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进来,口干舌燥之下他偃旗息鼓选择静等。坐了一会他又打起了心思,挨近姜洄这边问道:“姑娘,你知道这是哪吗?咱们怎么进来的?”
“哎呀,你别不说话啊,你看咱们都被关在这,说起来咱们就是一伙的了,有什么信息说起出来共享,说不定还能早些出去呢,你说对吧?”
他将对付醉春楼姑娘的那些手段施展在姜洄身上,软磨硬泡说尽好话。
姜洄也似被他说动一般抬起头,给出了一个让他后悔多问一句的答案:“典狱司。”
刚刚还能言善语的汪左贵突然卡壳,他还不如不问,不问心中至少还有希望。
典狱司,那是个进去了,十死无生,竖着进去,一堆碎肉抬出去的地方。
姜洄看他萎靡的样子觉得无趣,她并不觉得典狱司有什么可怕的,里面当差的哥哥们都很和善的,每次见到她都笑脸相迎的,休沐回来都会给她买一些小孩子爱吃的糖果点心。
比起他们那个恶名在外,能止小儿夜啼,实际上也冷冰冰的主子可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两人安安静静的待了一个下午,姜洄口中那些和善的大哥哥终于肯搭理他们,带着锁链,将汪左贵带出去审问。
“齐大哥,王大哥,言益呢?他气还没消吗?他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姜洄趴在栏杆上满脸期待的问道。
齐天和王有将汪左贵锁好,转头回她:“不知道啊,主子没说,你先在这待着,我们先带他去审问,得了空帮你问问,问题不大。”
“怎么,你们认识?”
“我操!臭婊子!你们设局搞我是吧?”看着他们如此熟稔的交谈,汪左贵哪里会瞧不明白,挣扎着朝着姜洄就是一通乱骂,瞧着要把她撕碎一般。
他在京城纵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漏出过破绽,肯定是这小娘们搞的鬼。
齐天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疼得他差点跪下,“骂谁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带走!”
手下的人将汪左贵拖走,齐天跟着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鬼鬼祟祟的递给姜洄并小声嘱咐道:“先垫吧垫吧,晚点我再给你带好吃的。”
将人带到转角的时候,看到言益等在那里,齐天上前行礼,言益只是上下打量了汪左贵一番问道:“骂她了?”
“嗯,骂的可难听了,小姑娘哪里被人这么骂过啊!阿蠢当时脸色都白了。”王有抢答道。
“你们还要问话,嘴留着有用,那就先废掉他双手双脚吧。”
“好嘞,属下这就去。”
王有兴奋的带人下去,齐天留了个心思小心翼翼上去询问道:“主子,那阿蠢还要继续关吗?牢房里又冷又湿,这都一晚上了。”
“关。不长记性的东西,就得好好教训一下。”
“是。”
姜洄并不是什么傻子,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这件事情的来回始末,根本就不是什么要她协助抓捕敌国暗探,从始至终这就是言益给她设的一个局。
半夜,齐天带着姜洄往监狱三层走去,越往下沿途越发的阴暗潮湿空气中夹杂的血腥气就越浓。
好在言益还算有点良心,将她关在一层,还有点阳光的地方。要是她被关在这种地方不出两日,身体就得熬坏。
典狱司的夜晚,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各路阎王鬼怪各使神通,沿路时不时就能听到各种惨叫,里面行刑的差役看到他们,满脸带血还咧着大白牙,站在昏暗的灯光中挥着手跟他们打招呼,这场面和真的鬼差索命也没啥区别,别说普通人了,哪怕姜洄已经在典狱司待了很久也是怕的要命。
见她被吓得一颤一颤的,齐天好心过去想要扶上一把。
“啊……”没想到姜洄直接被他突然的触碰吓得直接跳开。
齐天看着落空的手再看看靠在墙壁上的姜洄,他笑道:“阿蠢,原来你这么胆小的吗?别怕,这里都是人,没有鬼,我们不吃人。”
这种地方,你们比鬼都可怕,姜洄心里暗想。
再一次见到汪左贵他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了,连喘息声都微弱的很,而往日里那个对着他嬉皮笑脸的小哥哥王有正咧着嘴兴奋的笑着,满身血的握着鞭子打在汪左贵身上,旁边还有几个人时不时的开口指导他,下一鞭子该打在哪里最痛又能保证不伤筋骨,烦的王有嘴里骂骂咧咧,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旁边好几个下属身上均沾满了血,各种带血的刑具被随意扔在托盘上,整个牢房全是血腥味。离汪左贵较远的地方,言益眯着眼斜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看着行刑的画面一口一口嘬着茶水,看起来格外的享受。
这副将折磨人当做乐趣的模样,姜洄是有点相信这些人当真如外边所说的,都是一些嗜血罗刹。
见她进来言益抬手叫停了鞭打,勾勾手指将姜洄叫到跟前,他就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仰着头问她:“害怕吗?”
姜洄咽了咽口水,克制住自己不往汪左贵那边看去,用劲止住身体的颤抖和想吐的冲动,摇摇头,没敢搭话。言益放下茶水,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身前,示意她低头。
姜洄将腰弯了下去,言益的大手伸到她脑后按下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说起来你也是我典狱司的暗探,还是个女的,若有一日你也成了他人阶下囚,下场恐怕只会比他惨上百倍。”
所以,别怪我狠心,我只想让你早日看清事实,学会保护好自己。
听到他的话,姜洄又是一抖,仿佛已经看到了她那悲惨的未来,她果然是上错了贼船啊!
“说说吧,在里面关了一日,想出了什么?”言益与她拉开距离,端坐回椅子上开口问道。
“这是你设的局。”
言益赞同的点点头,“不错,继续。”
“你今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我协助抓捕汪左贵,这就是你设的局,你早就知道白楚延今日要来醉春楼,所以你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了汪左贵,这种皇孙贵族出现的场所他一个暗探绝对不会错过,而你就是借着汪左贵的由头将我也拉入醉春楼,你就是想看看我再一次见到白楚延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对不对。”
“所以呢?你就这么跟上去了?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他是我仇人,我恨不得立马手刃了他。”姜洄吼道。
“切!”无视姜洄的愤怒,他嗤笑出声,淡然的说道:“我早就不止一次教过你,忍耐忍耐再忍耐,你做到了吗?难道在谷中云姑没教过你怎么做一名合格的猎手?牙都没长齐,还想着去撕咬猎物?也不怕崩了牙血糊自己一嘴。”
“一个合格的猎手最重要的就是学会蛰伏,哪怕眼前面对的是刀光剑影你也要耐心等到合适的机会,一击即中。见到仇人便掩不住表情,盖不住恨意,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京城,敢拿着一把匕首就跟上去,你有几条命够你挥霍的。”
“你不合格,没经过我的考验。”说完他从一旁的刑具中挑出一把匕首丢给姜洄,“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身边不留蠢人,杀了他,你就能出去,否则这座牢房便是你今后栖身之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我和他无冤无仇,我下不了手。
“呵。”言益冷哼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随后绕到她身后,从后面捏住她的脖子强迫她转头,“你看看,你身边这些人。”
言益带着她把牢房里面所有的下属一个个看了一遍,握住她颤抖的拿刀的手说道:“若是他将消息带出去,来日他们挥军南下,你的这些朋友,你的好哥哥姜安,还有他们的家人,皆会成为他们刀下亡魂,马下尸泥,你现在还觉得他和你无冤无仇吗,阿蠢?”
“这世道就是这么的残忍,国仇家恨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是整个大夏的前沿执刀者,一个不慎,我们就会没命的,整个大夏都会没命,你为什么就不懂呢?”
言益放开她,带着人走出房间,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他还不忘提醒她道:“别妄图拖延时间,在他断气之前杀了他,否则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
“王有,你留下监督。”
“是。”
送走言益,王有看着拿着刀愣在原地的姜洄,他
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到一边,从架上拿下干净的毛巾就着水桶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给小姑娘一个心理建设的时间。
安静的牢房唯有王有搅弄的水声,好一会姜洄终于有了动静。她双手握着刀颤颤巍巍的走到汪左贵身前。
王有的动作伴随着她的走动静了下来,他无意识的开始放缓动作,放轻呼吸,静静的看着姜洄动作。
感觉有人走近,汪左贵艰难的抬头,看见来人,他突然笑了一声:“死到临头居然还有美人相送,值了。”
“可我是来杀你的。”姜洄声音颤抖的说道。
“没关系的,我早就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你在典狱司做事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别怕。”
姜洄想说声对不起,这样,杀一个对于她而言是个无辜的人,或许心里会好过一些。但她不能那么做,他们生来对立,站在大是大非面前没什么好抱歉的。
“别怕,朝心脏捅,这样死的快些,在他们手中我可还要受不少罪,也算谢谢你了。”
刀尖抵在心脏之上,汪左贵忽然对她说道:“若有机会,早些离开典狱司,言益那样的人,没有心的。”
没有心,所以他不会在乎任何人,你玩不过他。
第9章 同流合污 别整这死出,你这样我害怕……
典狱司监狱的门口头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时不时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向来严厉的言益这会也没有呵斥他们玩忽职守,他们都在等,等姜洄出来。
很奇怪,刀刺进去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也没有血液喷发的到处都是,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姜洄拔出刀,汩汩血液顺着刀口往外流,她下意识的用手将洞口堵上,随后又意识到这这并没有什么用。
将手撤开,她看着汪左贵在眼前渐渐没有了声息,感受到指尖黏腻血液滴落,她突然又将手放了上去,指尖浸在汪左贵胸口流出的血液里,重新染上温度,随后她舔了一口手上的血液,笑了起来。
王有眼神从一开始的冷静到欣赏变成了现在难说的复杂。
没有谁一开始就满手血腥,血债累累的。
从姜洄舔了一口指尖血转身笑着看向他的时候他就明白,姜洄变了,典狱司唯一纯白的茉莉花,在他们的逼迫下坠落花头陷入泥泞,也终会像他们一样满身血污,永世不得安宁。言益的目的达到了,他们弄脏了一朵本该纯洁无瑕的花朵。
门口有人影晃动,见到出来的是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姜安上前用干净的手帕给她擦手上的血迹,一边安慰她说着没事,谁都有这么一遭。
好半天姜洄也没给他半点反应,他终是意识到了什么,默默地退到一边,只是担忧的看着她,担心她支撑不住能以最快速度的扶住她。
看见她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言益偏过头看向她身后的王有,直到王有对着他点了点头,他才满意的带着笑走向姜洄。
走到一半,姜洄似有感一样,抬头看向他,言益看见她的眼神,走到半路停了下来。
她的眼神中除了无措害怕更多的是冷漠。目无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了。
言益突然觉得心头一梗,这明明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只有姜洄断了对这世间的念想,,她才能像个冷血武器,成为他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可是,如今看见她,他又觉得后悔,他的世界已经够冷冰冰的了,好不容易有点火星子,现如今也被他亲手磋磨灭了。
姜洄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经过,言益想要拉住她安慰她两句,告诉她,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可是他实在没有办法伸出手。
他和白楚延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白楚延处心积虑的毁了她的家族踏着她往上爬,而他则不同手段的摧毁了她自己本身,硬生生,威逼利诱的将她带入了自己的世界,妄图让她和自己一样,肮脏堕落。
……
姜洄病了,自从那天从狱里面出来之后她一直高烧不退,几服药灌下去也不见好。
这几天下了点小雨,稀稀拉拉的,言益每回办完事情回来都能看见她闭着眼睛倚着窗前发呆,整个人静静地,脸色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气。
他没敢靠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廊下陪她站着,直到君红端着药汤进了房间将她叫了进去,念叨着她不该生病还开着窗户吹风。
天气渐渐转晴,姜洄还是那副死样子,见了人也不打招呼也不说话,言益看了觉得她碍眼直接给姜安放了几天假,让他和潇湘还有君红他们带上姜洄出去走走。
姜安一高兴大手一挥直接带上几个姑娘到最好的酒楼里吃了一顿。酒醉饭饱之后,几人也没走。他们的厢房临街,几人凭栏而靠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消食。
临近傍晚,大街上仍旧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远处有马蹄声渐进,跳眼望去,有一红衣女郎骑了一匹青马,纵马小跑,轻驰而过。
那女郎手持缰绳,身负一柄长缨枪,秀美中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光彩照人,宛若初生朝阳,璀璨夺目。
从街头看到街尾,姜洄眼中止不住的羡慕,何时她也能如这般肆意潇洒的活着。
“用不着羡慕她,她也并非如表面这般快活。”
一句漫不经心的讥笑传来,姜洄几人齐刷刷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王子凡伸出半个身子靠在栏杆上朝他们微笑。潇湘和君红朝着他行礼打招呼,他摆摆手回应,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身后的姜洄。
“王子凡?你回来了?”姜洄问道。
“哼!”王子凡冷笑一声:“多新鲜呐,劳您还记得我,我都回来仨月了。”
王子凡心在江湖,一心想着浪迹天涯,誓要成为一代大侠。然,家中有悍父,不惜千里走单骑,亲自出马硬生生将人给逮了回来。
姜洄听说过这件事,今年也不知道他爹长泽侯哪根筋没搭对,一门心思求神问道的他突然开始拉着儿子开始求上进,非要儿子专心学业继承爵位。王子凡向来野惯了,来这么一下突然就起了逆反之心,直接远遁江湖。
也不知道长泽侯用了什么办法将人追了回来。为了让王子凡能专心备考秋试,长泽侯将他带回京城那天,亲自带他游街示众,故意带着他从那些狐朋狗友家门前走过,敲锣打鼓的告知所有人,他长泽侯府世子努力读书勤奋上进的决心,那阵仗不可谓不大。
这一顿不要脸以及指桑骂槐的操作,但凡家里有个不孝子的孩子都被长辈的耳提面命的叮嘱了一番,谁都不许再去扰了小侯爷的上进之路。不然处心积虑,两面三刀,心怀叵测祸害他家孩子的帽子扣下来谁家受得了啊!
受到长泽侯快刀斩乱麻的决心鼓舞,一时之间,整个京城街上,纨绔子弟,地痞流氓眼见的少了很多。
遇上熟人,王子凡直接过来,撤了他们桌上的残羹剩饭又点上了一桌,叫着几人看着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