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碧提醒沈阁乔,“王妃,你告诉我不要迷信,但你今日又去庙里。”
沈阁乔一本正经:“不一样,菩萨偏心我,我求什么灵什么,才不是迷信。你还是待在府里,帮着夕颜算算帐吧。”
邢月灵被关禁闭后,丞相府大小事由夕颜代为打理。
青碧劝不动沈阁乔,也见她实在诚心,只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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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阁乔为求平安符灵验,特意挑拣京都据说最“管用”,但同时也最偏远的寺庙。
光是去那就要花上不少时辰,沈阁乔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被徐雍启鬼迷心窍了。为给他求个平安符,今日连午觉都没睡。
寺庙建在永林山上,山上在下蒙蒙细雨,薄薄的雨珠披在沈阁乔发丝和肩上,有几分微凉。
沈阁乔被凉得哆嗦一下,一边嘟嘟囔囔着徐雍启真是害人不浅,让她失了神智、不惜冒雨来庙里求符,一边又佯装凶狠地勒令身旁七歌和九歌,此事绝不能告诉徐雍启,只说那符在街头随手买的,免得徐雍启尾巴翘到天上去。
七歌替沈阁乔打着伞,和九歌对视笑笑,点头说“好”,实际筹谋着回府就立马告诉徐雍启,沈阁乔的一片悉心与大动干戈。
今日来庙里参拜求符的人少,空气卷着泥土和青草的潮湿,庙里点着香火,直上而起的烟雾里,隐约透出谁的祈祷与愿望。
一贯懒散的沈阁乔,现下格外认真地照方丈指示,耐心虔诚地叩拜菩萨。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膝盖磕过多块垫子,额头碰过好些地,最后终于求得一张小小的平安符。
秃头方丈笑眯眯地看她,道:“施主如此诚心,相信你所求的心愿定会灵验。”
沈阁乔抓着那小小的平安符,点头说好。
她从前不信神信佛,现在大抵是有了牵挂的人,竟闭眼希望真有神佛的存在,能保佑徐雍启一路平平安安、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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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方丈后,沈阁乔和七歌、九歌下山回丞相府。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冬日太阳早早落山,月亮和黑暗出来统治一切。
沈阁乔提着灯笼,悄声走着,正心想早知道给自己也求个平安符了,这夜黑得实在有些怵人。
便听到前方有什么动静。
三人停下脚步,将呼吸也放轻缓些。
仔细听来,前方像是有脚步声。
七歌抿唇,正想先去前方探探情况时,听见后方也传来些脚步声。
并且听起来人数不少。
这是埋伏,还是有两拨人同时盯上了沈阁乔?
第46章 并肩
黑夜张扬着凌厉爪牙, 冷风刺骨吹过,凶恶地要将沈阁乔三人吞并。
七歌和九歌的武功虽高强,但对方听起来人数不少, 且前面那拨人,从脚步声中可以判断有点功夫在身上。估计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三人,或说两人对一群人。
此地离丞相府和翰祁王府均有段距离, 无论是跑去叫人还是放信号弹,徐雍启的人赶过来支援, 都需耽误些时间。
沈阁乔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出门前真应该看看黄历。
一拨人七歌和九歌还应付得过来, 前后夹击,属实有些难搞。
沈阁乔在心里骂徐乾之真不是个东西。
七歌和九歌将利剑拔出剑鞘,一前一后护着沈阁乔。
七歌低声道:“王妃您不用害怕, 卑职和九歌拼了命也会护您周全。”
“你们自己更要小心些。”
沈阁乔将平安符小心放好, 手里紧紧攥着峨眉刺。她有些懊恼, 最近忙着看乔思雨留下来的书卷,练习峨眉刺的时间缩短不少。
前方果然出现几个蒙面黑衣人,仔细盯防沈阁乔身旁的七歌和九歌。
高手对决总先对峙一番,双方均手持长剑,剑锋在月光后冰冷折射,蓄势待发的氛围,但谁都没轻举妄动。
正对峙着, 后方又匆匆赶过来一群人,这群人同样蒙面黑衣, 人数比前面的黑衣人多上许多。但听脚步声便可知, 武功其实不怎么样。
寒风簌簌而过。
前方的几个黑衣人和后方的一群黑衣人互相看了看,虽然蒙着面但好似能感觉出他们的诧异。
一眼可见分属不同势力。
前面应该是徐乾之派来的, 至于后面,怕是来自徐雍敬。估计是来替徐雍墨出气的。
沈阁乔视线来回扫视,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她有了主意。
她先低声对七歌和九歌开口道:“把剑收起来。”
“啊?”
“收起来,听我的。”
七歌和九歌“哦”了声,虽疑惑,但听从沈阁乔的吩咐。
然后听见沈阁乔语气娇俏、似埋怨地开口道:“怎么才来啊,慢死了。若是我出了些什么问题,看你们怎么和王爷交代!”
随后她拉着七歌和九歌往后席地而坐,又对着他们开口道:“今日你们不用参与,正好看看徐雍启新养的暗卫身手如何。”
前方和后方的黑衣人均迟疑。
沈阁乔晃晃脑袋,开口道:“还等什么,赶紧解决掉对面的人我好回府吃饭!我连晚膳都还没吃呢!”
七歌和九歌对视一眼,明白沈阁乔的意思,也开口道:“快些,王爷还在王府等着呢,新人的水准果然不行啊。”
他们一前一后,悄悄使了暗器。利针飞出,但极快的速度让人看不清出手位置,也看不清飞行轨迹。
只最后直直刺向前后为首黑衣人的脖颈。
前方黑衣人侧头躲过。
后方黑衣人应声倒地。
利针是直直刺过来的。
双方冷眼对看,随后冲锋向前,长剑挥舞碰撞,于静谧黑夜里擦出声响。
惊扰不少栖息的鸟,乌鸦鸣叫。
谁的剑砍过谁的脖颈,谁的脚又踢上谁的胸膛。
剑尖刺入,落下斑驳血迹。
打打杀杀间,七歌和九歌虽表面熟视无睹地放松,实际捏紧了手中暗器。
沈阁乔倒无比心大,乖乖贴墙坐在角落,从衣袖里,
掏出瓜子开始嗑。
?
她哪里来的瓜子?
不对,现在是嗑瓜子的时候吗?
沈阁乔瞧见七歌和九歌疑惑的眼神,她弯着眼睛笑了笑,把手掌伸过去,“要一起吗?”
“……”
七歌和九歌摇头,头上仿佛有乌鸦飘过,“不用了,谢谢您。”
“好吧。”
两批人打了有一阵,一方人多,一方武艺强,倒也算打平。
又是一声乌鸦鸣叫。
七歌和九歌知是时机已到,嘱沈阁乔小心些,上前参与打斗。
自然有人疑惑,“诶诶诶,那人怎么打对面的人去了,对面不是七皇子的人吗?”
“沈阁乔身旁的护卫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不对!”
七歌的剑抵上一人脖颈,九歌拧下一个人的脑袋。
打斗氛围冷下来,因鲜血激起的奋昂情绪也平静下来。
双双开口道:“你们不是七皇子的人?”
“不是!”
“……”
双方沉默几秒,角落里坐着嗑瓜子的沈阁乔,勉强放下瓜子,仰头伸手指点,“你们,圣上的人;你们,十三皇子的人。明白了吗,下次出来做任务记得不光要带上拳头哦。”
“……”
又是短暂沉默,前后两批为数不多还幸存着的黑衣人,同时用凶狠目光望向沈阁乔。
又有脚步声传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人先飞身到沈阁乔跟前,玄色长袍在风中微微拂动,那人五官俊郎凌厉,此刻卷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
那人自是徐雍启。
随后一群黑衣人也赶到,从身形便可见他们训练有素。
徐雍启带着人赶到了。
七歌问徐雍启:“王爷,要留活口吗?”
徐雍启右手拉住沈阁乔的手,约莫来得急、路上风又窜得狠,手带着凉意。
声线也带冷,如冰窟里淬出刺骨的寒。
“一个不留。”他说。
徐雍启拉着沈阁乔转身就走,将刀光剑影尽数抛在身后。
-
冬日冷风于寒夜吹过,干枯枝丫为数不多的树叶簌簌作响,街角偶有小猫走过,从喉咙里咕嘟出一声“喵”。
沈阁乔瞧见那只小猫,本想停下来看看逗逗,徐雍启拉着她走得急,一直走到距离丞相府不远才停下。
沈阁乔仰头看徐雍启,从他漆黑眼眸里清晰瞧见担忧神色。
她抿唇,讨好性地拉拉徐雍启衣袖,道:“我没受伤啦。”
沈阁乔又掏出那个求来的平安符,塞进徐雍启掌心,道:“我给你求平安符去了,我保证下次一定多带些人,你看我现在也好好的。”
徐雍启低眉,掌心平安符躺在手心,赤红的颜色,像方才见到的血。
沈阁乔知道徐雍启担心,踮脚吻上徐雍启下唇,哄他:“我真的没事,你看在我是为你去求平安符的份上,不要生我气啦。”
徐雍启一把搂住沈阁乔,力度大到好似要将沈阁乔溶入自己血骨。他埋首在她肩颈,喉结抵着她的锁骨,炽热呼吸吞吐。
徐雍启声线有些闷沉,他道:“我没生气,我只是后怕。”
他没这样怕过。
在知道沈阁乔可能遇险消息时,手上杯盏掉落在地,也不管地上一片狼藉、自己仪态如何,转身夺门而出。
在将将抵达七歌放信号所在位置时,徐雍启步履匆匆,一颗心却想要停滞下脚步。
他很怕到了那里,见到的会是沈阁乔倒在血泊之中。
幸好她没事,幸好她足够聪明。
沈阁乔拍拍徐雍启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安抚他:“好啦,你看我真没事,我方才还有闲心嗑瓜子呢。”
徐雍启搂着沈阁乔,闷闷开口道:“下回出门多带些人,招摇些也不要紧。”
“好。”沈阁乔答应。
徐雍启又道,像是在喃喃自语,“怎么就偏要去泸景,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在京都。”
沈阁乔想了想,问他:“那要不要,我跟着你去泸景?”
-
沈阁乔开始只是一说,毕竟她说要去泸景,沈北綮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在京都,虽多人对沈阁乔虎视眈眈,但只要待在丞相府里,也还算安全。而泸景那里,瘟疫肆虐、山贼横行,加上有南疆蠢蠢欲动,很是凶恶。
但临行前当晚,徐雍启整理着要带去泸景的东西,沈阁乔一面看他整理,一面研究乔思雨留下的书卷。
她散散瞧着书卷上的鬼画符,视线却在一个符号上顿了顿。
因那个符号她见过,在她小时候带过的银饰长命锁上。
沈阁乔为之一振,有几分兴奋地拉着徐雍启,央他带自己回一趟翰祁王府。
“怎么了?”徐雍启问。
沈阁乔仰头,眼眸晶亮,开口又带着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自己处在一场大梦,醒来一切皆落空,所有线索悄然失踪。
她不自觉压低声线,道:“我很有可能,要找到我娘亲了。”
徐雍启贴贴沈阁乔的额头,东西也不整理,由着她道:“好,我们现在就回王府一趟。”
沈阁乔担心一切是场空,脚步放得极轻,徐雍启也跟着放轻脚步,两人竟像做贼似的偷溜出丞相府,又偷溜进翰祁王府。
沈阁乔东西乱堆乱放,小小的长命锁不知道被她丢到何处去,最后还是徐雍启替她找着的。
她拿起已氧化发黑的长命锁,对照书卷仔仔细细来回看,然后又在那堆东西里仔细扒拉,拿了张麻纸写写画画。
最后沈阁乔仰头看向徐雍启,脸不知怎么弄的染上些墨迹,像只偷吃的小花猫。
小花猫的眼睛晶亮,高高兴兴地扑上徐雍启,把脸上的墨渍弄到徐雍启身上。她道:“我知道我娘亲去哪了!”
她还道:“徐雍启,我要跟着你去泸景!”
最后解出的线索,乔思雨所去之处,为楚庭。
而楚庭就在泸景边上。
第47章 山贼
从京都赶往泸景, 路途遥远、形势紧迫,原定一行人骑马赶往、不准备马车。出发当日,徐雍启领着沈阁乔到几人跟前, 淡声解释她也跟着去时,几乎所有人蹙起眉头。
陈昔尧是关心,劝她:“去泸景绝非游山玩水, 那里瘟疫肆虐、山贼横行,稍有不慎便丧命当地。翰祁王妃与王爷感情再深, 还是留在京都比较安全。”
徐雍墨则是不屑,视线上下打量沈阁乔, 一声嗤笑,“她跟着去做什么,娇滴滴的王妃, 到时又要坐马车又要住得舒适, 怕不是行到半路便嚷嚷着要回家。这不是耽误大家时间嘛!”
苏钰城虽未说些什么, 但也在一旁冲徐雍启直摇头。
沈阁乔面对质疑,先看向徐雍墨,双臂环胸,眉峰挑衅式地挑起,“四皇子,我提醒你一句,上回的骑射比赛, 你可是输给我了。若说我娇滴滴,那输给我的你, 又算什么呢?”
徐雍墨当场噎住。
沈阁乔又望向其他人, 开口承诺道:“我以沈丞相和翰祁王的信誉承诺,此次前去泸景, 我不会坐马车更不会嚷着要回家。出发我会换上男装,扮成你们的随从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