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小崇拜他, 敬仰他,实在不愿去质疑他的为人。
只是, 他“强娶”的行径让她很失望。
大侠,就该有大侠的风范。
此时, 大当家换了一身白锦缎, 端着食物进门。他脸上还戴着那个凶神恶煞的长髯面具, 让池妧很是警惕。
过去她道听途说, 以为他真长这样子。
没想到只是个面具。
一个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谈何磊落和坦荡?
如果他今天选择成全她与贺辛止,他还是她心里的英雄。
“别饿着。”他搁下一盘香喷喷的饭菜, 温声哄着,话语怕伤到她似的, 轻如落羽。
池妧仍不为所动。
她警戒地往后退,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多谢大当家关心,我不饿。”
“不饿还是在……怕什么?”他一步一步地欺近她, 话里有一种轻佻的笑意, 很像是平日里谁的语气。
池妧心上大乱, 抬眸迎上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从中读出熟悉的狂妄。
她是疯了不成,怎么会觉得是个人都像贺辛止?
她神离之际, “狼虎”凑近,嗅着她的肉香,攫走了一阵芬芳。
“我是问,你在怕什么?”他步调趋缓,却极具压迫感,完全主宰了她的呼吸,“我的好夫人。”
一声熟悉的“夫人”,让池妧心头一紧!“你是——”
她一个踉跄,柳腰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池妧心潮澎湃,犹如巨浪滔天,惊涛拍岸。她当下什么也没管,什么也不顾,身心唯一,就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她不逃不避,蓄意借势,一手扯开了他的面具!
面具底下,温润明眸,翩翩公子,如初见时那般优雅清俊,高贵得没有俗世之气。
果然是她日思夜想之人!
若不是曾经与他朝夕相处,她怎会识得这双看似无害,实则深邃如渊的眼睛?
“贺辛止?!”池妧的心漏跳了一拍。
“是我。”他扬唇一笑,欣赏着她震惊的样子,满心以为她明白了真相。
然而,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蠢笨到如此地步。
“你怎么偷了大当家的面具?”她这一问,着实令他哭笑不得。
“我偷——我偷面具?”他堂堂龙虎堂堂主,他需要偷面具?“所以在你心里,我就不可能是龙虎堂堂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我说我是王母娘娘,你信不信?”池妧压根儿没想过,她崇拜之人与倾慕之人,会是同一人。
贺辛止一阵气结。
池妧不加顾忌地捋起他的衣袖,确认他身上并无新伤,才舒了一口气。“趁大当家还没发现面具丢了,你赶紧下山,你打不过他的。贾无相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傻瓜,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做,不值得。快,回家和爹娘说清楚,他们会原谅你的。”
说完,她给他重新戴上面具,急着将他推出门外,没有丝毫犹豫。
她何尝不想与他相依相偎,互诉衷情?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困兽之局,活着才是大事。
池妧臆想出不少场景,皆对贺辛止不利,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有输过一次?小妧,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信任?”他挣入房内,霍然扬袂,门“砰”一声阖上,利落干脆。
面具一瞬落地。
强大的气场把她给震住了。
什,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有救人和自救的计划了?
“那,那你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我担心……我……”她羞于启齿,眼神娇怯,未言明之事,正与这气氛有应。
他把手伸进了她腰间,将她环进了怀里,埋头低语。
话里有蛊惑之意,声色摇曳。
“担心有人摘了我的花,采了我的蜜?”他话音刚落,她的脸已经绯红透顶,可爱得宛若雪中红梅,拨人心弦。
谁会把自己妻子被抢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才,才不是!我担心我爹娘而已!”池妧哪里习惯这种旖旎,离了他的怀抱,抓起了桌上的碗筷,“饿死了,早知是你,老娘就不用饿这么久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竟在他面前吃起晚餐来,是真真切切对他毫无防备。
就算饭菜被下药又如何?只要有他在,大不了——
大不了……
池妧耳根一烫,脸几乎要埋进饭碗里了。
“慢点吃,小心噎着。”贺辛止耐心以待,满目温柔,眼神宠溺得不像话。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带着黄狗在街上招摇撞骗的女人,把他的心也给骗走了。
轻簪云鬓,珠玉无瑕。
霞色衣裙,春绣桃花。
原来情之所至,就是这般目中无他。
池妧显然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吃相不雅,把狼吞虎咽的吃法换了。
以前,她有这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吃相吗?
肯定是因为他一直盯着她!
池妧吃饱喝足,掏出帕子,不自在地擦了擦嘴角。
贺辛止伸手向她,似有轻薄之意,她慌乱一悸,立刻躲了脸。“你,你干什么?”
“嘴上,有饭。”贺辛止勾起惑人的笑容,从她唇边抹出饭粒,抵进了自己嘴里。
挑逗之意,溢于言表。
池妧看他细细品嚼,意犹未尽,羞涩得无地自容。“你干什么,这是在龙虎堂。”话里有“自重”之意,不似警告,倒像是一种关心。
“在哪儿你都是我的妻。”他郑重宣告之时,四目相投,言犹在耳,不知动了谁的心。
一种身心焦躁的炙热在蔓延,犹如炭中取物,心急火燎,又不敢轻易尝试。
池妧呼吸急促,拘束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这里不安全,你赶紧走吧。”
“今夜我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你别任性,大当家会杀了你的!”她双目含泪,心中仅有一念:她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于愿足矣!
她已经害他亲缘尽断,又怎么能累他性命?
“贺辛止,我答应你。”池妧泪眼朦胧,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轮廓,眸中浮影,刻骨铭心,“如果我逃得过这一劫,定不负你真心。”
从前她不懂情爱,不知爱人相别,会如此裂肺撕心。
她有爹娘要护,恨不能以死相拼。
池妧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吻,是悔是恨,已无补于事。
为今许诺一人,托付终身。
情到浓时,爱意哪能点到为止?贺辛止反客为主,吻得痴缠,一阵攻城掠地,容不得她半点犹豫。
“不行……你快……离开这里……”池妧在迷情中拾出半分理智,一边任凭处置,一边劝他终止。
正是饮鸩止渴时,谁有冷静可言?
“我会走,但不是现在。”贺辛止将她吻抵在壁,一张一吮,已夺她神魂,令她无力对峙。
呼吸交缠,心火旺起,燃成熊熊烈焰,誓要将他们熔尽于此。
“小妧,欠我的,该还了。”他凌乱的呼吸落在她唇边,情深话里,是诉也是求。
他所说之事,她心里清楚。
三月前,贺家有喜,龙凤对烛,大红花球,有新人和衣而眠,欠下一夜良宵。
池妧心属于他,绝不会让别人有可趁之机,夺走她最珍贵之物。
“还。”她喘着大气,双手环在他项上,向他坚定一诺。
话音落下,他便将她疯狂吻住,拦腰抱起,直往软榻而眠。
芙蓉暖帐,春色四溢。两人鱼水相融,密不可分。
双足痴缠,衣衫委地。
十指紧扣,身心一体。
如此酣畅淋漓之事,如捏蚁,如捉鳅,如擒虎……变幻莫测,妙不可言。
两人交融合一,彻夜纵欢,早将那些俗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贺辛止,你轻点,我又不是山贼……”她喘息连连,在他耳边娇声呢喃,一张脸红若梅色。
“夫人可是‘窃贼’之人,能耐绝不在贼之下。”他粲然失笑,把力度放轻,修长的指尖穿行在她的秀发间,有一种风情摇曳的挑引,“为夫还有几招,想向夫人讨教。”
“还来?我不要……你混蛋……”她被他折腾得厉害,未解其意,便溺了这浮沉爱海。
都说世间姻缘,皆是命定。
没了背后的“阴谋诡计”,哪有这春风一度,枕席缱绻?
*
翌日,池妧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她慵懒地挑开帘子,环顾四周,房中已无人迹。
果真如贺辛止所言,一夜无事。
莫非,那家伙真有什么脱身之计?
她缓缓爬起,顿觉腰酸背痛,身如铅重,仿佛打了一夜的架。
狗男人没人性,不念她未经人事,没有半点惜花之意,险些剥她一层皮。
池妧披着长发,露了香肩,凌乱起身,匆匆洗漱。
外头是什么情况,她得亲自去看看。
守门的汉子听见房中异响,蒙眼给自家夫人送去了一些物品和新衣。要知道堂主房中,不是柜中秘匣,就是案上公文,没什么女子之物。
本来池妧还挺感激大当家的“厚待”,展开送来的衣裙一看,人都要傻掉了。
这,这能算衣物?
这花红短裙,妖冶无比,前遮不住几两,后挡不了几寸,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没想到,她崇拜已久的不刃王,竟喜欢这个调调!
在劫难逃。
池妧攥紧新衣,咬牙切齿,目光移到了被贺辛止撕碎在地的衣衫上,气得几乎要“含恨而终”。“啊啊啊——”
门外把守的兄弟听见夫人发出恼怒的叫声,低笑不语。
夫人年轻,道行不够,栽在大当家手里实属正常。
毕竟,他是一只身经百战的“老狐狸”。
第44章 身份暴露 池妧终于发现,她的夫君并非……
来到龙虎堂的第二天, 池妧不得已穿着一身妩媚的红裙,重新来到议事厅。
这打扮……确实比裸身出门要强一丁点。
她没有梳妆,披着一头散发示人。
依她看, 这贴身的红绸舞裙已经够“惑众”了, 不以“疯婆子”的形象出现, 怕是不招惹了大当家,也招惹了山上的汉子。
池妧还以为自己“机智”, 不想她生来清丽可人,姿容绝美, 以素颜配红裙,宛如清池红莲, 少一分寡淡, 多一分媚俗, 如今这般, 最是恰到好处。
柳腰摇雪,盈盈一握。
玉足留芳,步步生花。
议事厅中的兄弟看见如此美丽的夫人, 是无一不羡,无一不叹。
还是大当家好眼光。
池妧美不自知, 以为穿着暴露惹来“垂涎”,故意拢了拢肩膀,半遮半掩地走进了议事厅。
龙虎大椅上, 谁人身穿山贼布衣, 霸气而坐, 挑着狭长的眉眼,欣赏着他的女人,唇边勾起匪气的笑容。
池妧抬头一望, 吓出一身冷汗。
她那不干人事的夫君,怎么会在龙虎大椅之上?!
池妧的心怦怦直跳,怕被谁识破,又怕误他“大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冷静,池妧,必须冷静,也许贺辛止在设法救你双亲。
贺辛止饶有意味地朝她勾了勾手指,池妧得了指令,反而没那么拘谨,配合地小跑到他跟前。
她还没把那句“你在耍什么花样”低声问出口,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捞过去了。
她跌落在他怀中,以极其暧昧的姿态,听着整个龙虎堂的人单膝跪拜:“拜见堂主,堂主夫人!”
一声合拜,响彻大厅。
为何都拜他做“堂主”,他根本没戴面具啊!难道贺辛止杀了大当家夺了龙虎堂?不对,这满堂忠诚,不像是装的……
堂里的人都疯了不成?抑或是……这个世界疯了?
池妧似乎意识到什么,惊讶地看向贺辛止。
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神态自若地抚着她的长发,如同搂着一只温驯的巴巴。他看厅下的兄弟时,面有痞色,双目凌厉,气场狂肆,就是想收也收不住。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他。
以前她就怀疑过他身怀秘密,总觉得那种儒雅纤弱的气质有什么不对劲,没想到那才是一个幌子!
可,可他怎么能够是她崇拜多年的不刃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