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总监。”
程雪漫坐在椅子上，刚刚静下来那一瞬，她当然感觉到了，而且她也从电脑屏幕上看到了樊凌宇的影子，不过她没动，假装无比投入的样子，对于身后的男人，一个眼风都没给。
樊凌宇：“你那代码还得改，你跟我来。”
“好的。”姜国瑞答应着，转身对程雪漫说：“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姜哥。”程雪漫声音甜甜的。
姜国瑞走了，她就一直坐在他的工位等。
10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
周围的人都在工作，只有程雪漫在等。
改什么代码要1小时？
程雪漫给姜国瑞发条消息，离开了。
心里气鼓鼓的，看来研发部的时间真的很宝贵呢，连和她探讨一下的时间都不给。
一直到下班，樊凌宇才把人放走。
姜国瑞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程雪漫。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程雪漫笑着说没关系，“我的问题也不是很重要，还是樊总监的事比较紧急。”
“你说的那种设计啊，我觉得可行性非常强，我跟你说，我今晚回家不睡觉，你要帮你试试看。”
“真的吗？那就太麻烦你了，这样吧，也到下班时间了，不然我请您吃个饭，我们再聊一聊。”
“好啊好啊。”姜国瑞连连点头，“不用你请，在你姜哥我这，从来不让女人买单。”
程雪漫拿起包，又拿了个文件袋，装了一点资料：“那怎么好意思？”
“你不用跟我客气，太客气，我就不帮你忙啦。”
“好吧，我想吃些粤菜，哪家粤菜比较地道呢？我来深圳以后，还没吃过呢。”
“这你可问对人了，对吃我最在行，我开车带你去。”
程雪漫跟在姜国瑞身后，和他上了车。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转弯到办公大楼前时，姜国瑞看到了正在等红绿灯的同事们，他降下车窗，摁了一声喇叭，和他们打招呼。
一直到车开出很远，他都没有把窗户升上去。似乎是故意让所有的人看到，公司新来的美女在他车上。
程雪漫脸色略微尴尬，因为她在那群同事中间，看到了樊凌宇。
俩人的目光，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樊凌宇眉头紧锁：她在干什么？怎么越来越看不懂？
“老姜手腕高啊。”
“啧啧，你不知道，现在小女生都喜欢大叔这一款。”
“啧，一个字，绝。”
樊凌宇看着红灯，一脸凝重地听着同事在旁边说话。
程雪漫和姜国瑞去吃了粤菜，两人边吃边说。吃完饭之后，程雪漫说要去见朋友，坐地铁回家。
他们去吃饭的地方，离公司很远，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多，想到回去可能会偶遇樊凌宇，她心里就一阵烦，要不是因为房租和押金，她真想搬走啊。
深圳的夜晚，街头很热闹。
街边的糖水铺站着工作一天的打工人，程雪漫要了一碗薏米莲子羹，走进小区，坐在长椅上，慢悠悠地吃着。
今天和姜国瑞吃饭，收获颇多，他工作多年，经验丰富，聊天时虽然吹水成分多，但也给了她看待事情的不同视角。
今晚姜国瑞还为之前否定她的改进方案道歉，她笑笑说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她的设计，只是她刚刚入职，接受前任的工作而已。
吃完薏米莲子羹，拿湿巾擦完手，她回到公寓。
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灯亮着，樊凌宇卧室门开着。
还没睡？
她换鞋，关掉客厅的灯，电费可是AA制的，不能浪费钱。
等她拿着衣服出来，去客卫洗漱时，樊凌宇卧室门关上了，那屋的灯也熄了。
一连三天，程雪漫每天都和姜国瑞出去吃晚饭。
公司的茶水间里，开始传两个人的恋爱消息，不过都是悄悄的，毕竟公司不鼓励员工恋爱。虽然没说恋爱就会辞退，但上一次和员工谈恋爱的领导，不久就被降职，后来两人都主动离职了。
程雪漫开始频繁地去找姜国瑞，樊凌宇却不再叫姜国瑞改代码，只是脸越来越臭。
搞得整个研发部，说话音量最大的，居然是设计部的程雪漫。
第62章 以身入局（中）
◎朴实无华的职场斗争◎
程雪漫已经在职场工作四年了。
这四年，第一年，她是勤勤恳恳的职场小白，怀抱设计改变世界的伟大梦想，认真画好每一张图，目标是转正，最新奇的体验是拿到了工资卡，成为了月薪族。顺便在这一年里，熟悉了公司的架构与运行规则。
第二年，她成为一个熟手，接触到真正的职场与市场。
也知道了做成一件事儿是那么那么那么难。她对老板，即钦佩又鄙夷，因为他实实在在地通过努力，创办公司，准时发工资，从这一点看，程雪漫觉得他很厉害，可从另外一方面看，老板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只知道跟风模仿，毫无情怀，她面对这样的现状，只能忍耐，谁让她人微言轻呢。
第三年，因为她的设计作品，获得国际大奖，公司管理层注意到她，给她涨了工资，程雪漫做上了升职加薪的梦。
但事实是，老板思维老旧，满足现状，管理层拿着高薪，居安不思危，技术人员整日拍马屁……公司里每个人心思，都不在本职工作上，勾心斗角，不是想着往自己兜里揣钱，就是想着摸鱼躺平……
程雪漫猛然发现，整个公司运营与管理，可谓积弊已久，尾大不掉。
第四年，她彻底认清真相，心灰意冷，想着转移阵地。
不过她的阵地范围，最开始还是在北京。
程雪漫喜欢北京。
喜欢北京，不仅因为北京是首都，繁华热闹机会多，是世界级的大都市，这些都是表面因素。
其实她在心底，天然对“北京”二字，有一种亲近感，小时候，谁没听过一句“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呢，哪天不会从电视新闻里听到“北京”二字呢，新闻联播每天都报道北京，天气预报第一个播报的城市就是北京……
北京，北京……
对于大山里的女孩程雪漫来说，北京，不是遥远陌生的城市，是山的那一边，她迈出大山，就想去的地方。
所以她毕业留在这了这里。
当她厌倦公司想要走的时候，也没想离开北京。
她做了一番调查，甚至请假偷偷去面试……
是的，工作四年的程雪漫已经不是小白了，虽然她看起来一脸纯真，但她早已熟知各种职场关窍，掌握一手高超的摸鱼技能……
在公司最后半年，她甚至利用上班时间学习……
资本主义羊毛，不薅白不薅。
可她面了七八个北京无人机公司，都不是很满意。
最后才决定去深圳的。
所以此刻，坐在研发部的程雪漫，一声声姜哥叫着，咨询编程问题。
这行为与她学历资历严重不符。
研发部的人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大学学了四年编程，年年拿奖学金，还以为她是个技术小白……
但是樊凌宇对于程雪漫的编程水平再了解不过。
她的这些反常行为，让他寝食难安。
他趁没人的时候，悄悄走到办公室门口，将门开了个小缝，偷听程雪漫说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程雪漫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她本科计算机毕业的，现在坐在这里问姜国瑞这么白痴的技术问题？目的何在？
对于茶水间的传闻，小姑娘喜欢大叔这一款，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除非程雪漫遭受了严重的精神打击，才会喜欢姜国瑞……
再说她不是有男朋友吗？那个徐译，也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分开了，就这么异地恋，不辛苦吗？
助理董思齐端着咖啡走进来时，就看到自家老板站在门口，他隔着门缝看樊凌宇。
樊凌宇立刻推开门走出去，“咖啡放在桌子上就行。”
“哦，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姜哥。”程雪漫顺利解决一个问题，站了起来，转身就看到樊凌宇。
她目光丝滑在他身上一掠，像没见到他似的，走了出去。
樊凌宇跟在她身后，走到走廊转弯处时，拉住了她手腕，公司冷气足，她皮肤摸着冰凉。
程雪漫用力挣开，瞪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却被樊凌宇拉进一旁的会议室。
那是一间专门用来会客的小会议室，屋子里摆着橘色布艺沙发，茶几，樊凌宇把门关上，抬手把灯打开。
看到程雪漫怒气值拉满的脸。
“你在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樊总监，光天化日之下，你拉着我要做什么？”
“你拿着那些幼稚的问题，去问姜国瑞？你自己不能解决？”
“我不会不可以吗？浪费你属下时间不开心了？那行，以后我下班找他，实在不行，让他去我那，我带同事回家聊工作，你不介意吧？”
樊凌宇被气的额头鼓起青筋，“我从来没说你浪费我时间。”
程雪漫知道，他是解释之前的事情。她也知道，是她理解错了，但她不和想樊凌宇揪字眼，又不是无聊的小情侣，因为几句话的歧义，在那解释来解释去的，都是成年人，过得去就行了。
“你的写的方案，我都看了。”樊凌宇语气放软。
程雪漫看他一眼，看到他太阳穴隆起的青筋，知道他动情绪了。
“之所以不通过，真是因为工期紧，再说了那个设计，再怎么改，都拉不起来架子，我知道你想缩小飞控空间换取起飞速度，但是那么点细微的变化，拿到市场上去，也吸引不了多少目光，现在的热点是电池续航……”
程雪漫低着头，听着樊凌宇解释。
他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好听到她忘记了身处何地，好听到她完全赞同他的观点。
感官享受，逐渐色迷心窍。
樊凌宇成熟了很多，身上有股沉稳的朝气，就像凡境这家公司，身处市场大流中，逆流而上，以新锐的科技创新技术闯出一片天地。
“所以接下来的重点，不是造型上的创新，而是电池，但这也不是说不需要设计了，现在什么产品想卖得好，都离不开故事，你可以另辟蹊径，给产品赋予文化元素……”
“停，你把我叫来，就是想说这些？”
程雪漫为自己的感官迷失感到惭愧，这是公司啊，得清醒。
“我是想说，你别在姜国瑞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樊凌宇想说你整天粘着姜国瑞干什么？虽然他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决定权在我这啊。但他知道，这话说完，俩人关系只会更坏。
程雪漫看他停顿了，抬头看着他，两人都站着，身高差在那摆着，她得微微抬着下巴，导致樊凌宇一看她，就看到她两瓣樱红的嘴唇，深圳气候潮湿，程雪漫嘴唇什么都没抹，看起来都红润润的。
樊凌宇喉结滚动，这么近的距离，程雪漫当然看到了。
这个动作，她当然懂，无数的画面闪进脑海，她脸色霎时变红。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程雪漫说完，转身要去开门。
“我是不懂，你不是觉得姜国瑞不靠谱吗？干嘛现在整天找他，你知不知道，公司里都传你们两个的绯闻了。”
“哼，这跟你有关系吗？”程雪漫已经摸到线索了，她已然胜券在握了，她握在门把手上，先伸头看了看，回头说：“外面有人，我先走，你等五分钟之后再出来。可别被别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了，对你影响不好。”
程雪漫走后，樊凌宇气到以手扶额。
哪都不对，他感觉，他和程雪漫之间，隔着巨大的代沟，他努力想解释自己，可是她不接受。
程雪漫呢，最近种种异常行为，让他想起那晚台风，在风中肆意转圈的树叶，她陀螺似的转着，她一定是在忙着什么事，但他却怎么都猜不出来。
让樊凌宇把脑血管想崩了也想不出的事，在半个月后有了答案。
那天深圳下着大雨，一封处分邮件发到了每个员工的手里。
研发部员工看完邮件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姜国瑞的工位，他昨天就没来了，他们没在意，而此时看完邮件，大家才知道，原来看上去最老实的姜国瑞组长，居然是个代码贼。
他把研发部的原创代码拿出去卖，甚至厚颜无耻地把卖出去又出问题的代码，拿回来让研发部解决问题……
樊凌宇作为姜国瑞的直属上司，研发部最大领导，是和普通员工一样，在最后才知道处分决定的。
而且处分决定里，明确点出他作为部门领导，有不可推卸的失察责任，因此被处罚取消年终奖。
这也是这份处分决定里最大的亮点。
决定里，并没有说明举报人是谁，但还是对举报人提出了表扬，并奖励20万元人民币。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20万，是从樊凌宇身上剌出的血。
姜国瑞具体犯了什么事儿，没有任何人感兴趣，所有人都把重点放在了樊凌宇和举报人身上。
“二十万啊，这就没了。”
“啧啧，谁呀，这么厉害？”
“有点不地道，打狗还看主人呢，这举报人就不怕被报复吗？”
“我要是樊总监，一定揪出来这个人，太卑鄙了，这下樊总监是折兵损将又破财……”
“太过分了，都是一家公司的，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其实应该先和樊总监说，这么越级举报，吃相难看。”
程雪漫坐在工位里，此刻，公司里所有员工都没有心思上班了，全都在讨论这件事。
臧静咬着奶茶吸管，也在讨论这件事，“樊总监真可怜，姜国瑞犯法跟他有什么关系？20万啊，没了。漫漫，你说举报人会是谁？我觉得一定是他们研发部内部的，这人真是有红眼病。”
程雪漫手捂着20万汇款的消息，一直挨到下班。
公司对于举报人信息严格保密，她不担心别人知道。但她还是心虚，她在入职前，只是听闻凡境集团内部反腐力度大，内控制度非常齐全。
可是她好像漏看对于举报人的奖励机制了。
下班回到公寓，她就看到樊凌宇一脸阴森地坐在沙发。
看到程雪漫进来，樊凌宇直接走到她面前。
程雪漫心想，她绝对不会承认的，打死都不承认。
第63章 以身入局（下）
◎朴实无华的职场斗争◎
高大身影蓦地落下，程雪漫眼前灯光被遮住，看着罩在影子里的鞋。怎么感觉有点压迫感呢？
不应该啊。
回想两人曾经的相处模式，一直是和和气气，有商有量，即使吵嘴生气，看着对方时，眼底也都是带着笑意，他语气再凶，程雪漫都不会产生类似害怕或者恐惧这类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