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15 17:11:51

  她侧头枕在软榻边沿,冰凉的木料恰好缓了她脸上的羞红。
  脸上的热渐渐消散,月吟捂住胸口,仿佛是做梦一样,她竟然把真相告诉了谢行之。
  她是假的表妹。
  不像她预想那样,会被谢行之赶出去。
  可知道真相的他有些平静,好似与他无关一样。
  月吟敛了敛眉,谢行之究竟是如何想?
  鹫梧院。
  谢行之单穿了件薄衣站在风口,在皎洁的月光中抬头凝看皎月阁的方向。
  他刚洗了冷水澡,周身散发着一股凉意,可没过多久这股浅淡的凉意很快被燥热取代。
  谢行之抬头看了眼上空的一弯皎月,视线又回到燃灯的皎月阁。
  “月吟。”
  谢行之喃喃低语,她的名字在他舌尖辗转,一遍一遍缓缓念了出来,平淡的两个字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滋味,好似喊千百遍都不会腻。
  星环皎皎月,吟醉行云处。
  谢行之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含笑的眉眼变得温润起来。
  还真如他所愿,她不是表妹,也没爱过陈世平。
  想起已故的柳表妹和五姑姑,谢行之敛了敛眉,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月吟是看见了害柳表妹溺亡的凶手,但无物证,且如今过大半年。
  这罪不好定,也好定。
  姑娘家的胆子小,藏不住大事,公堂上稍微吓一吓,便什么都招了。
  就是五姑姑的死,确少实证。
  那后知后觉的香料问题,只是月吟和柳表妹的猜想,无凭无据,很难让宋姨娘伏法。
  谢行之敛眉,即刻叫来正德,命令道:“再派两人去扬州,细查柳家那位姓宋的姨娘,将这十几年来她与五姑姑的恩怨纠葛都查清楚。”
  正德一头雾水,世子刚派人扬州查表姑娘,这厢又要查什么什么宋姨娘,世子究竟要查什么?
  正德纵使有满腹疑问,也不敢问出口,他应了下来,不敢有任何马虎,急急去办。
  正德匆匆来,又匆匆离开,路过的风撩起谢行之衣袂,他伸手将那吹起的衣袂理好。
  办完事情就离开京城,不会出现在谢家人眼前。
  谢行之冷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在风口立了好一阵,谢行之回了寝屋,可那夜里的凉风却没有将他心里的烦闷吹走,反而在看见屋中的陈设后,这股烦闷愈加浓了。
  那梨木花雕摇椅,那罗汉榻,还有床榻,仿佛都有她的身影,怎也从他脑海里赶不出去。
  大抵是心里念着,谢行之将这份烦躁带去了梦中。
  好巧不巧,便是月吟在收拾包袱,准备趁夜色离开侯府。
  她拎着包袱准备踏出皎月阁,却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他,脸霎时便吓白了,忙将包袱藏身后。
  “小表妹这是准备去哪?”谢行之阴沉着一张脸,踏过门槛,进了她闺房。
  他反手将门关上,月吟吓得直往后退,放在身后的手攥紧包袱。
  谢行之步步紧逼,她往后退一步,他便进一大步,逼到她退无可退时,才停住步子。
  谢行之眸光一瞥,瞧见她藏身后的藏蓝色布料,眸色一沉,冷声道:“收拾包袱,是准备回扬州吗?”
  他气得冷笑,从她手中硬强过包袱扔在一旁,“小表妹利用完就走,真是无情。”
  月吟身后是一堵墙,前面又被谢行之堵住,进退两难,怯怯地望着跟前的人,心虚道:“我没有利用大表哥。”
  “没有?那是谁先凑上来的?”
  谢行之冷声说道,他高大的阴影投下,将惊怯的她笼罩在身影下。
  月吟咬了咬唇瓣,低头不言。
  “再咬下去,唇又咬破了。”
  谢行之指腹按住她下唇,指腹碰着她咬唇的齿,他蓦然一愣。
  倏地,谢行之扣住她后颈,低头吻上她唇。
  掠尽她唇腔中的气息,将他的气息慢慢灌入她唇中。
  谢行之带着惩罚的意味,咬了咬她唇,听得她轻呼一声,命令道:“不准逃跑!”
  “不准回扬州去!”
  谢行之牵着她手,让她手搭在他肩上。
  丝绦缠绕着落空蹀躞带,一前一后落到地上。
  月吟只觉昏天黑地,背靠在墙边都有些站不稳,只得将那搭在谢行之肩上的手相扣,圈住他脖颈,在他耳畔低语,娇声央求。
  “表妹身子弱,连靠墙站这么一会儿都在告饶,还怎么跋山涉水回扬州?”
  谢行之扶着腿软的姑娘,将她抱抵在墙边,“真是娇气。”
  谢行之拨开她面庞的碎发,吻上她水雾朦胧的眼。
  而惩罚却没有因此停止。
  谢行之寻到她藏起里的羊脂长瓶,掏出长长的塞子堵住细瓶口。
  这是她极为珍贵的羊脂长瓶,一直珍藏着,外人碰不得,也觊觎不得。
  羊脂长瓶里的养花水全被塞子堵住,但月吟不喜这样,见细瓶口被长塞堵得严严实实,哭得泣不成声,央求着谢行之把养花水从瓶子里倒出来。
  谢行之转了转长塞,似拔不拔,“表妹还敢逃么?”
  月吟忙摇头,抓住谢行之手腕,断断续续哽咽道:“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谢行之扬唇笑了笑,在她泪眼婆娑的注视下,将长塞往羊脂长瓶中一塞。
  “大表哥不要!”
  月吟惊惧,在巨大的恐慌中喊出声来,连嗓子都喊破了。
  她乍然惊醒,只见光线透过罗帐照床榻。
  又是梦。
  月吟惊魂未定,仍然心有余悸,虽躺着柔软的被褥,可她仍旧觉得后脊被墙磨破磨红了。
  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缓缓呼吸着平复心情。
  月吟已经很久没梦到谢行之了,若非方才那一梦,她险些以后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她再也不会梦见谢行之。
  这次是她单独的梦,还是和以往一样,与谢行之做了同样的梦?
  须臾后,月吟有了肯定的答案。
  谢行之又来了她梦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
  这厢,房门被推开,玉瓶玉盏进屋伺候她更衣。
  定远侯府正门。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不久,月吟主仆三人从府里出来。
  月吟乌发半挽,发髻上戴了银钗珠花,一身浅松绿簇锦百褶裙,在这炎炎夏日中衬得她整个人清新婉丽。
  月吟拎着裙裾缓缓下台阶,去到那似乎停了很久的华贵马车旁。
  窗帘被掀开,谢行之透过窗楹看她一眼,问道:“东西带了?”
  月吟抿唇,避开他目光,点头轻声道:“带了的。”
  昨日擦完药,谢行之放她从鹫梧院离开时,让她带上生辰贴,今日随他去陈世平那里换回柳婉星的生辰贴。
  谢行之颔首,“上车。”
  他言罢放下窗帘,正德从一旁搬来马凳,月吟踩着马凳进了马车车厢,在谢行之对面坐下。
  谢行之正襟危坐,两手分放在岔开的膝盖上,指腹微微蜷缩着,正靠在车壁上闭目眼神。
  这倒是让月吟局促不安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她也靠在车壁上,闭目眼神。
  马车慢慢驶离定远侯府。
  起先还好,马车四平八稳,可慢慢地,路上有些颠簸,马车便晃来晃去。
  月吟背抵靠着马车壁,随着这一阵阵马车颠簸,后背在车壁上撞。来。撞。去。
  夏日的衣衫料子都选得薄,后背撞着车壁,便也磨得疼。
  仿佛就像……
  就像昨夜的梦一样,月吟蓦然睁开眼睛,脸微微发烫。
  她想从车厢中找个软垫垫着后背,却见此时谢行之夜也睁开了眼。
  倏地,马车右轮驶过个坑洼,车厢颠晃,月吟后背又撞到了车壁,磨得发疼,她不禁拧了拧眉,本能地去揉撞到的后背,却t听谢行之喃喃低语。
  “马车上和墙壁,是不同的。”
  月吟心里一紧,怯怯地抬头,正好迎上谢行之泛着汹意的目光,他似在思忖说出来的话。
  她呼吸骤然停滞,怕得嗓子下意识咽了咽。
  
第44章
  谢行之凝看她一眼,从她异样的神色中已猜到了几分,沉声问道:“表妹知晓我在说什么?”
  月吟避开谢行之的眼神,一副茫然的样子,摇头装傻道:“大表哥适才有在说话吗?”
  马车此时已经驶过那阵坑洼,没有再晃来晃去,逐渐趋于平缓。
  月吟笔直地坐着,挺直的后背根本不敢去碰车壁。
  谢行之搭在膝上长指,不急不缓轻轻敲了敲,凝看她道:“表妹是真没听见,还是故意回避?”
  月吟眼睫轻颤,呼吸骤然快了几分,她唇瓣抿了抿,压住被谢行之看穿的慌乱。
  谢行之细长的眸子微扬,淡声说道:“昨夜梦里,表妹收拾东西逃跑,是回扬州,还是去别处?我还罚了表妹去墙边罚站,表妹不记得了?”
  月吟脸颊烫了起来,想起昨夜梦中的事情,她如今已然分不清后背的疼是方才被马车车壁撞的,还是梦中受罚时被谢行之抵碰在墙上。
  月吟心有余悸,慌乱下将梦里的情绪带回现实,忙说了让谢行之宽心的话,“我不跑,我也不逃,大表哥莫动怒。”
  谢行之冷声反问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表妹倘若没有这个想法,为何会做收拾包袱离开侯府的梦?”
  月吟一时语塞,她确实是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就收拾东西离开京城。
  然而此刻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因谢行之方才那话,月吟真怕他将梦里那套,带到了马车上。
  帘子外是人来人往的喧嚣长街,帘子内是谢行之按她靠在马车壁上……
  月吟惊地眼皮一跳,莫大的羞臊感随着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顿时席卷全身。
  月吟心跳如擂,瞧了眼谢行之冷沉的面庞,料想他还在为晨间那梦而生气,为自己辩解道:“大表哥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明是大表哥闯进了我梦里,大表哥梦里看见的,并非我所念,是大表哥怕我离开……”
  她越说声音越小,越是没有底气,胡编乱造的解释连她自己听着都蹩脚,更莫提谢行之了。
  在长久的静默中,谢行之轻笑一声,“表妹是乖巧的孩子,撒谎唬人后被抓回,受的罚可不止那么一点。”
  谢行之说着,目光落到她身上。昨日给她擦了药,而今纤纤玉颈露了出来,如霜似雪的脖颈没有丝毫吻痕,将他留下过的印记全然消抹。
  印记消抹了,再添新的便成。
  每日都添新的印记。
  乌沉沉的目光带着火勺意,在她身上逡巡,月吟如芒在背,手指紧张的攥住衣裙,如蒜捣头,“没有骗大表哥,我不收拾包袱,也不趁夜逃跑。”
  谢行之扬唇一笑,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凝看她玉颈的目光有了一丝异样。
  渐渐地,谢行之目光从她修长玉颈挪开,一寸一寸挪下,凝看她蟹壳青的丝绦。
  因是搭配浅松绿百褶裙,丝绦的颜色便选了同色系。
  蟹壳青丝绦,瞧着比昨日那条好看,就是不知是否物随其主,中看,不经用。
  一抹新绿,在渐热的夏日中,让人顿觉沁凉。
  月吟察觉到他目光,心猛地紧到嗓子眼,掌心下意识捂住丝绦打结的地方,宛如护住稀世珍宝一样,不让谢行之打半分主意。
  她腕子上蓦地有了一圈火辣辣的灼意,仿佛是昨夜绑她手腕的丝绦还在,仍旧束缚着她双手手腕。
  又被谢行之抬起丝绦绑住的手,举至头顶,方便他涂擦药膏。
  一阵推搡中,刺绣菡萏不慎染了药膏。药膏染在刺绣菡萏哪个位置,谢行之涂了药膏的指端,便落到她珍藏的菡萏上,一摸一样的位置。
  指腹揉转,让药膏揉进肌肤,仿佛只有这样药膏才能发挥药效。
  这厢,平稳的马车忽然跌宕,月吟后背猛地撞到马车车壁,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游走的思绪收了回来。
  她一时竟不知该捂住发烫的胸口,还是被撞疼的后背。
  “怎么回事?”
  谢行之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
  正德:“世子,迎面驶来辆驮货的板车。”
  这街巷窄,马车不好过呐。
  谢行之敛眉叮嘱道:“仔细些。”
  一阵跌宕后,马车趋于平稳,也慢了下来。
  谢行之从一旁拿了个软垫,递了过去。
  月吟愣怔片刻,忽而明白了他的用意,接过软垫垫着后背。
  后背那阵痛楚早消散了,如今靠着毛绒绒的柔软垫子,月吟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毛绒绒的软垫在她后背蹭来蹭去。
  好似谢行之昨夜的轻抚,后来他手离了她背。
  她背碰到冰凉的墙面,后背仿佛被磨红、磨破了。
  月吟面颊一热,稍稍往前坐,离了靠背的毛绒软垫。
  谢行之正襟危坐,两手垂放在岔开的膝上,幽幽问道:“表妹怎又不靠软垫了?”
  月吟抿唇,故作镇静道:“靠着有些热。”
  她扇了扇风,送来的凉风吹动碎发,几缕碎发沾在樱唇上,她又伸手将碎发敛走。
  谢行之乌沉的眸光看向她翕合的樱唇。
  他舌尖抵了抵齿,似在思索。
  月吟后知后觉,忽地捂住双唇,忙摇头。
  “表妹摇头作甚?”谢行之手自然垂放在岔分的膝上,身子微微往前倾,“表妹知我所想?”
  月吟嗅到一丝危险,摇头道:“不知不知,我又不是大表哥肚子里的蛔虫。”
  手掌捂住双唇,发出来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谢行之眼尾上扬,“不知?那表妹捂唇作甚?”
  月吟紧紧抿唇,手掌也把双唇严严实实捂住。
  谢行之轻轻一笑,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已经窥探到了她心中的想法。
  月吟心里发紧,嗓子眼在这刻突然变得干涸,脑中一根弦紧紧绷着。
  她才不要在马车上……
  又要弄破嘴角。
  “世子,到了。”
  马车稳稳停下,正德通禀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月吟紧张的心骤然松了下来,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放开捂住的唇,道:“大表哥,已经到了,我去换生辰贴了。”
  月吟躬身,欲越过谢行之离开马车车厢,手腕忽而被他抓住。
  谢行之敛了眼底的谷欠色,另一只手从旁边拿过准备好的幂篱,“戴上。”
  月吟愣了一下,想着是与谢行之同去找陈世平,而她也与谢行之坦白了,便觉不戴幂篱也没关系。
  哪知谢行之提前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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