一地有一地风景,我喜欢就自己跑出来看多好。”
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感受着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她顿觉整个肺腑都熨帖了不少。
她悠闲地托腮怀念道:“小时候我总被各式繁重的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便幻想着有一个白衣侠客,能来带着我仗剑走天涯,带着我走遍名山大川,看遍人间烟火,纵剑江湖,快意恩仇。”
“现在呢?”沈渊好奇追问。
她笑道:“父皇跟我说,书上这些都是穷书生写来骗小姑娘的,叫我不要信,世上没有什么恣意潇洒的白衣侠客,只有以武犯禁的江湖草莽。”
“后来等我登上那个位子,心境自然也不同了,就只有一个念头,哪个江湖草莽敢在我治下目无法纪,为所欲为,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闻言,沈渊不由轻笑,这的确是她做派。
“你呢?”段曦宁问起,“你小时候想过这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事吗?”
“我小时候……”沈渊想起过往,笑容都淡了许多,“我小时候只想快些长大,离开梁宫,云游四海,无拘无束。”
段曦宁听了笑道:“看来我们小时候想的也差不了多少嘛!”
说着她就灵巧地从女墙上跳了下来。
沈渊赶紧扶住了她,抬手帮她理了一下发髻。
她抬眸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人,感受着对方掌心温热,心好似忽然跳得快了几分。
少时她想要的白衣侠客不会有,但她想要的人,或许已经找到了。
回过神来便听他道:“城楼上风大,我们下去吧,免得着凉。”
“好啊。”段曦宁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道,“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我饿了。”
沈渊想了想道:“今日的酒肆只怕都是客如云集,我们早些去,或许还能找到坐的地方。”
两人现下在城西,正是胡人常常聚集之地,有不少从西域来的胡人在此开了大量的酒肆食肆,可以品尝到许多中原品尝不到的美酒佳肴。
酒肆中,西域葡萄酒段曦宁之前还从未尝过,而今才知何为葡萄美酒夜光杯,不由得贪嘴多喝了几杯,只觉与她平常所饮大为不同,别样甘醇。
沈渊一向自律,从不贪杯,浅尝辄止,见段曦宁贪杯也赶紧劝她。
段曦宁知道自己喝多了什么德行,可是忍不住嘴馋,多喝了几杯才停下,又低头品尝新上的几道菜。
酒足饭饱之余,酒肆中其他客人讲西市有花灯,能解所有灯谜便可得一盏颇为罕见的琉璃花灯,段曦宁便来了兴趣,出了酒肆就拉着沈渊去凑热闹。
许是因为这花灯会的缘故,西市的人格外的多,街面上摩肩接踵,沈渊赶紧拉住了段曦宁的手,唯恐稍有不慎两人便会走散。
沈渊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宽厚有力,莫名叫人分外安心。
段曦宁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被他拉住的手,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穿梭。
她虽诗词歌赋学得一塌糊涂,但对猜灯谜之类颇有意趣的东西却十分感兴趣。
到了花灯会,沈渊并不急着解谜,面上一直挂着温和清浅的笑意,让她自己去猜灯谜,猜不出来了再从旁协助。两人齐心协力,摘得那盏花灯不费吹灰之力。
那是一盏海棠样式的琉璃花灯,段曦宁一见便爱不释手,直说回京以后要摆到自己的寝殿中去每日都看见。
西市上的小贩们陈列的不少东西都是段曦宁从前看不到的,大感新奇,一双眼都要不够看了。
她只顾着左右张望贩夫走卒们吆喝的新奇玩意儿,并未好好看路,险些与一个胡人撞了,幸好沈渊及时拉了她一把,才没有让她被那身材魁梧的胡人撞倒。
第97章 于礼不合
那胡人险些被撞, 先是骂骂咧咧地骂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胡语,待看清段曦宁的样貌,硬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眼睛还十分放肆地上下打量,又叽里呱啦地朝她说了一连串的胡语。
段曦宁可不是会受委屈的人,一把便将胳膊抽了回来顺便推开那胡人, 骂道:“滚!”
胡人还想无礼, 被沈渊挡住。
他听了那些胡语, 脸色一沉, 极为不悦地回了胡人一句胡语, 言语间盛满了怒气。
胡人满不在乎他的话,甚至目光中充满了挑衅不屑。
他们又来回说了几句胡语, 沈渊抓着她手腕的手力道都不自觉重了几分。
段曦宁听不懂胡语,一开始有些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以为对方要讹钱。
后来她觉得不太对劲, 见胡人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放肆无礼, 沈渊的怒气仿佛也越来越盛,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长眼的胡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也不装什么文静美人了, 抬脚就朝他踹了过去,将他直接踹翻, 指着他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 敢惹你姑奶奶!谁给你的胆子!”
正得意洋洋挑衅的胡人痛苦倒地,指着她龇牙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出动静不小,引得不少行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沈渊向来是动口不动手的, 没想到她会二话不说就动手,一下也有些懵。
反应过来, 见胡人倒地构不成威胁,又见周遭不少百姓围过来看热闹,赶紧拉着又骂骂咧咧补了两脚还不解气的段曦宁离开。
大庭广众的,被人围观可不好,万一碰上刺客呢?
将她拉回到马车上,沈渊赶紧安慰她:“粗鄙之人,你不必往心里去。”
段曦宁气冲冲地问他:“这鬼东西刚在放什么屁呢?叽里呱啦跟鬼叫唤似的!”
“不过是些污人耳朵的话,你……”沈渊顺口就要解释,这才反应过来,“你听不懂胡语?”
段曦宁无所谓道:“鸿胪寺有人懂就行了,我懂这玩意儿干什么?”
沈渊听了哭笑不得:“那你刚才还这么大气性?”
“他欠揍!”段曦宁黑着脸道。
气冲冲地说完,她又问起:“你为什么会通西域的胡语?”
沈渊道:“同鸿胪寺的陈大人学过些,略懂皮毛。”
段曦宁默默地想,刚才他和那胡人争辩的架势可不是只懂个皮毛的样子。
她玩笑道:“大桓朝臣的看家本事,怕不是都被你学了去。”
陈贤平只是个与沈渊交集不算深,平日也不是个好为人师的人,这都能跟他学会胡语,可见是个天赋极佳又博采众长的学生。
沈渊却谦虚道:“哪里,谬赞。不过学了些微末伎俩。”
担心她被坏了好心情,他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放河灯,如何?”
段曦宁未曾放过河灯,自是十分新奇:“好啊!”
今日会有许多人放河灯祈福,渭水河边处处都是卖河灯的商贩以及相携着一起放河灯的青年男女。
各式各样漂亮的河灯铺满了河面,照得此处亮如白昼。
沈渊买了两盏芍药样式的河灯,给了段曦宁一盏:“阿宁,在河灯上写上自己的心愿即可。”
出门游玩,段曦宁可不想动笔,又将河灯递给了他:“你替我写。”
沈渊欣然提笔,问:“阿宁想让我写什么?”
段曦宁向来是不爱许愿的,一下也想不出别的来,便道:“家国永安,四海升平。”
说完她就在一旁拨弄着先前赢的海棠琉璃花灯玩,见他给她写完了,在写自己的,凑上去问:“你写的什么?”
“愿阿宁万事胜意。”沈渊放下笔,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几乎要叫人沉醉其中。
段曦宁定定地看着他,思绪有些迷离。
两人放了河灯,沈渊见她有些倦意,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行吧。”段曦宁打了个哈欠,不知是之前喝的酒酒劲上来了,还是逛累了,她觉得有些疲乏,眼皮沉得很。
坐在马车里,看她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沈渊生怕她栽个跟头磕到自己,忙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能睡得舒服些。
她两颊酡红,此刻睡着的样子看起来较平日柔和许多,如朗月清风入怀,叫沈渊的目光久久不愿移开。
他不由地希望马车可以走得慢一点。
可是再长的路也总有到终点的一天,虽马车行的缓慢,还是到了别苑。
到了地方,马车停了,她也醒了。
看她的样子,沈渊就知道她这是喝的葡萄酒现在才上头。
她醉了。
明白这事,他一下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有些紧张,生怕她撒酒疯,不免提心吊胆起来。
好在她还算清醒,起码还认得他:“沈渊,我们到了?”
他点点头,起身询问:“进了别苑,我先送陛下回去吧?”
她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见此,他便先行出去,在她下车时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因她醉意上头有些晕,晃晃悠悠的,几乎是被他半抱着下来的。
下了马车后,她竟反拉着他的手不撒手了。
他手大,她一只手不能完全握住,干脆两只手拉着,语气像极了撒娇:“我要跟你回去。”
沈渊不由错愕,下意识地放轻声调哄她:“陛下,你的院子离得近,我送你回去可好?”
他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就任由她拉着。
段曦宁摇了摇他的胳膊:“不,我就要跟你回去!”
找准时机,她猛地身形灵活地跳到了沈渊背上,带着鼻音道:“你背我回去。”
沈渊赶紧稳稳接住,生怕她摔着,无奈笑着,温柔应道:“好,我背你回去。”
她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大概是有些累了,未再多言。
今日七夕节,城中热闹,伏虎他们都出去游玩了,整个别苑都比平时安静许多。
微凉的夜风中,一轮细弯的上弦月旁缀满星辰,照着园中小径。
沈渊将人背回了内寝,轻轻在床榻上放下。
刚一沾到床褥,她便无状地歪倒在枕头上,手里的琉璃花灯差点滑落。好在他眼疾手快赶紧捞住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替她褪去鞋袜,让她能躺得舒服些,他转身出去打水,顺便知会素筠一声
回来之后,他动作轻柔地用洁净的帕子为她擦拭脸和手。
这个时候的她老实极了,也不闹腾,由着他为自己净面,只是一直用曜石般的双眸盯着他。
在他放下帕子转身要给她卸首饰时,她突然拉住了他,用了极大的力道将他扯得倒在了一旁,翻身压住了他。
沈渊惊魂未定间,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看着,只听她道:“一起睡!”
此言令沈渊的心跳得极快,他极力压抑着,使自己理智尚存,轻声提醒:“陛下,这于礼不合。”
“嘘!”她将食指横在他唇间,“叫我阿宁,我喜欢你叫我阿宁。”
在沈渊愣神间,她低头覆上了他的唇,像一簇燎原的火苗,霎时间将他席卷,吞没着他的理智。
他根本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意乱情迷地回应着她,与她纠缠着,义无反顾地与她沉入漩涡。
她温热的指尖划过他的脸庞、脖颈、心房,一路升温,原本清冷的内室似也被这一团火烘得腾起了暖意。
“阿宁,我心悦你。”在这方脱离凡尘束缚,只有他们二人的天地中,他肆无忌惮地表达着情意。
他已被这团心火烧得忘乎所以,将什么礼法道义都抛诸脑后,遵从本心抚上了她柔韧的腰肢。
她愈加不老实的手和将他彻底席卷的温热气息,都让他沉底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