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按照将军说的做。”说罢齐若飞面露迟疑:“其实,去年初王小霞也找过我一次。她能找到京城,其实是有人协助……”齐若飞看向戚明月,并未把话说开。
毕竟,那个人的身份尊贵,他不能随意冒犯。
戚明月神色诧异,她皱眉:“我知道是谁了。抱歉,看来这件事是我牵扯上了你。”
细细一想,若非有人帮助,远在南州一带的王小霞怎么会找到京城来?
再加上朱行景昨夜的举动,那么王霞背后之人自然就是朱行景了。
齐若飞摇头:“你我之间,不必道歉。将军歇着,我去找曹烈了。”
齐若飞找到曹烈,两人一道把王霞扔出去,而且是从正门扔出去。
不料王霞脸皮厚比城墙,她被扔出去后,便坐在戚府门前哭,就是不肯走。
齐若飞气得恼火,便说要去报官,要告她陷害他之事。
王霞大哭大闹:“不是我,这是我爹做的。你我有婚约,又有夫妻之实,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撞死在这里!”
她说着起身要去撞墙,曹磊一惊,想去拦住她,却被齐若飞拉住,只见王霞一头撞上去,见没人拦住她,只得赶紧止住脚步。
齐若飞冷眼看着她:“你想死没人拦着你。”说罢,转身回府,曹烈将大门一关,也不管了。
王霞白着脸,只得在路人的注视下,继续哭哭啼啼。
……
朱行景从皇宫出来,马车途径戚府门前,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如今复为东宫太子,但更多的时候却住在宫外省园。太子自称他身为太子,更应该三省吾身。
朱行景回到省园,谢岑连忙迎了上来:“殿下,霍神医找到了。”
朱行景点头: “请他来我书房。”
两人一路往书房走,谢岑终是忍不住道:“殿下,那个蛊是真的吗?”
“应是真的。”以他对戚明月的了解,她做得到。
“戚将军的心也太狠了!”谢岑实在不理解,戚明月与殿下明明有情,为什么还会对殿下做这样的事?
“她有她的不得已。”朱行景抬眼,看到天边隐隐的月,神色平静:“也只有这样,我才能靠近她一点。”
谢岑一脸茫然。
……
是夜子时。
朱行景在书房内看书,后窗洞开,有夜风侵入,烛光闪动。等朱行景在抬头时,屋中已经多了一人。
女子身形纤细,一身窄袖束腰暗红衣裙。
正是戚明月。
她站在那里瞪他,凶巴巴的,像是要吃人。
朱行景扬唇一笑:“戚将军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戚明月眉毛一竖,眼里冒火:“今日那个王霞,是不是你指使的?”
朱行景大大方方承认:”是我。”
见朱行景认了,戚明月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你身为太子,用这种手段去欺负人,你不觉得很丢人吗?”
这种伎俩,她先前只在话本子中见过,都是一些妇人争宠的手段。戚明月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朱行景用这种妇人手段。
被骂的朱行景不温不怒,一派淡然:“是有点丢人。但这个办法简单也好用。”
“什么好用,你到底要做什么?”
“和离。你可借着这个事情,和齐若飞和离。你性烈如火,又是身居官职,自然是眼底容不得沙的。得知齐若飞曾经有未婚妻,你一气之下和离,不正好吗?”
戚明月愣住:“原来,你做这一切是要我和齐若飞和离?”
第60章 发作了!! ……
朱行景面露正色:“难道你不该和离吗?你和他有男女之情吗?”
戚明月一时无言。她和齐若飞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最清楚。
“那也不要你管。这是我们两的事情。”戚明月嘴硬。
朱行景脸色一沉。半晌他道:“不错,这的确是你们两人的事情,但婚姻大事不该用来置气。你耽误自己就算了, 连带着把齐公子也耽误了,你这不是害人吗?”
这莫须有的罪名让戚明月很是恼火, 她立即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就害人了?我和齐若飞是有约定的, 他想什么时候和离我随时奉陪,我哪里耽误他了?”
“话是如此,但他如今是有夫之妇,即便有女子对他心生好感,也会退避三尺。如此一来,他本可能存在的大好缘分, 不就被你耽误了?”
戚明月一听好像是这个理。若一个男子已经成婚,她就算再欣赏他,也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见戚明月被说服,朱行景再接再厉:“他如今身在翰林院, 前途一片大好。却因为和你扮夫妻, 不知错过了多少好缘分。你说,你这是不是害他?”
戚明月虽然认可了朱行景这番话,但嘴上却不肯认输:“你可别把自己说得像是菩萨似的, 你让王小霞来败坏齐若飞的名声,这难道是对他好?”
朱行景眉头一挑:“他好不好,和我有何干系?我的目的只是让你和离。”
戚明月噎住, 皱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但心眼多, 手段坏,就连嘴巴都变得刁钻了。
朱行景面上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放心, 我既然能败坏他的名声,自然也能救回他的名声。你若是真心为了他好,便该早做个了断。”
戚明月哼了一声:“知道了。我先前本就打算和他和离的。”只是齐若飞似乎并不想。
如今听了朱行景的话,戚明月觉得,还是得尽快和离才行。
戚明月想问的事情有了结果,转身便要去跳窗,却被朱行景叫住:“等等,后日
就是五月十五了,你说的那个蛊是真的?”"
今日霍神医为他诊脉,确定他脉息的确和寻常人稍有不同,但无法断定是“蛊虫”导致的。
霍神医还坦言,即便确定他体内有蛊虫,但这种病症实在诡异,以他的医术,无法将蛊虫顺利取出。
“那到了五月十五,我会如何?”
戚明月:“具体我也不知,但你放心,我只命人催动子虫,激发母虫,不会伤到你。”
她不敢冒险将子虫带入京中,将这件事交给了一位可信赖之人。
朱行景哦了一声:“是吗?若你托付之人下手没个轻重,我岂不是命悬一线?”
戚明月急忙解释:“不会的。我问过姜老伯了,那虫子能被炼为蛊虫,就不会那么容易死。”姜老伯说了,那蛊虫经过千锤百炼,一般的水火毒都伤不到那虫的性命。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对朱行景下蛊。
否则他随随便便死了,她岂不闯大祸了?
闻言,朱行景目中泛出一点喜色,他似是松了口气,又愁着脸道:“那日你来看我吗?”
“我干嘛要来看你?”
“万一我死了呢?死前……我想见你一面。”
戚明月耳根一热,她立即瞪了回去:“我不见。”说罢,她飞快跳窗离开,身段灵活矫健,像一只野兔。
……
翌日清早,天刚亮,戚明月便起身了。她从屋里走出,看到齐若飞房间灯也亮着,他也起身了。
戚明月昨晚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离,便想着不如把这件事告诉他。
她走过去叩门,很快门便开了,齐若飞穿着一身素白衣袍,乌发散于身后,整个人看着风雅又文弱。
戚明月心头微动,又是这熟悉的感觉……她怎么觉得齐若飞和朱行景越来越像了?
这可真奇怪。
见戚明月发呆,齐若飞眼中闪过笑意:“将军,可是有事?”"
“哦,是这样的,我思来想去,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对你也不好。所以我们还是……”
戚明月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将军,快些,都快卯正了。”曹烈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快点!西街的胡饼去得早才买得到!”
戚明月只作罢:“等我回来跟你说。”
她转身就走,没瞧见齐若飞眼底的笑渐渐凝固了。
最终,她还是好和离。
戚明月牵着马走出大门,却见门外有人嘤嘤哭泣。
戚明月侧头一看,只见王小霞正坐在大门边捂脸闷哭。
戚明月错愕:“你也来得太早了吧,这个时候路上都没什么人,你哭给谁看呢?”
王小霞一愣,哭泣声戛然而止。
戚明月提醒:“下次可以晚点来,过了辰时人才会慢慢多起来。”她说着又冲大门边的曹烈喊道:“你去给王姑娘搬张椅子来,总是这么坐着也不是回事,再拿两个馒头,她要哭一整天,饿着也不行。”
曹烈一脸古怪,不晓得将军这么做的用意,但还是应下:“是。”
“……”王小霞坐在地上,捂着脸不敢抬头。
戚明月便翻身上马而去。
……
第二日就是五月十五,这日戚明月早早下值回府,王小霞依旧坐在戚府门前,捂着脸哭。
但因为她连哭了数日,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众人看了热闹,便觉没意思,也就不再围观了。
王小霞自觉这样也没意思,只等有人靠近的才哭几声。
戚明月今日有心事,便顾不得打趣王小霞,面色沉沉进了府。
到了小院,侍女告诉戚明月,齐公子今日不回家。从昨日起,齐若飞便留下消息,说是他最近公务繁忙,便暂住在衙署值房里,不回府了。
戚明月没在意,和离这事早几日晚几日区别不大。
用过晚饭,戚明月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总是无法安定下来。
她想起了朱行景那晚的话,他说万一死了,想见她最后一面。
怎么会死呢?根本不可能嘛。
在离开肃州前,她将子虫交给了信赖之人并嘱咐她今夜行动。
姜老伯是不会弄错的,那子虫是不会轻易死的,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犯不着去看朱行景。
渐渐天黑了,戚明月无法静心练字,便找了本杂书看。然而今日也是怪了,明明是她最爱的话本子,却总是看不进去。
戌时正,戚明月把话本子一扔,换了身轻便衣裳,跳窗离去。
她倒也不是担心朱行景,只是怕个万一。
戚明月轻车熟路去了省园,又很快摸到朱行景住的院子。
今日这院里有些奇怪,戚明月站在墙上一瞧,见四下空荡安静,竟连一个值守的人都没有。
而朱行景那屋门开着,里面透出灯光,似乎主人正在等人一般。
戚明月踟蹰片刻,还是从墙上跳下来,这一次,她没有翻窗,而是直接走了门。
屋内,朱行景一袭天青长袍,头戴一只白玉簪,正坐在塌上喝茶,见戚明月进来,淡淡一笑:“你来了。”
他这话说得熟稔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
戚明月有些讪讪的,在榻上另一边坐下,朱行景推了杯茶盏过来:“喝茶。”
戚明月端起茶本想一饮而尽,但瞧了一眼对面的朱行景,只觉今夜这人这景,她也应该学着斯文点。
于是戚明月学着朱行景的样子,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小小抿了一口。茶香扑鼻,就像他人一样的味道,轻轻的,淡淡的。
不算多好闻,但很舒服。
她放下茶盏,见朱行景手端着茶盏,瞅着她瞧。
烛光下,他目光熠熠,看得戚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了。
戚明月虚咳了一声:“那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朱行景没有立即回答,他眉心微蹙,一手搁在腹部,而后才迟疑道:“好像有些疼。”
戚明月面色瞬时紧张起来,她抿抿嘴:“看来是时候快到了,要发作了。”
朱行景面色一僵,瞪向戚明月:“不许说那个两个字。”
“啊?哪两个字,为什么不能说?”戚明月不解。
朱行景不说话,只冷眼瞪着她。
戚明月正疑惑着,却见朱行景神色陡然一变!他身体微屈,面色紧绷,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戚明月吓了一跳,赶紧走到朱行景身边:“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发作了?”
朱行景咬着牙:“闭嘴。”不过几息的功夫,他脸色发白,额头也冒出了虚汗。
戚明月连忙问:“很疼吗?要不要叫大夫?谢岑呢?我去叫他!”
“不必了。”朱行景闷哼一声,忽然身体失力向前一倒,这可把戚明月吓坏了,她赶紧伸手拉住朱行景,将他抱入自己怀中,戚明月往榻上一坐,朱行景的脑袋同时靠在了她的肩上。
她低头去看朱行景,见他紧闭眼睛,睫羽轻颤,一副痛苦的模样。戚明月顿时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一瞬间,她心中思绪如麻。
下蛊的是她,现在心疼的也是她。
但若让她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