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浔也直接上前踢了一脚,估计是踢断了鼻梁,卢沣血糊了整张脸。
纪浔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了笑,“什么叫蹬了你,她连我都看不上,你算什么东西。”
卢沣眼神愤恨,好半天才转向叶芷安,“你他妈要是不喜欢我,对我笑干什么?替我捡资料干什么?收下我的礼物干什么?”
他笑得癫狂,“既然你这么享受被人追,行啊,那我就如你的意。”
叶芷安已经分不清是荒谬还是愤怒的情绪更多,攥紧拳头,“路过的狗,我都会冲它笑一下,对你笑,那是给你脸。既然我愿意拿你当你人,你好歹给我装得像点,别自己以为自己是蛆,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大粪池。”
她存了心想把话说重,意料之中收获到对方难堪的反应。
纪浔也歪着脑袋问:“结束了?”
叶芷安嗯一声,“这里太晦气,我们走吧。”
纪浔也边推轮椅边说:“一个脑袋在粪坑里浸泡过的人,说不出什么有逻辑的话来,所以他刚才憋出来的那些,你就权当在放屁。”
叶芷安从来没从他嘴里听过这么粗鄙的话,一时错愕。
纪浔也一下子看穿她在想些什么,轻笑,“教养这东西得分场合,还得看是对什么人……像那种蠢货,我需要给他什么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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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安没有在桐楼多待一天,当天下午就跟纪浔也坐飞机回了北城,纪浔也有事要处理,最后是杨特助送她回的住所。
路上叶芷安问:“卢沣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杨特助一板一眼地回:“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逃跑途中摔的。”
叶芷安不信。
在她视觉盲区,杨特助依旧笑容不减,“暮落村坑坑洼洼的地方不少,要是意外被什么东西绊倒,也不是没可能的,摔得严重点,断几根骨头也在所难免。”
“……”
“那他脚底板怎么回事?”
她见到卢沣那会,他穿着拖鞋,脚板缠上厚厚的两层纱布,看着比她严重很多。
“估计运气不好,跑到了全是玻璃碎片的角落,在那儿被扎的。”
杨特助依旧语焉不详,叶芷安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刚想开口,被对方打断:“叶小姐,这几年小纪总在我跟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做了错事,理应受到惩罚,至于是天谴,还是人为,那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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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1日当天,一直到叶芷安下班时间,北城都没有下雪。
纪浔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也像不敢直面现实的胆小鬼,音信全无,叶芷安不主动去找他,坐公交回到公寓。
临近十二点,苏念写完报告准备回卧室,看到她房间还亮着灯,敲了敲门,等门从里面打开,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失眠了?”
除非特殊情况,叶芷安都会在十一点前入睡。
“跟人打了个赌,结果还没揭晓,有点睡不着。”
苏念想问是什么赌,又觉她未必乐意说,索性换了个对方更好宣之于口的问题:“你可别跟我说你要等到出结果才睡?”
“熬过十二点就能知道了。”
苏念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坐在小沙发上陪她等到十二点,一过就拉着她的手问谁赢了。
叶芷安看着窗外清泠泠的月色,唇角微弯,“我赢了。”
虽说在笑,整体表情却看着不开心也不难过,苏念满头雾水,那句“恭喜你”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叶芷安一直坐到一点多钟,才上床准备睡觉,睡前收到纪浔也消息:【真遗憾,没有下雪。】
她替他下了个结论:【你又输了。】
纪浔也:【我们昭昭,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芷安:【你这算恼羞成怒了?】
纪浔也用语音回,好让她听见自己声音里满不在乎的笑意,“你是不是忘了,冬至可不止昨天一天,今天也是,谁输谁赢还说不准。”
叶芷安愣了愣,仔细回忆过后,还真是这一回事,又气又笑,心说就不该跟一个老奸巨猾、爱投机取巧的男人打赌。
她没再回复,他也没再发来别的消息,直到冬至彻底翻篇。
那几天,天气干巴巴的,白天艳阳高照,晚上也一片清朗祥和,所谓的雪,一滴没落。
照旧是纪浔也先发来的微信消息,没提打赌的事,而是先来了句自贬:“你知道我这人心思龌龊,最爱干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事,更爱胡搅蛮缠,自食其言……”
叶芷安越听越迷惑,没忍住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年是没下雪,但明年就说不准了。”
这是要和她纠缠不清的意思。
纪浔也笑说:“我现在除了钱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换句话说,“昭昭,我等得起。”
【📢作者有话说】
今晚也双更~
第46章 46 第六场雪
◎“我以后只跪你,好不好?”◎
有时候, 叶芷安并不喜欢他这种不容商榷的强势,想反问一句“可你怎么知道我愿意继续陪你赌呢”,迟疑几秒, 忍住了, 恰好这时, 南意发来消息问她圣诞节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
她和南意也算一见如故, 这一年里, 两人虽没见过面,在网上的互动却不少,南意在微博上发布的动态, 只要她没错过, 都会第一时间点赞留评, 前不久南意去了趟法国, 还给她寄了一箱伴手礼, 其中有捆薰衣草干花束。
叶芷安回:【有啊,不过白天我得上班,晚上七点后才有时间。】
南意:【那就七点后见。】
南意:【我去气象台门口找你。】
叶芷安刚回了个好, 纪浔也消息又甩过来, 和南意如出一辙的邀请。
也多亏他慢了一步, 让她有正当理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意思,纪先生, 我有约了。】
纪浔也被她的疏离生生气笑:【我倒想知道这人是谁, 怎么一来找你, 你对我的称呼就退回成了纪先生?】
叶芷安不跟他透露太多:【这个人你也认识。】
南意是当红小花, 王府井广告牌上经常会出现她的脸, 他没道理不认识。
纪浔也自然知道这个人, 但那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温言之”这三个字。
话题突然中断。
纪浔也拨给赵泽:“我记得你有温言之电话?”
“有啊,咋?他又和小叶同志发生了什么让你又想搞雄竞那套的事儿了?我的大少爷,您可歇歇吧,我看动物园发情的猩猩都没您精力充沛。”
被这么明目张胆地挤兑了一番,纪浔也面色不改,拖腔带调地转移话题,“上回我赔给你的那辆车,你用着还舒服?”
“比我之前开的都好,能不舒服?”赵泽倏地眯起眼睛,“你可别跟我说你现在想把这车收回了。”
“我要是想收回,当初就不会送你。”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着你要是说舒服,回头我就找人去砸了。”
到底是认识多年的兄弟,赵泽一下子琢磨出他的话外音:用得舒服,还堵不上你这张爱阴阳的臭嘴?
赵泽不是买不起这辆车,关键是没那关系买,听他这么威胁,紧急闭麦,赔笑几声,就差点头哈腰了,然后说:“浔哥哥,你找那姓温的什么事?要是有我能帮的上,请务必拿我当狗使唤。”
纪浔也要有什么恶趣味,这会还真会让他先汪两声,奈何心里缠着其他事,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你找个由头,圣诞节晚上把温言之约出来。”
“大哥,圣诞节欸,我放着我的花花蝴蝶不当,约个大男人出来,搞基啊?传到我爸耳朵里,被他以为我真成了同,我这三条腿可一条都保不了。”
提起赵父,赵泽苦水泛滥,“上回我不是拍了根香蕉回去,我爸骂我不仅眼睛瞎,脑子也有病,还说什么我要真这么爱香蕉,下回直接把自己第三条腿剁了挂墙上……还拿阿予拉踩我,夸他虽然败家,但那紫翡翠好歹也是拿去哄人姑娘的,没准周家还能趁机开枝散叶,我当时差点没忍住,怼了句:你知道个屁,这可是阿浔让阿予拍下准备送给前女友的。”
“幸好你当时管住了嘴,不然你爹没干成的事,我替他干成。”
“……”
纪浔也不再跟他插科打诨,“没让你和温言之两个人见面,明晚我也去,耗到晚上十点,之后你想干什么我不拦你。”
“那行,我找个理由,不过能不能把人约出来,还得看姓温的那边的意思。”
纪浔也不知道赵泽跟温言之说了什么,最后还真把人约出来了,然而就在他准备赴约前,被纪书臣一通电话叫到老宅。
-
南意找的这家西餐厅需要提前几天预约,每天只接待二十桌宾客,私密性在北城能排上前五。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认出她,并上前请求合照一张。
全程南意都保持着挑不出错的笑容,就在叶芷安默默感慨“当明星真不容易,还得时时刻刻做好表情管理”时,双马尾女生突然看向她,“请问我能再跟你合照一张吗?”
她没收住脸上的错愕。
女生羞涩一笑,解释道:“我外婆是你的粉丝,有你出镜的气象预报节目,她可是一期都没落下。”
叶芷安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受宠若惊,除了点头说“好”外,挤不出别的,一结束,就收到南意揶揄的表情,“看来你以后出门也得戴上墨镜口罩了。”
“哪有这么夸张?”现在这时代,看气象播报节目的人越来越少,仅剩的受众基本固定在中老年这一年龄段,更何况,她工作和私底下是两副状态,还真不好认出。
南意不置可否。
叶芷安问:“你这次是来北城走行程的?”
南意含糊其辞:“一半一半吧。”
转头问:“你在桐楼出了什么事?”
叶芷安诧异,“你听谁说的?”
南意比出一个手势,“六人定律。”
她有个认识的人在桐楼地方台工作,北城一主持人遇袭一事发生的第二天就在台里传遍了,最后兜兜转转传到她耳朵里。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叶芷安也不想在一个烂人身上过多浪费口舌,索性用一句话概括总结:“被傻叉变态同事阴了把,就结果看,也算化险为夷。”
“听说在你出事后,纪二也去桐楼了?”
“又是六人定律?”
南意抿唇笑,“你也知道,那圈子里根本藏不住什么事。”
因戏结缘不假,但早在见到她之前,南意就听说了她这个名字。
庄俞钦和纪浔也在同一个圈子里,碍于庄、纪两家不对付已久,连带着这俩公子哥的小团体互相看不顺眼,以至于当初叶芷安和纪浔也分手的消息一传出,庄俞钦身边全是幸灾乐祸的声音:
“听说纪二被人甩了,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女大学生。”
“钱没谈拢,还是纪二那副病躯满足不了她?”
越说越脏,南意听不下去,起身泼了这人一脸酒。
那天过后,她记下了“叶芷安”这三个字,听说她要来客串自己那部剧时,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期待感。
真人没让她失望,尤其那双眼,干净剔透,是在混沌的名利场里见不到的,游走于喧嚣之中,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寂,同人谈笑时,整个人又是生动满满,显然她才是一个真正在活着的人。
剧组杀青后,南意拜托经纪人联系到了叶芷安,两个人在酒店碰面,放纵地点了一堆垃圾食品,聊的话题杂乱到毫无重点,但都绕不开两个男人,以及由他们衍生出的“爱情”。
“我发现爱这个字眼,好像生来就是用来规训女人的……就和社会资源配置一样,不平等。”
叶芷安不能再苟同,“我们要想在一段感情里,不落下风可太难了,尤其对方还是那种被宠坏了的高高在上的少爷。”
“纪浔也也这么难伺候?”
“他那起床气可大了,每次把他叫醒,脸臭得能滴墨,有几次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心里狠狠骂了我一通。”
南意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那实际上是怎么惩罚你的?”
叶芷安凑到她耳边,“刷牙的时候,把我压在盥洗台上亲,亲得我一嘴泡沫,他用的还都是薄荷味特别重的,把我辣到不行。”
南意捧着肚子笑,紧接着递给她一个惺惺相惜的眼神,“庄俞钦起床气也特别重,不过他那人装深沉,每次发作,起码三个小时不带搭理人的。”
叶芷安忙不迭点头,“纪浔也确实跟我说过庄俞钦特别喜欢装老成,还说他明明就三十岁不到,成天摆出一副糟老头子的死气沉沉劲。”
南意竖起大拇指,“你家那位是个会总结的。”
叶芷安笑容忽然淡了几分,好半会问:“你和庄俞钦……”
在她客串那部剧前,她其实也听说过南意这个名字,和庄俞钦算青梅竹马,庄俞钦被认回庄家不久,两人分手,几年后,有传闻说南意成了庄俞钦的金丝雀。
南意苦笑着说:“对我来说,干净纯粹的爱和痛快淋漓的恨差不多,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在一段感情里,既装不下绵绵的爱,也挤不出浓烈的恨,所以我和庄俞钦现在也算挺好的,至少他是真的很恨我……倒是你,就这么断了,不后悔?”
“目前还不后悔。”至于以后,当下叶芷安并不敢打包票。
那晚,她们烂醉如泥,最后还聊到共同认识的一个人:盛清月。
无人惋惜她的离世,只赞叹她的成就,齐齐高举酒杯,相视一笑,对着夜幕上的那轮皎洁,整齐划一地说:“敬明月。”
……
用完餐后,南意拿出两张电影票,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到电影院时,她接到一通电话,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通知她晚上十点前来趟远洋。
叶芷安注意到她脸色变了不少,担忧地问:“怎么了?”
南意一脸抱歉地说:“今晚是没法跟你一起看电影了,就在刚才,我的金主爸爸打来要我去给他工作。”
都是成年人,即便她说得隐晦,叶芷安还是很快听出她的潜台词,一时哑然。
南意提议:“要不我把票给你,你找别人一起去看?”
“今天圣诞节,哪这么好约人?我还是回家吧。”
“那行,正好时间来得及,我先送你回去。”
叶芷安不跟她推脱,笑着应了声“好”。
车开到半程,窗外白絮纷纷扬扬,下雪了。
南意笑着说:“我看前几天天气预报就说要下雪,今天可总算下了。”
“你还关注北城的天气呢?”
“别给我装傻,”南意睨她,“我关注的可是你的节目。”
叶芷安夸张地抱拳:“感谢壮士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