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朝收回手,声音仍旧温和如旧:“爹娘放心,我没事。”
仡濮臣冷眼瞧着,朝谢嗣音似笑非笑道:“娇娇今日才知道我卑鄙吗?”
谢嗣音被他这副浑不吝的模样气得浑身颤抖,通红着眼道:“仡濮臣,你如此执拗,不过是以为我失了忆爱上了别人!”
“可我告诉你,我早就恢复记忆了!并且,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
“可怜你苗疆大祭司被我骗到今日,竟还以为我爱你?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厅堂之上,无风自动。
刀剑杀伐之声一片,仡濮臣唇角仍旧保持着笑意:“娇娇,你以为如今我还在乎这些吗?”
“你爱不爱我,又或者爱谁?我都不在乎。”
男人声音低缓温柔,谢嗣音却听得心如擂鼓,响起阵阵不安。
仡濮臣重新看向她,桃花眼眯成月牙形状:“我如今......只要你这个人就够了。”
谢嗣音手指微颤,色厉而内荏:“你做梦!就算你今日将我掳走,来日我父王也定会陈兵苗疆,救我回来。”
仡濮臣微微笑了下,朝她伸出手:“那跟我走吧。”
男人手指白皙修长,不过上面还有残留的鲜血,让人望之却步。
陆澄朝夺过身边一人的长剑,向前一步,目光冷然:“不可能!听雨,将昭昭带走。”
听雨咬着牙道:“世子,可你......”
话音落下,陆澄朝身子一晃,似乎已经站不稳了,唇角跟着缓缓流出一缕鲜血。
英国公夫人看得心惊,哭着拦在陆澄朝面前,朝着仡濮臣道:“你不是要这个女人吗?只要你将解药拿出来,你将她带走就是,我们绝不拦你!”
陆澄朝脸色一变,将自己母亲拉到身后,压着怒意道:“母亲,昭昭已然是我的妻子了。你说这话,将我置于何地?”
英国公夫人满脸泪痕,声音哽咽:“朝儿,这个人的手段,你还没看到吗?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啊......”
陆澄朝目光始终向前,决然而凛冽:“那又如何?母亲,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若是都放弃昭昭,那她该如何自处?”
谢嗣音心下一颤,眼中泪水缓缓落了下来。
陆澄朝话一说完直接持剑朝着仡濮臣刺了过去,仡濮臣冷笑一声,也不用兵器,只是空手同他过招。
听雨等人拉着谢嗣音往外走,谢嗣音疯了似的甩开,双目紧紧盯着交战的两个人:“你们走吧,我不走!”
二人原本功力还算相当,可如今陆澄朝中毒在身,越是运功,毒气越是汹涌。不过几十个回合,就被仡濮臣打落了长剑,一掌正中胸口。
又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再难站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澄朝!”谢嗣音整个人扑到他的面前,可男人面如金纸,就连呼吸都已然变得微弱了。
他仍旧柔声安慰:“昭昭,我......没事。”
可还没碰到,就被英国公夫人尖叫着推开:“朝儿!我的朝儿!”
英国公夫人在碰到陆澄朝的呼吸瞬间,整个人几乎疯了一般看向谢嗣音:“秽星!丧门星!朝儿!你赔我的朝儿!”
谢嗣音被推了一个踉跄,身子瘫坐在地下,呆呆愣愣地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可那英国公夫人已经重新抱着陆澄朝哭了起来。
身子一轻,她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谢嗣音目光呆滞地转头看了过去,是仡濮臣那张绝美的面容。
这样美的一张脸,可却做出这样毒的事情。
谢嗣音定定瞧了他几秒钟,用最轻缓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诅咒:“仡濮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仡濮臣以为她无论再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再痛了,可还是被她这样一句话,刺得心口疼痛。
可心下越是痛,他面上笑得越是开心:“我与娇娇新婚未及一年,我如何舍得呢?”
这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谢嗣音,女人看着她笑了起来,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
就在她笑得低头不已的时候,谢嗣音猛地拔下头上金簪,朝他脖颈刺去,眼中都是汹涌的恨意:“我们一起死吧!”
仡濮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眸中似乎再没有了温情,尽是凛冽寒意:“闹够了吗?”
金簪坠地,钗上的珍珠瞬间摔了出去,轱辘着不知滚去了哪里。
谢嗣音哭着笑出声:“闹?仡濮臣,究竟是谁在闹?!”
“仡濮臣,我云安行事向来不悔,至今唯一后悔的事情......”
“就是可怜你。”
第47章 抢婚
上一章微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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仡濮臣笑了。
少年面色极白, 眸色却深不见底,衬得眼下朱砂越发猩红妖艳。
他拇指缓缓擦过女人脸颊泪珠,声音轻缓愉悦:“那娇娇, 你委实不该可怜我。”
谢嗣音通红着眼, 死死瞪着他,却除了流泪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仡濮臣面上瞧不出什么动容之色,只是仍旧缓缓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
“朝儿!!!”英国公夫人突然惊呼一声, 声嘶力竭接近崩溃。
谢嗣音拧着身子去看, 却被仡濮臣紧紧锢在怀里, 两指捏住她的下颌, 根本动弹不得。她终于慌慌张张地朝他低头, 哭哑了的声音道:“仡濮臣,我求你了......救救澄朝好吗?我跟你走,现在就跟你走!”
“这个婚, 我不结了。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求你,救救他好吗?”
仡濮臣垂眉细细瞧着她,半响, 轻轻的笑了一声:“娇娇,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恨不得他死。”
谢嗣音脸色一白, 咬紧了唇瓣,不再说话。可不过一秒, 她终于崩溃的哭出声来:“仡濮臣, 你到底想怎样?你说啊!你到底想怎样?”
“射箭, 给我射箭!”
二人说话的功夫, 离得最近的巡逻司已然到了。那些人来了一瞧,个个忍不住头皮发麻, 只见厅中侍卫打成一团,倒下之人的鲜血都流出了厅外。
英国公一身华服如今已然狼狈不堪,冠发乱了大半,指着厅内的手指几乎都抖成了筛子。
巡逻卫只听到来人说英国公府出了事,并没说是这样的大事啊。
英国公世子倒在地上,远远瞧不出是生是死,只有英国公夫人哭得惊天动地。
而新入门的英国公世子夫人则被一个苗疆少年抱在怀里。
如今,这个英国公倒是趁乱跑了出来,只是......他居然要他们射箭,这个意思竟是想着将云安郡主一起射死。
这这这......这他们如何敢呢?
今日领头的巡逻卫叫刘大,身后没什么背景,全靠着日日努力、向上经营才得了这么一个位置。现在是万分后悔接了这个差事,原本以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跑过来闹事,如今却发现......
那个跑来管事的自己,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吞了吞口水,朝着英国公道:“国公爷,那那那个是云安郡主啊!”
英国公通红着眼,朝他怒吼道:“难道我不知道吗?那个人会邪术,若是将他放出去,指不定还会酿成多大的祸事?!”
“射箭,给我射箭!出了事,老夫担着!”
这话一出,别说刘大了,所有的巡逻卫一时都不敢动。您是国公爷,完事之后怎么都没事;他们若是敢射箭,那就真的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仡濮臣早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转了转身子,瞧着英国公嗤笑一声,一手揽住谢嗣音腰肢,一手扯过柱子上的红绸朝着英国公一卷,重新又将人卷了进来,整整齐齐地扔到了英国公夫人身旁。
外头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里头已经啪唧一声落地了。
刘大滚了滚喉咙,朝着仡濮臣厉声道:“贼人快放了英国公夫妇,不然,不然......等宣王爷来了,定然饶不了你!”
仡濮臣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外头那些人,而是慢条斯理地重新看向谢嗣音:“娇娇不是问我想怎么样吗?”
“我倒是想问问娇娇,你不是说都恢复记忆了吗?”
“那可否记得我们那一场婚礼?”
谢嗣音瞬间呆住。
仡濮臣笑了笑,重又问了一遍:“记得吗?”
谢嗣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记得,她根本没有恢复记忆,又怎么可能记得。她想起来的,只有千心湖那一丁点儿的琐碎片段。
别的......却是完全没有。
仡濮臣眸光下垂,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她有没有恢复记忆......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男人重新勾起微笑,目光扫了眼周围,嫌弃中带着些许的将就意味:“既然不记得了,如今再成一次亲,也就会重新记得了。”
谢嗣音瞳孔震颤,几乎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什么叫再成一次亲?
和谁?在哪里?
仡濮臣握着她的腰肢朝前带了两步,笑着道:“这里既然布置已然齐全,总不好浪费了,娇娇你说呢?”
谢嗣音终于明白他说的意思,偏头就要甩他耳光。
仡濮臣冷笑着按住她的手,眉眼冷漠:“娇娇,你以为如今我还会让你随意践踏侮辱吗?”
谢嗣音哭红着眼,使劲抽手:“仡濮臣,你给我放开!”
仡濮臣垂眸瞧着她,似乎面上没了任何温情。
就在这时,破风声袭来。
仡濮臣头都没回,身子微微一偏,抬腿一脚踹了过去,英国公手中的长剑还没碰到两人衣角,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国公爷!”英国公夫人哭喊着扑了上去。
谢嗣音看到这一幕,不管刚刚英国公夫妇如何对她,追根究底,是她给他们引来了这一场祸患。
谢嗣音闭了闭眼,整个人犹如被抽走了魂一般,声音尽是绝望和无力:“仡濮臣,放了他们吧。”
“你想如何折磨我,都好。”
“那些人何其无辜,他们不该......不该为你我的恩怨......负责。”
仡濮臣垂眸瞧了她几秒钟,低低笑出声:“娇娇可怜的人,可真多啊。”
谢嗣音死死咬着唇,指尖掐入掌心,强迫着自己不要避开他的视线。
仡濮臣笑容一收,目光阴鸷地看向英国公夫妇和昏死过去的陆澄朝,眼中杀意毕现。
谢嗣音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眸光哀求:“仡濮臣,不要......”
仡濮臣似是完全不为所动,手指微动,眼瞧着就要动手。就在这时,一声长啸自院外传来:“昭昭!”
谢嗣音心下一酸,终于生出几分希望:爹爹来了。
刘大终于舒出一口气:王爷,您再不来,小人就真的不知今日该如何收场了?
仡濮臣回过头来,看向一身狼狈的宣王:“王爷来了。”
宣王瞧见这个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若不是暗夜被这小子下蛊控制,出手拦他,他早就来了。
他已然猜到这里情况可能不会太好,但没想到......会不好成这个样子。
尤其看到自己女儿被那个人锢在怀里,而澄朝......却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就连英国公夫妇也一身鲜血,狼狈不堪。
宣王胸口的怒气几乎飙到了极致,冷声道:“仡濮臣,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仡濮臣忍不住笑出声:“王爷,您和郡主还真是亲生父女啊。”
宣王虎目一瞪,眸光转到谢嗣音身上,上下打量一圈确定没有受什么伤害,才松了口气:“放了昭昭!”
仡濮臣低头瞧着谢嗣音哭红了的双眸,低哑着出声:“王爷,您觉得可能吗?”
宣王咬紧了牙关,冷声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仡濮臣目光幽幽的望着谢嗣音:“娇娇,你说我该如何呢?”
谢嗣音哭得眼睛已然生疼,如今瞧他如同隔着一层红色蒙雾:“给澄朝解毒,我跟你走。”
宣王闻言又气又怒:“昭昭,你放心!今日有爹爹在这里,他休想带走你!”
谢嗣音目光哀伤地看着宣王摇摇头:“爹爹,到此为止吧。继续下去,也只是将更多的人拖进来。”
说到这里,她不再瞧宣王,转头看了看面色浮上一层幽黑的陆澄朝,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咬了咬唇,将喉间的哽咽收了回去。而后,视线落到一脸哀伤而愤恨的英国公夫妇,她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哀哀道:“国公爷、夫人,抱歉。”
英国公夫妇将目光转开,明显不愿接受她这句单薄的抱歉。
谢嗣音没有再说什么,目光缓缓望了一圈正堂这刺眼的红和刺眼的血,惨笑一声,语气幽微:“仡濮臣,你知道人活在世上,什么是最容易的吗?”
仡濮臣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占据优势,却被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问得心都颤了。
她笑了笑,也没想着等仡濮臣的回答,自说自话道:“是自戕。”
仡濮臣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点住了她的穴道,心下砰砰跳个不停,双目猩红,声音发颤的威胁:“呵!郡主怕是不知我苗疆的手段。”
“世上还有一千种想死却死不了的办法。”
谢嗣音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却仍旧从眼角流下。
仡濮臣一手揽住谢嗣音腰肢,另一只手卷起正堂之上落下某个乐师丢下的笛子,放在唇下,低低吹出某个不知名的西南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