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玉想到客栈掌柜,赶忙收拾好,带上装满银两文钱的荷包,往前院去。
到了之后,她才惊觉,竟没冷场,甚至听见了周娘子的笑声。
她一进门,便听周娘子笑问:“阿玉,原来这么好的夫君,是你抢来的啊?有魄力,怪道能把生意做大。”
就连窝在周娘子怀中的珠珠,也探头拍手:“玉姐姐好厉害!”
许菱玉羞极:“秀才,你都跟周姐姐胡说八道什么了?”
“没有。”顾清嘉笑意温润摇头,“是我倾慕于你,却不敢高攀,又知你不喜太过主动的郎君,是以略施小计,屡次三番出现在你面前。所以,若说抢,始作俑者也是我。”
“还有这样的事?”周娘子惊愕不已,睁大眼睛笑赞,“阿玉,如此说来,你与贾公子还真是天生一对。”
这下,许菱玉脸更红了,不是羞的,是窘的。
不愧是饱读诗书的落魄公子,说起这些颠倒黑白的谎话,真是脱口成章,面不改色!
第45章 面具 秀才将她们护得很好。
早膳珠珠吃得比平日快些, 吃好也不粘在周娘子身边,而是迈着小短腿,走到许菱玉身侧, 主动拉起她的手,奶声奶气问:“玉姐姐, 可以带珠珠去玩了吗?”
许菱玉笑着摸摸她小脑袋, 望向周娘子。
对阿玉的品性,周娘子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原本担心珠珠不愿离开她身边, 跟着阿玉出门去。
眼下看到珠珠迫不及待的样子,周娘子心里自是欣喜:“阿玉,那就麻烦你们了。”
“周姐姐不必客气。”许菱玉起身,拉着珠珠,语气欢快, “出发咯!”
珠珠跟着许菱玉走两步,看到跟上来的顾清嘉, 小脸仰得高高的,望望他,空着的那只手,便抓住顾清嘉的指尖。
顾清嘉愣了愣,有些错愕,倒是没甩开。
周娘子望着他们一左一右牵着珠珠往外走,不知怎的,心里有生出一丝丝酸涩。
孩子渐渐长大, 不会一味只粘着她一个了。
市集离得不远,许菱玉打算先带珠珠去逛逛,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再租马车去远一些的地方玩。
今日又逢热集,路上行人、车马不少。
顾清嘉自然走在靠近车马的一侧,时而护着珠珠和许菱玉。
许菱玉看在眼中,心底蓦地腾起一丝异样情愫,若秀才做了爹爹,应当会是一位好爹爹。
她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不再看秀才,而是望向不远处热闹的集市,略躬身,问珠珠平日里会不会常跟阿娘出来逛,都喜欢玩什么。
对珠珠说话时,她嗓音不自觉放轻,也格外温柔,与私底下的娇纵尤为不同。
顾清嘉默默听着,心念微动。
阿玉虽还不想孕育他们的孩儿,可她似乎并不讨厌孩子,反而很喜欢。
若她做了阿娘,对他们的孩儿,她只会更温柔吧?
想到那样的画面,顾清嘉便不由有些吃醋,还是暂且不要孩儿的好。
如此,便没有人与他争抢她,她的温柔也只属于他。
珠珠与许菱玉说着话,不经意松开手,边说边比划,告诉许菱玉,她与阿娘出来时的有趣见闻。
两人兴奋间,脚步不知不觉加快。
顾清嘉便落后两步,他仍是不紧不慢走着,望着前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唇角含笑。
他眼神却藏着机敏,余光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影卫暗中向他禀报过,昨日的乞丐乃是有人刻意伪装的,可能会对阿玉不利。
顾清嘉首先想到段家,可段家再记恨阿玉,也不会蠢到故技重施,还让人假装成乞丐搅乱阿玉的生意吧?
况且,昨日那乞丐跟踪到阿玉的铺子,并未有所行动。
影卫也查过,他并没有同伙,只有他一人。
顾清嘉没让影卫把人直接拿下,他想看看,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今日,从染坊出来,他便四下留意着,倒是没见着那乞丐。
但顾清嘉猜测,那人应当就在附近,隐匿在人群中的某一处。
有顾清嘉跟着,许菱玉丝毫不担心什么,只牵着珠珠的手,防止她在人群里跑丢。
她带着珠珠东看看,西瞧瞧,好吃的好玩的买了不少,拿不下,便回头丢给顾清嘉。
珠珠拿着糖葫芦,刚咬一小口,便被道旁颜色鲜艳,神情憨态可掬的面具吸引,停下脚步不走了。
“小娃娃,买个面具吧,戴上这面具捉迷藏,可好玩了。”戴着笑脸小猪面具的摊主,拿起粉白色兔子面具,殷勤招呼。
摊主身量不矮,看打扮听声音,应是位中年男子。
珠珠喜欢兔子,还缠着阿娘给她养过兔子,她也喜欢跟阿娘玩捉迷藏。
摊主的话,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大,珠珠拉着许菱玉的手,仰面望她。
“珠珠喜欢吗?”许菱玉温声问。
珠珠点点头:“喜欢,珠珠想戴面具玩捉迷藏。”
她经常玩捉迷藏,可还没戴着面具玩过。
若戴上面具,是不是就
更不容易被找到了?
想到这些,珠珠又黑又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许菱玉哪能拒绝得了?上前问了价,放下文钱,便接过面具,递给珠珠。
珠珠戴上面具,没等许菱玉拉住她,她便兴奋地跑进人群:“玉姐姐来找我呀。”
“珠珠,慢点儿。”路上人有些多,许菱玉左躲右避,眼神一眨不眨追着那小身影。
“秀才,你快去抓住珠珠,我追不上。”许菱玉有些着急。
她本来想等人少的地方,或是回染坊了再陪珠珠玩捉迷藏的。
可孩子太小,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买到面具马上就可以玩。
“好,你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顾清嘉叮嘱一声,便快步走进人群。
他腿长,力气又大,习过武,身子更灵活,在人群中走得快,不多时便看到珠珠。
许是没见他们追上来,珠珠有些怕,摘下面具,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她小小一个,被高高的大人们挡住视线,根本不知道许菱玉在何处。
忽而,戴笑脸小猪面具的摊主出现,目的极为明确地朝着珠珠靠近。
顾清嘉唇角勾起一丝轻嘲,刚才他便怀疑这摊主有问题,果然不出所料。
他冲乔装的影卫使个眼色。
就在摊主快要抓到珠珠时,忽而被影卫拿短匕首抵在后腰,影卫沉声道:“跟我走,否则格杀勿论。”
摊主外衣已被刺破,感受到几乎抵在皮肉的锋利匕首,吓得面色惨白,动也不敢动,下意识举起双手,又被影卫按住,悄无声息带走。
待摊主背对着他们,顾清嘉快步上前,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浅笑着将快要急哭了的珠珠抱起。
“珠珠跑得真快,玉姐姐都要追不上你了。”顾清嘉将她抱稳,温声哄,“走,我们回去找你玉姐姐。”
许菱玉站在原地,正急得踱来踱去。
见顾清嘉抱着珠珠回来,顿时喜极而泣,快步迎上去,轻轻捏一下珠珠小脸蛋:“小珠珠,你可吓死我了!再不许跑了知不知道?等回家,玉姐姐再陪你好好玩捉迷藏。”
珠珠也被吓到,伸手环住许菱玉脖颈,小脸贴着许菱玉脸颊:“玉姐姐,珠珠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也别告诉我阿娘好不好?”
“鬼灵精,怕你阿娘生气呀?”许菱玉顺势把珠珠接过来,想腾出一只手点一下她鼻尖,却发现她的力气根本做不到。
珠珠看着小,却不算轻,至少她没办法单手抱住。
许菱玉只好放弃,惊魂甫定笑道:“咱们坐马车去更好玩的地方吧!”
言毕,又把珠珠塞回顾清嘉臂弯:“秀才,还是你抱着吧,我来拿这些东西。”
她双手抱着都吃力,秀才却能单手轻轻松松抱起。
往人群外走时,许菱玉时而望一眼顾清嘉有力,不由得想起曾经清晰看到过的,他手臂上鼓胀紧实的肌肉线条。
不知怎的,她面颊微微发烫,匆匆别开眼。
顾清嘉隐约猜到她在感叹他力气大,他凝着她姣好侧颜,语气带着些许得意道:“你的夫君还是有些用处的吧?”
许菱玉收敛心神,横他一眼,语气娇嗔:“我又没说你没用。”
话音刚落,许菱玉无意中听见身侧有人感叹:“你瞧,这一家三口生得可真俊。”
听到这话,许菱玉下意识循声望去,正好对上那人视线,才发现前面有人回头偷偷打量他们。
被她发现,那人和同伴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一家三口,说的是他们?
许菱玉愣住。
随即,侧眸望望珠珠,视线又往上,正巧对上顾清嘉意味不明的眼神。
显然,秀才也听见了。
可不是,他们多像一对带着孩儿出来玩的小夫妻?
夫妻是真,孩儿却不是他们的。
许菱玉赧然别开视线,没再看顾清嘉。
在外头玩了一日,坐着马车回来路上,珠珠已困得睡着了。
小丫头玩的时候不认生,临到要睡觉时,却只要许菱玉抱着睡。
许菱玉抱着她,保持着一个姿势,手臂有些酸了。
略略活动一下,便被顾清嘉察觉。
不等许菱玉开口,他便挤到许菱玉身侧坐着,长臂从许菱玉背后绕过去,将她揽在臂弯。
大手扣在她抱珠珠时需要用力的手臂处,给她借力,时而还帮她捏捏,许菱玉倒是轻松许多。
夕阳透过纱帘照进来,不烈,却很温暖。
被秀才护在臂弯,许菱玉也有些倦了,便稍稍侧首,靠在他肩头,闭上眼。
昏昏欲睡时,许菱玉忍不住想,陪着孩子玩,是有些累,可和秀才一起陪珠珠玩时,其实也很开心,那是平日里他们两人相处时,体会不到的欢喜。
秀才模样好,性子也极好,还会武艺,知道护她疼她。
她是怕有孩儿会辛苦,可若是她与秀才有了孩儿,秀才应当舍不得她吃苦,且会将她们护得好好的。
忽而,许菱玉不怕那份辛苦了。
若是与秀才的,她甚至隐隐期待,他们的孩儿会生得多好看?不管像他多些,还是像她多些,定然都是个顶漂亮的小娃娃。
顾清嘉凝着她恬静的睡颜,悄然抬手,爱怜地抚了抚她柔软鬓发。
他的阿玉还小呢,且好好逍遥自在几年,等长开些,她自己愿意的时候,再与她说子嗣的事不迟。
那时候,他已回到京城,她是他唯一的正妃。
顾清嘉想着,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将手上的事速战速决,早些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靠在他肩头,被他圈在臂弯,许菱玉睡得很踏实,甚至做了个梦。
梦里,她有了他们的骨肉,和珠珠一样,是个女娃娃,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她抱着女儿哄睡,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后背,手上脱力,怀里的孩子跌出去。
许菱玉大惊:“秀才!”
她喊秀才帮忙接住孩子,吓得骤然睁开眼。
“阿玉,做噩梦了?”顾清嘉温声问。
许菱玉望望他,再看看怀中熟睡的珠珠,狠狠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梦,幸好只是梦,珠珠好好的在她怀里安睡,秀才将她们护得很好。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有人从背后撞了我一下。”许菱玉轻舒一口气,后怕地解释。
顾清嘉无奈失笑:“路不平,马车颠簸了一下,没想到吓着你了。”
继而又问:“还困不困?要不要再靠着睡会儿?”
许菱玉摇摇头,侧眸,朝飘动的纱帘外望去。
“秀才,你瞧,多美的落日。”许菱玉轻唤他。
顾清嘉面颊轻轻贴着她发髻,一起朝外望去,两人的眼眸俱被绚丽的日光照得璀亮。
但见马车外绿野无垠,河流似练,落日熔金。
把许菱玉和珠珠送回染坊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珠珠睡了一路,快下马车才醒,回到周娘子身边,便精神十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周娘子忙完正事,早吩咐人备好席面,等他们回来。
顾清嘉却没跟着一起用膳,只道明日回程,还有事需要提前准备,借着衣袖遮掩,握一下许菱玉的手,便从染坊出来。
回程需要的东西,金钿已经打点好了,不需要秀才准备什么。
许菱玉便当他是托词,应当是今日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客栈洗漱歇息,便由他去了。
殊不知,顾清嘉离开染坊,并未回客栈,而是去了客栈后头巷子里,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也是影卫临时栖身之所。
“人呢?”他走进屋内,嗓音沉沉。
面色虽瞧不出什么,可影卫本能感受到他周身寒戾之气。
影卫恭敬应:“关在密室,待殿下发落。”
人在密室又跑不了,顾清嘉倒不急着去会他。
他坐下来,姿仪矜贵潇洒:“备膳,简单些。”
“是。”影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取来四五样菜肴,顾清嘉并无关心是什么菜,能入口便罢。
“都问出了些什么?”顾清嘉吃相优雅,慢条斯理问。
影卫躬身禀话:“回殿下,经属下们审问,那人姓石,乃幽州人士,常来檀州行商,也流窜各地,近年沉迷赌坊,败光家资,无颜回乡,便悄悄去宁州下辖清江县,意图找旧时相好讹银钱,可到了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