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15 17:11:51

  月吟脑中轰鸣,根本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谢行之嘴里说出来的。
  他疯了吗?!
  一纸婚书而已!
  作为柳婉星的她,早跟陈世平断得一干二净了,也绝对不会跟陈世平旧情复燃。
  谢行之是被醋疯了吗?!
  温热的唇贴在她侧颈,好像有万千只蚂蚁在颈窝爬来爬去,泛起酥酥的痒意,抓挠不到。
  后颈扣了谢行之的大掌,迫着她抬头。月吟越是摇头回避,谢行之手掌越是用劲,大掌挪到后颈,扣得严严实实,一丝松懈都不给她。
  月吟被迫仰起头来,颈间的酥痒让她有种抓。握。不住的感觉,整个人被谢行之圈在他腿上,宛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她心脏砰砰直跳,下一刻就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专心些。”
  谢行之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分神,冷不丁出声。
  湿濡的唇离了颈窝上的痕迹,甫一话音刚落,唇又覆盖了颈间吻痕,齿在轻咬,仿佛是谢行之对她走神的惩罚。
  月吟吃痛,仰着脖子轻呼出声。挽住她腰的手臂似铜墙铁壁,将她往谢行之怀里又推近了。
  谢行之的气息从脖颈传来,萦绕在她鼻尖,怎么也散不去,就像此时此刻谢行之紧紧圈着她一样。
  立领衣襟被滚烫的长指压下,颈上被遮掩的痕迹尽数露出,带着火勺意的唇贴侧颈痕迹,轻咬舔舐,谢行之伏在她颈窝,像只狼一样,正在给受伤的小兔舔舐伤口,舔着舔着便要拆之入腹,大快朵颐。
  而月吟腰间的浅色丝绦不知何时松了,被谢行之扯在手中。
  谢行之一边给可怜的小兔舔舐深深浅浅的伤口,一边反握住她手腕,将她手反剪至身后,用扯下来的丝绦绑住她纤纤手腕。
  丝绦束缚住双手,月吟心下一惊,密密匝匝的恐慌随之而来,已经预料到了谢行之等下的惩罚有多严。
  而此刻贴在脖颈上的唇更紧了,月吟只觉失了理智的谢行之一口就能把她纤细的脖子咬断。
  巨大的惶恐幕天席地而来,月吟双手被丝绦绑住动弹不得,她倏地偏头,雪颈离了他唇,可谢行之又追赶了上来,虎口扣住她脖子,湿濡火勺热的唇贴上她侧颈,带着惩罚的意味,咬了一口脖子。
  月吟吃痛,昨夜种种涌上心头,她怕极了,身子微微发抖。
  “我不是!”
  月吟心怯,喊了出来,发颤的嗓音满是害怕,“我不是柳婉星!!没有私定终身!”
  谢行之蓦然停了撕咬。
  雪白的颈窝上,温热的唇贴着便贴着,没有更进一步。
  月吟喊出来后自己也愣怔了片刻,她没想到跟谢行之坦白时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谢行之是因陈世平的出现,才被气得失求了理智,而今那婚书上的一词一句,无不挑着他震怒的情绪,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惩罚她。
  光是手腕被绑了丝绦便已让月吟怕极了,而这似乎才刚开始,谢行之也只游走在她颈间。
  为了平复谢行之的怒意,月吟脑子一热,张慌失措下道出了隐藏的秘密。
  然而此刻在一片安静中,月吟忽然后悔了。
  可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大表哥,我……我不是柳婉星。”
  月吟低喃一声,看着伏在肩颈一动不动的谢行之,她心里七上八下,眼睫轻轻颤动,一丝底气都没有,所有的计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曝身份而打乱。
  “我没有与陈世平私定终身。”
  在长久的静谧中,谢行之抬头,面上却没有惊愕的神色,反而是眼底压着的欲色正在渐渐消退,他下颚紧紧绷着,压抑着某种情愫。
  谢行之勾唇轻笑一声,薄红的眼尾微微上扬,乌沉沉的眼眸凝在她芙蕖般的娇颜上。
  她惊怯,真真如笼中怕生的小兔。
  谢行之脸上无波无澜,眼眸扫过她纤纤玉颈上的新出来的印子,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平静问道:“不是柳婉星,那表妹又是谁?”
  “我……”
  月吟咬了咬唇,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同谢行之讲。
  她抬起低垂的头,瞧了眼谢行之近在咫尺的面庞。他表情没有太惊讶,眼尾反而擒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凝着惊慌无措的她,等她回话。
  月吟手腕还被丝绦缠绑着,反剪在身后被谢行之单手紧紧攥着,动弹不得,让她莫名有种被押解到公堂上的感觉。
  而那审她的人,正抱她坐在膝上,单手攥握着她腕子不松手。
  月吟抿了抿唇,在谢行之的凝看下,缓缓启唇,“我不是柳婉星。我本名月吟,四岁那年,自生父早亡后便被柳伯母养在膝下。柳伯母和婉星姐姐待我极好,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月吟将事情娓娓道来,给谢行之讲了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柳伯母小产后身子大不如前,不久后香消玉殒。
  之后,柳父虽未续弦,但却让宋姨娘打理府上中馈。宋姨娘虽是妾室,可内宅事皆是她说了算,时常苛待爹不疼、祖母不爱的柳婉星。
  庶出的姑娘常欺负到柳婉星头上,不仅如此,她还反咬一口,转身就去柳老夫人、柳父面前告状。众人维护的,是那庶出的柳二姑娘。
  月吟哽咽着说话,说她看见柳婉星被柳二姑娘按头溺亡在冰寒的池塘里。那会儿柳二姑娘马上t要嫁给扬州知府的小儿子了,柳家人决定秘不发丧,又因宋姨娘和柳二姑娘风轻云淡的一句“池塘边苔藓湿滑,不慎落水,被塘中藻荇缠了双足”,便将这事草草翻篇,对柳婉星的溺亡并未细究。
  提及伤心事,她眼睛慢慢红了,声音也愈渐哽咽,强忍着悲痛将话说完,面上早已泪痕涟涟,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看了心蓦地一软。
  她杏眼蒙了层水雾,纤薄的肩膀哭得发抖,宛如林间走丢的受伤小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正独自舔舐伤口。
  谢行之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两指一捻,扯开丝绦上的蝴蝶结,给哭得泣不成声的她手腕松了绑,复而又揽着她肩膀,让她依偎在怀中发泄悲伤的情绪。
  谢行之抚摸她后背,动作轻柔,无声地安抚着怀里哭泣的人。
  温热的眼泪打湿他胸前的衣裳,谢行之心口忽而一热。
  他敛了敛眉,唇瓣近乎抿成了条平直的线,乌沉沉的眸子压了压,似在极力克制着涌出来的情愫。
  听她亲口承认不是柳婉星,与陈世平毫无干系那刻时,谢行之无疑是高兴的。
  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的。
  他亲手染了的白纸,他容不得这张纯净的白纸在他之前有任何玷污。
  当然,此后种种都需他来呵护。
  又静静听了她如泣如诉的漫长故事,谢行之心中五味杂陈,胸腔内的闷意久久挥散不去。
  他紧了紧手臂,把她拥得更紧。
  谢行之垂下眼睑,娇小的身躯在他怀中悲伤哭泣,恰似风雨飘摇中独在枝头的一朵娇花,花瓣被风雨淋湿,无情打落,最后只剩几片着雨珠的花瓣护着鹅黄花蕊,孤零零的,连片遮风挡雨的叶子都没有。
  眼泪将胸膛衣料打湿,尚带着热意。
  月吟依偎在怀里,哭得厉害,巴掌大的脸庞都涨红了。
  谢行之抬手,指腹轻轻拭去她面庞的泪,动作轻柔,多了几分怜惜。
  月吟吸了吸鼻子,从谢行之怀里抬头,她眼睫还垂着泪花,哭红的眼眶盈了热泪,在水雾朦胧的眸中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啜泣道:“谢世子,我冒名顶替并非是贪图定远侯府的虚荣,我只想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会离开侯府,离开京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打扰侯府的人。”
  谢行之欲抚去她泪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眉眼间忽而染了一层冷霜,“你唤我什么?”
  嗓音如他此刻的眉眼一样冷寒。
  月吟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看不清楚谢行之的神情,但听出他的不悦,然而她觉得此时的称呼并无不妥之处。
  “我与谢家并无血缘关系,是冒名顶替姐姐才入的侯府,如今将真相说出来,自知犯了错事,欺骗了府上众人,哪还跟与谢世子套近乎。”
  月吟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哽咽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无助。
  谢行之乌沉沉的眸闪过抹厉色,唇往上勾出一抹弧度,冷得人发寒,宛如跌入冰窖。
  “好一个不敢套近乎。”
  谢行之喃喃低语,冷着张脸拭去她眼角盈的泪,沉声道:“姑娘知进退,是聪慧的好孩子,知道撇干净关系。”
  周遭气息沉降,月吟莫名发寒,尤其是谢行之这一番话,让她心里七上八下,拿捏不准他是真夸赞,还是别有深意。
  眼泪收住了,月吟眼底一片清明,终是看清了谢行之冷沉的神色,她心里一紧,忽觉他这副模样更让人怯怕了。
  谢行之一手虚虚揽着她肩膀,一手把玩着她的丝绦,冷声道:“姑娘担心扬州那边官官相护,你人微言轻,一直不敢对薄公堂,便想让祖母为五姑姑和故去的表妹主持公道,但你可知你们扬州的案子,归扬州管,越级上告是要受刑的。”
  月吟稍稍岔开的思绪回到正轨,凝眸看着谢行之,疑惑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眼前的人,她并不知晓这一茬。
  谢行之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将丝绦缠绕她垂放膝上的手腕上,“祖母年纪大了,越级上告的酷刑是万万受不的,姑娘这是将祖母往阎王殿推。”
  随着话音落下,缠住她手腕的丝绦被谢行之用力一拉,又将她手腕绑住了,月吟吃痛一声,仿佛此时此刻正受着他所言的越诉酷刑。
  “我受!”月吟急急说道,只希望谢行之将丝绦松开,她手腕绑着实在不舒服,“那酷刑我受便是。”
  月吟坚定说道:“只要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受些皮肉苦没什么的。”
  谢行之给那丝绦系了个蝴蝶结,将她双手手腕绑住。他皓白长指拨开她衣襟,立领衣裳半褪至她臂弯,纤纤玉颈没了遮掩,玉颈上的新旧痕迹一览无余。
  谢行之眼眸暗了几分,“姑娘以为只是打几下板子这么简单?”
  月吟眨了眨眼睛,疑惑道:“谢世子何意?”
  脖颈没了立领的遮掩,身上的热气有地方散去,月吟顿觉凉爽,立领衣裳下是夏日里寻常的衣衫,同样把身子捂得严严实实。
  谢行之敛了敛眉,凝着那纤纤玉颈,脖颈细得他一掌便能握住。
  谢行之勾唇,淡声道:“越诉笞五十,而后滚钉床。姑娘真能受住。”
  月吟鸦睫轻颤,这两项光听着便心惊胆寒。
  “我受!”
  月吟重复说道,相比方才,这次语气中满是坚定。
  “从决定给姐姐和柳伯母讨个公道那刻起,我便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月吟哭红的眼睛看向谢行之,真诚道:“谢世子,柳伯母和柳姐姐的死另有隐情,既然您已经知道了真相,便请您为二人主持公道,将宋氏母女绳之以法。”
  谢行之极轻地笑一声,“将人绳之以法,了了一桩心事,而后姑娘离开京城?”
  月吟愣怔看他一眼,不然呢?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撒了弥天大谎,骗了所有人,自是无颜出现在谢家人面前。
  谢行之冷声道:“大理卿之职,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以五听察其情,一曰气听,二曰色听,三曰视听,四曰声听,五曰词听。以三虑尽其理,一曰明慎,以谳疑狱,二曰哀矜,以雪冤狱,三曰公平,以鞠庶狱。凡诸百司所送案犯,罪至流、死,皆上刑部,覆于中书、门下。”【1】
  “姑娘找错人了,这两桩案子不归我管,也管不了。”
  谢行之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月吟愣怔在原处。
  “往后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就把姑娘当表妹。”
  谢行之挽着她腰,正声道:“表妹讨好祖母,我不插手干预,便依着表妹的计划来。祖母何时对五姑姑释怀,何时便是表妹坦言的时候。”
  “谢世子……”
  月吟刚开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谢行之凌厉的眼神吓得吞咽回去。
  月吟抿唇,及时改口道:“大表哥可否帮我在外祖母那美言几句?大表哥是一众世家子弟中的翘楚,外祖母引以为傲。”
  柳伯母和柳婉星不是别人,是谢行之的姑姑和表妹,他听后竟如此平静,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波澜?
  “美言美言?”
  谢行之喃喃低语,并没有答应她。
  他忽又想起她初来乍到那段日子,无意间的投怀送抱也好,还帕子、送糕点也罢,与他的一次次接触,多少带着些小心思。
  谢行之忽地一笑,原来她从最初的接近,是为了这个?
  月吟后脊泛起密密匝匝的寒意,心提到了嗓子眼,从他这一笑中,嗅到了几分危险。
  谢行之最终没有回她。他从袖中拿出个瓷白瓶子,取了绿豆大小的药膏涂在指腹,而后用指腹的温热将药膏化开,涂了膏药的指腹落到月吟玉颈的吻痕上,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后避开他指。
  谢行之扣住她后脑勺,“再不擦化淤的药,难道表妹明日也想穿那捂脖子的立领衣裳?”
  月吟看了看榻上凝脂般的药膏,又看了看神色正经的谢行之。
  她唇瓣抿了抿,微微仰起脖子方便他涂药,“有劳大表哥了。”
  他指温热,让化淤的药膏也变得温热,也染上了谢行之的气息。
  带着药膏的指端落到她颈间的红印子时,月吟呼吸急了些,仰起的脖颈骤然僵直。
  温热的指端游走在脖颈的红印子间,如无数蚂蚁在她颈间慢爬,酥麻的痒意涌上心头。
  月吟咬了咬唇,不让声音从唇中溢出来。
  月吟自觉度日如年,不t知过了多久,谢行之才将颈上擦完药膏。
  “表妹昨儿伤的,可不止这几处。”
  谢行之握着药瓶,乌沉沉的目光看向她心口上的那枚刺绣。
  ……
  夜色已暗,月吟红着脸回到皎月阁,慌乱的步子有些虚浮,仿佛是两腿被卸了力道。
  她捂住还在砰砰乱跳的心,将脸埋在软榻中。
  菡萏刺绣的地方,还有擦药膏时的火勺热。
  谢行之带着药膏的指端把所有暗红色的印子都上了一遍药。
  那药膏明是温温热热的,可落在印子上,转瞬间就变得滚烫。
  谢行之细致入微,极其有耐心地擦药,偶尔压了压指端,让药膏渗透吸收。
  夏日的夜虽没白日炎热,但也谈不上多凉爽,细密的汗随之而来。
  “湖里的菡萏相继开放,有白有粉,就是不知表妹养的粉尖菡萏花苞何时才开。”
  耳畔回想着谢行之一边擦药,一边惋叹的声音。
  月吟耳尖慢慢红了起来,她埋头揪了揪榻上的薄毯,才不要给谢行之看她的菡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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