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爹入赘我家后——和枕眠【完结】
时间:2024-12-14 14:42:35

  老板娘也十分聪慧,一点即通。
  “王家?莫不是那个郁金巷的王家?”
  “不是不是不是,你别瞎说。”
  王二虎手指着那老板娘抖个不停,另一手的扇面已经完全贴在脸上,只露出一副惊恐的眼睛。
  苏达睨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细细挑起摊上猪蹄冻,“这猪蹄冻王家郎君肯定是瞧不上眼,也就是我们平常人家抠抠搜搜地偶尔吃上几次。不若这样吧。你今日就买来当接济我们这等贫苦百姓,送去延祚坊,给大家分食了。”
  “我定然会去你府上将这等善事好好转达。”
  王二虎岂会不知苏达的意思,若是他今日不照她说的做,定会去王家告状。
  可也无可奈何,此时的他就像霜打的茄子,却还忍不住嘴硬。
  “卑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独占了两个!”
  “谢谢夸奖!”
  心疼的掏出荷包,看也不看直接递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今日正是月初,他才从账房领了月例。这下倒好,后半个月怕是要缩衣减食了。
  荷包瘪了,但是气势不能输,于是扬着声调大气开口,“老板娘,我全包了,这些都送去延祚坊分给下去。”
  老板娘看着王小郎君充大头的样子,着实好笑,手上慢着找钱,嘴里也不忘说着讨巧话。
  “王小郎君真是人俊心善,我替那些穷苦百姓谢谢您了。”
  苏达连忙叫停,“等等等,给我包出一份来,我也挺穷苦的。”
  老板娘笑着挑出一份刚切好的先递给她。
  苏达拎起一份免费的猪蹄冻,心下开怀不少,觉得王二虎都面善了几分,“要不去和我爹问候一声?”
  王二虎刚还趾高气扬的气焰立即被一句话浇灭,他面露难色,斟字酌句道,“还是以后罢,我挑个日子再上门拜访苏伯伯。”
  挤过人流小跑着就走了,生怕苏达真把苏父喊来,真是来的快去得快。
  从小便是如此。
  苏达回神转身时,面上一双比豆腐还细滑比葱白还直溜的柔夷,正捧着一盒猪蹄冻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再送你一份。”
  “这不是有一份了?”
  苏达提了提手中物。
  “你这份是王小郎君买的,我这份是我送你。不是你,我今日的猪蹄冻也不会这么快卖完。”手上捧地猪蹄冻又凑近一分,“快接着,我手酸。”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娘子了。”
  “好说,喜欢再来!”
  “一定!”
  苏达不禁对这娘子心生好感,知道自己在坑王二虎,还暗暗帮腔,虽说是为了赚钱,那也是个会笼络人心的好商人。
  又送了自己一份,感觉自己真的被笼络到了。
  苏达抿嘴。
  回去之后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讲给苏父听,苏父听后,问了她一句,“你怎知,她是为了利益才帮你说话呢?万一人家只是因为见不得小女郎被欺负呢?”
  一时倒把苏达问住了,她停在原地思虑许久才被苏父喊回神,若那娘子从头到尾都只是心存善意想要帮着自己呢?自己这番想法岂不是将她标上重利之嫌。
  “酥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与阿耶出门在外,见识过人性百态,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将人往好处想。”
  总觉得阿耶还是在对自己阴阳怪气三皇子的事耿耿于怀。
  “好好好。都听阿耶的。”
  “净嘴贫。”
  她试探,“阿耶,咱们有一年没见牛婶了,我们晚上请牛婶和牛牛来家里吃饭吧!”
  “自然可以。”
  摸摸荷包,又试着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牛婶家?”在阿耶黝黑的眸光中,苏达渐渐噤了声,扬起的嘴角慢慢抿平,眼神闪烁着望向两侧商贩、过往行人和最高的那栋二层小楼上,就是不敢再去看阿耶的脸色。
  她也只是心疼银子呀!
  去牛婶家吃饭怎么了嘛?她好久没去了。
  华灯初上,月圆悬空。
  如水月色洒入白墙灰瓦的一进小院内,被昏黄灯火驱散大半。苏达看着一眼就望到头的小院,冲着灯火通明的堂内苏父大喊,“阿耶!快把灯灭掉!咱们一共就五间屋子,也不用都点灯吧。”
  苏父真是纳闷儿这女儿从小养成的节俭习惯到底是跟谁学的?
  苏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因着苏达是女郎,自然打小就精细养着,每月都会给牛婶五两银子,而且据他所知这五两银子无一不用在苏达身上。因此他每次出去公办都会带些外面的新奇玩意给牛婶娘两,只是这次东西全落在齐风寨了。
  苏达嫌苏父慢手慢脚,扔下手中扫帚,噔噔噔从西厢房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开始吹油灯,下嘴那叫一个快准狠,就怕哪盏油灯多燃半刻又浪费灯油。一溜烟的功夫,从西厢房跑到正厅,灯已经灭了大半。
  这时洒下的银色才盈满小院,缓缓流淌。
  正当她准备吹灭东厢房的最后一抹光亮时,铜首扣响,她顺着小窗向门口望去,青砖影壁后一美丽妇人提着食盒莲步款款,苏达哪里还顾得上眼下油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迎那妇人。
  晃眼功夫,人已经到美貌夫人跟前。
  洒扫院子的苏父不由得失笑摇头,这孩子明明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见到牛婶还是一副稚子模样。提着扫帚缓缓往牛婶跟前走。
  人还没站定,就听院门外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手上一个不稳,连人带扫帚差点摔在地上。
  “阿娘!”
  怒气冲冲的少年郎闯进院门,徒留铜首嗡嗡作响。
  他一把扯过牛婶手中提盒,扣住她纤细手腕,一改往日憨厚性子,强硬又执拗,“你跟我回家!”
  “牛牛?”
  “牛崽子你犯什么疯?”
  茫无所知的父女二人瞧着突然发疯的牛牛,不知所措。
  他泛红的眼盯紧二人,确切的说是盯死了苏父。那眼神说是见到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
  “我告诉你!我阿娘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休要拆散我们母子!”
  此话一出口。
  啪一声,扫帚瞬间触地。
第9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整个小院都静默了,唯有寂静如水的月光照亮这荒唐时刻。
  “你在说什么胡话?”牛婶想挣开他的桎梏,用力甩两下手臂,但力量悬殊,哪里比得上十四岁少年的劲头。
  苏父见状,只得温声细语采取怀柔政策,“牛牛,你打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少年哪里还有理智,见到所谓的‘罪魁祸首’,矛头直指,不依不饶。
  “就是你!原来你天天都在打我娘的算盘!亏得我还一直将你视作长辈。尊你,敬你!”
  “我怎么打你娘的主意了?”这话问得苏父自己都想笑。
  牛婶望着还在无理取闹的牛晴朗,耐心已经逐渐清空。
  “牛牛,你听阿娘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苏达实在看不过眼,蓄力起跳一把揪住比她高一头的撒泼少年郎的左耳,待她落地站直身子,那厮弓着腰猫着头,惨叫连连,头上半悬着的四方帽应声坠落。她胳膊弯曲将他脖子夹紧在腰侧,一巴掌拍向那四方额头。
  “小屁孩长大了?跟谁嚷嚷呢?!”
  那方正额头瞬间殷红一片,这厮方才老实。
  春三月的夜还透着料峭寒风,却吹不进其乐融融散发着橘色暖光的小厅。
  四棂窗隔扇门内,苏达夹起一块沾满姜豉蘸料的猪蹄冻放入牛婶面前的瓷碗内,又夹一块给阿耶,主打一个不能厚此薄彼,公平得很。
  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牛婶夹一块放入口中。细嚼两下,柳叶弯眉上挑,眸子闪着细碎光芒,猪蹄冻入口即化,搭配炒得咸香蘸料堪称绝妙。
  苏父一口吞下,那仿佛深渊般的巨口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模样,让苏达分外意足。
  映着暖黄色的灯光,仿佛一家三口般和美温馨。
  四棂窗隔扇门外,嘴撅得能吊油瓶的少年郎委委屈屈地在丝丝寒意中拿着扫帚满地乱挥。倏然间,一阵爆喝从一门之隔的小厅内传来。
  “牛晴朗,好好扫!”
  少年郎瞬间僵了身子,握着木柄的手露出泛白的指节,扔掉扫帚的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还是泄气般认命清扫起来,只是口中愤愤不平。
  “我就知道!有了后阿耶就有后阿娘,还有恶毒的后阿姐!”
  嘴巴抿成绝望的一条线,说到最后两字还颤抖两下,仿佛顷刻间就会有晶莹泪珠砸向地面,在尘土中开出花来。
  透过四棂窗上棂格,一道温柔声音故意重着嗓子,“其实这件事都是误会,前几日也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酥酥爹要回来了。今日一早就有媒人来上门,说要为姓苏的御史大人说媒。”
  “姓苏的御史,莫不是那!”苏达故意大着嗓音,生怕外面干活的忧郁少年听不见,便又重复一遍,“莫不是那喜欢簪花的苏秦山苏御史?”
  砰,隔扇门被从外猛地推开,拍在另两张隔扇上,震得从门窗到房梁都窣窣颤动,一记陈年旧灰从饭桌的正上方如天女散花般飘洒,苏达饭还没吃上一口,先被灌了满嘴的尘土。
  苏父本就鼻腔敏感,一时间咳嗽喷嚏齐上阵,他转身弓腰垂首,一气呵成。
  好在牛婶穿了一身淡紫色绣浅翠花鸟儒衫,虽是窄袖却也刚好能掩住口鼻。她秀眉竖立,瞪眼看那闯进来的混小子。
  混小子一看他娘的脸色,还悬在半空的脚马上后撤,扭身就要往门外跑。他其实是进来认错的,可阿娘现下表情像要吃人般,太过可怖。趋利避害是他这个食物链底层的本能。
  “牛晴朗,你站住!”
  牛晴朗苦着脸,仿佛便秘一般,却不敢再动,心里将那死去的阿耶求了百遍。
  但不外乎就那几句,因你走早,独留我们娘两受了太多委屈,可得保佑我不被阿娘打。母子间哪来的隔夜仇。
  他缓缓转过身,强迫自己将笑容咧到最大,讨好道,“阿娘,我错了。”
  这变脸和认错的速度简直和苏达一模一样。
  牛婶可不吃他这套,打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崽子,肠子里的弯弯绕绕她还能不清楚吗?
  偏过头对着苏达父女温言软语道,“这饭都被这混小子毁了,赶明儿去我那吃,我给你们好吃的。今日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好,啊~切!好,”涕泪橫流的苏父手拿绢布擦拭。
  苏父这人吧,不仅有收集印章这中富贵爱好,身上还带着不少的富贵病。就比如现在,喷嚏不断,鼻子仿佛被水泥糊住,说话声音都闷闷的。他特地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是鼻鼽。因为大量灰尘导致。
  是以每次清扫的活都落不到他身上。
  “牛婶明日见!”苏达乖巧懂事。
  牛婶不急不缓地往外走,路过牛晴朗,见他跟苏达父女挤眉弄眼,温声细语瞬间狠厉,“还不快跟上!”
  见牛晴朗求爷爷告奶奶太过可怜,苏父于心不忍地冲着牛婶背影喊道,“不要为难牛牛,他也是误会了。”
  苏达闻言立即倾身添油加火,声嘶力竭,“牛牛就是欠教训!牛婶可别惯着他。”
  然后结结实实地挨了苏父的一记冷眼。
  如今人都走了,苏达望着被铺满一层土色的还未动几口的美味菜肴,尤其是落灰最严重的那盘广寒糕和姜豉猪蹄冻,心仿佛凌迟般被割了千万刀,痛道无法呼吸。
  可仔细一看,身子不自觉的越靠越近,灰黄沙土中几株黄色干草混入其中,她招呼苏父来看,“阿耶,你看这东西,是不是你前几年补房顶用的麦秆啊?”
  苏父眼中血丝爬满,眼尾还泛着红,盯着瞧上一会儿,眼睛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发酸。一边说着是一边用绢布擦拭眼角滑落的晶莹。
  苏达听着那声是,又抬头想屋顶望去。只觉头顶一阵白光闪过,仿佛要把她劈成两半,身旁又一个喷嚏响起,她眼前一黑。
  真是祸不单行!没钱就算了,怎么连屋顶还漏了?!
  她本还想着揶揄阿耶,居然真有人给他和牛婶说媒。随口乱诌的苏秦山御史不过是来骗牛晴朗那傻小子的。若两人真的有意,她倒是举双手赞成。不过现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苏父便被外头接二连三得叫门声吵得一坐而起,起身去揉着肿成鱼泡的眼睛去开门,揉两下后,发现眼睛仍旧只能睁开一条小缝,这才暗道不好,今日是要面圣的。
  苏达两耳带塞在床上睡得沉稳,丝毫不受影响,许是梦到了好吃的,空嚼两下,咂摸着嘴。
  木门被从里拉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苏父那狭窄的视线中。晨起的脑子还在半梦半醒中,他思忖许久才将人对上号。
  这人是昨日医馆的小女娘。
  “郎君,我们昨日说好的,这人不论如何都得给您送过来。您且让让,我让人抬进去。”
  也不等苏父回答,指挥着几位身穿短打的役夫就要往里搬,前脚抬春凳人刚过门,就出了大问题。
  苏府的宅子是苏夫刚做官那年买的旧宅,据说一进的小宅子少说得有40年了,比苏父年龄还要再大上几岁。那时候盖房子都是小门小户,门不过3尺。
  可眼下这春凳就不止3尺了,这让几人犯了难。
  其中一位役夫试着换个法子,“要不,把人背进来?”
  却被医女一口否决,“不行,现在人还有口气,一会儿再把这口气给颠没了。”
  那该怎么办呢?
  苏父思忖不过片刻,便当机立断,给出决策。
  “拆门。这门砸了,再将两侧围墙凿去一二,准能进去。”
  此话一出眼都不带眨一下,仿佛拆得不是自己门板围墙。
  说干就干,请来抬人的役夫本就个个身材魁梧,体型健硕。拆门凿墙这种力气活根本不在话下,四人拎起榔头,一阵叮叮当当。
  苏达就是此时醒的。
  半梦半醒中,还想着家里的屋顶要修葺一番,听这动静,难不成是阿耶请人在补屋顶?可转念一想,她阿耶哪里来得钱请人,难不成自己老胳膊老腿亲自上阵?思及至此,倏然清醒,阿耶虽然学问不错,官当得也不错,可这做工这样手艺活是真的不太行。万一从房顶上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胡乱套一身衣服就往院子奔去,仰头打眼一看,哪里有人?可叮叮梆梆的声音不绝于耳,她闻声去寻,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院可藏不住人,扭头就看见从影壁边露出的半条胳膊。
  手臂上凸起的肌肉被汗水浸透,黝黑发亮,像抹了一层油。四位壮汉正手持榔头猛锤那已经风化得堪比豆腐块的灰色墙体,动作麻利,倒是不怎么费力。
  满地碎瓦断木,细看还能找到碎裂的正脊安吻兽残骸,雕着缠花纹的雀替混在一堆石料中十分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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