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之轻笑,便随她这般,就环手抱住她肩膀,像拥护稀罕璧玉珍宝一样,拥她入怀。
谢行之瞧了眼怀里像鸵鸟一样跪趴的姑娘,眼眸沉了沉。
一个念头涌入脑中,谢行之轻轻咂舌,舌尖辗转这那个念头。
他顿了顿,道:“表妹可见过榫卯?”
月吟心里发紧,总觉他每次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不是个好兆头,只觉危险正渐渐逼近。
“见t过。”
月吟发怯,紧绷的嗓音都在发颤,声音从捂严实的掌心传出来闷闷的。
谢行之细长的眸子微微扬起,“见过却不一定玩过榫卯。”
他扣住表妹纤细的手腕,带着不可挣脱的力道。
凸出来的榫头遇到凹进去的卯眼,榫和卯扣在一起,让两块各不相干的木头紧紧扣在一起,力道再大也不能使其分离。
倘若榫头主动退出卯眼,也便另当别论了。
……
月吟头趴枕在软枕上,早已泪眼婆娑,一声声啜泣的央求声听得人心生怜意,那张白皙的脸也哭得涨红,她侧头看过来,眼中满是水光,任是谁都不忍心再欺负。
谢行之大掌一伸,索性便捂住她梨花带雨的脸,仿佛是不看便就不会心软……
月吟哭的稀里哗啦,嗓子都喊哑了。
末了,肩膀颤了颤,眼泪都将软枕打湿了,本就被瓶中装的水打湿的绸缎床单,更湿了。
谢行之躺下,抱她入怀,在她快了几分的呼吸声中,温柔吻去娇颜的泪,而后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安抚着她。
月吟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埋头进了谢行之胸膛,唇瓣翕合,正慢慢平复心情。
耳畔贴在谢行之胸脯,她甚至都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谢行之揽着她肩头,长指穿过她乌发,待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便没玩她头发了。
大掌握着她软弱无力的手,谢行之与她十指紧扣,两人依偎在一起,呼吸间都是彼此熟悉的气息,倒像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正耳鬓厮磨,絮絮说着小话。
昏黄的烛光下,谢行之揽她依偎在臂弯,手指抚摸着她一根根纤长的指节。他唇完弯了弯,在她耳畔低语,“可缓过来了?”
月吟只觉耳边热热的,他唇擦过耳廓,惹得她耳根子酥酥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整个人轻轻颤了颤,“还没有取!
月吟怕他又有了新的法子,心里羞怯,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下来,酥酥的。
“大表哥,我饿了。”
月吟嗔娇着不愿,声线拉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抱怨的意味,“下午出府后就没吃过东西,如今都夜深了。”
谢行之垂眼看了看她略微鼓起的小腹,轻轻一笑。
他带着月吟的手,摸了摸她小腹,“适才不是吃涨了一肚子么?表妹还嘟囔着往后再也不喝白粥了。”
月吟脸倏地涨红,忙捂住小腹,偏头藏进他怀里。
谢行之揉了揉她头,温声问道:“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月吟不太想搭理他,把头往他怀里又偏了些。
“表妹既然不应,便是不饿不想吃,等会儿我做的时候可不许娇气喊让着你。”
月吟心下一惊,是怕了他了,纤指忙抓住他手臂,应声道:“吃。”
她抬头,看着他认真想了想,须臾后才小心翼翼问道:“都好晚了,厨子们都歇下了,大表哥可以出去给我买吃食吗?”
整个人谨小慎微的模样,仿佛是怕这要求被拒绝,谢行之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揉揉她发顶。
“表妹想吃什么?”
他重复问道,只不过这次多了宠溺的口吻。
月吟抿唇,道:“醉八仙酒楼的螃蟹酿橙和银牙蛤蜊鲍。”
话音刚落,月吟怕他嫌太远了,怯生生问道:“可以吗?大表哥。”
谢行之点头,宠溺地揉了揉她头,“醉八仙还有道名菜,表妹没点,今日一并尝了。”
谢行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从床上起身,穿上锦靴去地上拾起衣裳套身上,离开了屋子。
踏着皎洁的月色,出了鹫梧院,去马厩牵马。
月吟等谢行之离开好阵功夫后才拿薄被裹着身子,准备去拿摇椅上的衣裳。
可当她从床榻站起来那刻时,双脚酸软,她一个没站稳,又跌坐回了床上。
那面红耳热的画面涌入脑中,月吟手捂着烫起来的脸,埋进膝盖。
月吟缓了一会儿,咬牙站起来,忍住打颤的双腿,趁谢行之还没回来慌慌张张穿好衣裳,像做贼一样溜出鹫梧院,回到皎月阁。
她不准玉瓶玉盏问黄昏后的一切事情,只吩咐她们打些热水来,她要沐浴。
这厢,谢行之策马去了醉八仙酒楼,除了表妹想吃的两样菜,又额外点了四道补气血,滋补身子的菜,等他回到寝屋时,哪还有表妹的身影。
屋中除了那染了落红的被单,哪还有表妹曾在过屋中的迹象。
谢行之扯了扯唇,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表妹真是跟陈世平学坏了,竟没想到她还有偷溜的本事。
翌日。
月吟一起床,浑身酸痛,仿佛是被马车碾酥了骨头一样。
倘若不是今日要去淳化堂请安,她真想赖在床上不起来。
一身的痕迹,月吟不敢让丫鬟近身伺候,自己在屏风后面穿好衣裳。
昨夜谢行之吻了不知多少遍她脖颈,她昨夜回来照镜子便发现了脖上深深浅浅的印子,便只好寻了件立领衣裳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初夏时节穿得这般严实难免让人生疑,但不捂严实些,她脖上的痕迹别人看去,更是让她颜面无存。
去淳化堂请安的路上,月吟遇到了谢漪澜,也有了第一个生疑的人。
“表妹怎穿了春秋的立领衣裳?”
谢漪澜衣衫单薄,纤白的脖子上还挂了串璎珞,手里正拿了个团扇扇风。
月吟故作镇定,解释道:“昨夜泡澡时贪留,着凉了。”
谢漪澜知道表妹身子骨弱,便也没怀疑她这话,还贴心地叮嘱她几句。
两人边走边聊,穿过垂花门的时候看见了在前面的谢行之。
月吟拧眉,她故意晚了些时候,等谢行之离开鹫梧院的时候才出了皎月阁,就是不想在请安的路上碰到谢行之。
明明是想躲开,偏偏在路上又遇到了。
月吟惴惴不安,担心谢行之记仇。
依照他的性子,她被逮住后,免不了一顿惩罚。
想到昨夜的种种,月吟后怕,双腿不自觉地并拢。
前方不远的谢行之发现了身后的两人,忽然停下步子,似乎是在等两位妹妹。
看来是避不开了,但月吟不敢同他对视,下意识低头走过去。
“哥哥,你也去祖母那儿请安吗?”
谢漪澜问道。
谢行之颔首,淡淡应了声,目光挪到月吟身上。
月吟垂下眼睑,福了福身,“大表哥。”
谢行之唇微不可察得勾了勾,凝着她鸦青的眼圈,问道:“表妹眼圈鸦青,可是昨夜没睡好?”
语气温和,满是长兄对妹妹的关心。
第42章
谢行之唇微不可察得勾了勾,凝着她鸦青的眼圈,问道:“表妹眼圈鸦青,可是昨夜没睡好?”
语气温和,满是长兄对妹妹的关心。
只要有旁人在,谢行之总是一副温润关切的模样,让旁人不禁觉得是兄长对妹妹的照顾,可只有月吟知道梦里和私下,谢行之可不是这般,让她避之不及。
道貌岸然的大表哥。
谢行之这一问,引来谢漪澜的目光,似乎也在看她鸦青的眼圈。
少女薄妆桃脸,花容月貌,细看那精致的妆容,能看出被妆容掩盖的憔悴,眼圈是脂粉都没有遮住的淡淡鸦青。
两道目光齐齐朝她投来,月吟唇瓣抿了抿,压下心头的臊意,她有些心虚地摸了摸眼圈,回道:“昨夜失眠了,翻来覆去没睡着。”
谢行之敛了目光,温声说道:“原是如此。表妹莫不是心里藏了事情,夜阑人静时,总是爱胡思乱想,翻来折去,难以入眠。”
翻来折去,难以入眠。
这八个字从谢行之口中一字一顿说出来,仿佛是另有所指,月吟鸦睫轻颤,从他温润的眸光中瞧出几分异样,在这惬意舒爽的清晨中,忽然生出无尽的燥热来。
如谢行之所言,昨夜她确实是被翻来折去,本就疲乏得不想睁眼,迷迷糊糊中又他弄醒。
这一醒来,又被谢行之拉着,继续没有做完的事情。
反反复复一直到夜深才得以停歇。
“表妹若是入睡困难,我那有安神的香料,入睡前在香炉中点上,可帮助入睡。”
谢行之顿了顿,看了眼规规矩矩站好的姑娘,唇勾了勾说道:“表妹过后来一趟我院中,我给表妹细说那香料的用量,以免表妹不懂,用少了没效果,用多了适得其反。”
月吟心里犯怵,谢行之哪有什么安神香,她这一趟再去鹫梧院不知何时才会被放回皎月阁。
谢行之定然是还记着她支走他后偷溜出了鹫梧院,再被他逮住,免不了顿惩罚。
月吟只要一想起昨夜的事情,腿便有些酸软,连忙拒绝道:“多谢大表哥好意t,我那也有安神香,便就去叨扰大表哥了。”
这厢,谢漪澜经哥哥这般一说,大抵知道了表妹心里藏的是那件事,于是出声安慰道:“表妹放宽心,莫在再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吟顺着谢漪澜这话点了点头,只想快些把这话题揭过去,“谢大表哥和表姐的关心,咱们快去外祖母那边吧,请安去晚了看不好。”
“表妹言之有理。”
谢行之自是猜到了她这一番话的小心思,可就是不想如她所愿。
甫一,话音刚落,谢行之看向月吟身上那件立领衣裳。
都是夏日了,竟还是春日秋日的着装,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纤白的脖子全然被衣领遮住,宛如不让人窥探半分一样,而那立领要遮掩什么,谢行之再清楚不过。
如今她白皙的额角上出了层薄汗,微红的面庞衬得她小巧的脸如桃花般粉艳。
真真是人如娇花。
谢行之细长的眸子眯了眯,眼尾微微上扬,问道:“表妹昨日还穿了一身清新婉丽的衣裙,今日怎换回了春日的穿搭,表妹莫不是身子又不适了?”
一行人本来都准备去淳化堂了,可又因谢行之这话再次聊了起来。
月吟唇瓣抿了抿,只觉谢行之是故意的,脖子上的痕迹全是他弄出来的,在人前偏偏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明知故问。
月吟缓缓启唇,仍旧是回谢漪澜的那番话,是泡澡泡久了着了凉。
谢行之闻言颔首,置于腹前的手两指捻了捻,指腹似在凭空摩挲什么圆润的珠子。
他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姑娘,温润的眸藏着一丝乌沉,仿佛早已看穿了她蹩脚的谎言。
谢行之关切叮嘱道:“虽然已入夏一月了,但表妹也得注意,切莫贪凉。”
月吟婉声回道:“往后会注意的,谢大表哥提醒。”
谢行之看眼月吟旁边站着的谢漪澜,道:“四妹以往便是不听话,夏日贪凉多吃了冰镇荔枝、冰镇西瓜,上吐下泻了一整日,还被爹娘罚了往后的半月里不准碰冰物,表妹若是不听嘱,也是逃不了一顿罚的。”
谢行之笑着把话说完,听上去是玩笑话,却让月吟心生寒意,特别是他口中的那“一顿罚”,她呼吸快了几分,腿间的那处仿佛现在还疼着。
她手放在腹前,不动声色地借着垂下来的长袖掩住。
“哥哥!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怎么还在表妹面前提,我好没面子的。”
谢漪澜被当众揭了短,面上挂不住,拿着团扇碰了碰发烫的面颊,有些嗔怨地看谢行之一眼,“八九岁的小孩,贪吃是正常的。”
谢漪澜看了看月吟,挽尊道:“表妹莫听哥哥的,我才没有上吐下泻一整日。”
月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有些尴尬地扯出个笑容。
谢行之又道:“表妹乖巧懂事,自是比你听话,也听人叮嘱提醒。”
话毕,他眸光流转,看了神色不自然的表妹。
谢行之浅浅勾勒出一抹笑,随后转身,也不再逗她了,迈步往淳化堂的方向去。
望着前面谢行之的背影,月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她跟谢漪澜一道,跟在谢行之后面,一起去淳化堂,给谢老夫人请安。
东边天空的太阳渐渐从遮挡的云中钻了出来,夏日清晨的凉爽也因这太阳一出来,逐渐散去。
谢漪澜扇了扇手里的团扇子,送来阵阵凉爽的风,好不惬意。
她看着前面哥哥数步之遥的背影,又想起适在发生的一切,连她都没注意到表妹鸦青的眼圈,哥哥一眼就看了出来,还关切地询问表妹。
比起那鸦青的眼圈,表妹不同往日的穿着,明明才是最容易被发现的。
哥哥先关切地问了表妹不起眼的一项,而后才问了衣服。
哥哥待表妹如此心细,心里大概是有表妹的,又是主动送安神香让表妹夜里能休息好,又是以吓唬的方式叮嘱表妹仔细着照顾身子。
谢漪澜知道哥哥的性子,明是出自关切,可却用着吓唬的口吻说出来,让有了小情绪的人不得不乖乖听话。
目光从哥哥的背影上挪开,谢漪澜又偷偷看了眼旁边的表妹。
表妹身子骨弱,得悉心照料,哥哥是个心细的人,就好比方才,是哥哥第一眼就发现了表妹那鸦青的眼圈,倘若哥哥娶了表妹,定是事无巨细,很细心地照顾表妹,将娇弱瘦小的表妹身子养好。
谢漪澜一想适才哥哥关切表妹的场景,便不自觉笑起来,心里泛起甜意,狠不得再来几场这种场景。
多来,爱看。
哥哥会很疼很疼表妹,把表妹在柳家该受的宠爱,全给补回来。
不说别的,哥哥和表妹站一起就很般配。
谢漪澜嘴角咧出笑来,边走边沉浸在偷想的场景中,在上长廊台阶时,一个没注意,被台阶磕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表妹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谢漪澜稳住身子,垂头看了眼磕绊住她的台阶,惊魂未定,低声道:“磕到了,磕到了,还真是磕到了。”
待谢漪澜站稳,月吟松了手,“表姐当心。”
两人这动静惊动了前面的人,谢行之闻声回头,看了眼长廊下台阶处的两人。
他敛了敛眉,又回过头去。
谢漪澜匆匆一瞥,忙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挽着表妹的手,往前面走。
谢漪澜摸了摸心口,哥哥方才看过来,她心跳慢了半拍,总感觉哥哥那眼神能看穿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