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榜后震惊了——玲欢【完结】
时间:2024-12-19 14:37:30

  寂静的夜,似有绮梦里的午夜昙花悄然绽放。
  王楚嫣收敛目光,回神镇定,继而劝说花玖坐到暖炉边上:"阿玖也累了呢,快歇会儿,我们等到五更,再看看你家公子的状况。" 她自个儿又去忙碌,端来用花果细粉与散茶冲泡的暖胃茶,还有果子。
  花玖乖顺地用了茶点,紧绷的心逐渐舒缓。
  等候中,花玖惦念着王昂,显然对自家公子十分敬慕,说起他的事来,忧郁的眸光渐而灼灼,身上透出令人赞许的儒雅气质,应是多年跟随王昂,常受翰墨琴音的浸润所致。
  王楚嫣安静聆听,从他口中得知,王公子是江都出名的才子,神宗朝宰相王珪的侄孙,心系民生社稷,为人清心淡泊,但凡对学问之事尤为认真,甚至较真; 此番他省试前茅,理应及第……
  果真是个爽朗清举谪仙式的男儿。
  王楚嫣弯眸浅笑,彷佛一下认识了那人。
  "公子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正当花玖说出这句话时,清灵的木鱼声破空响起。
  日交五更,诸寺院的行者开始沿街报晓。
  俩人轻手轻脚地又去床边探望,王昂还在沉睡,神色安逸许多。
  "这下稍微放心了,阿玖也去歇着罢,后续照料之事,我这就去嘱咐妥当。"
  王楚嫣理正衣裳与发髻,出屋,拾级而下。
  瑞雪初停,天地银装素裹。
  她抬头望向阁楼。
  这个猝不及防的漫漫长夜正在褪去,却在心头敲落一道清幽旖旎的音律,令她越发心起波澜。
  .
  三日后的清晨。
  王楚嫣在邸店门口遇见王公子。
  那夜之后,她将照料王昂的事情委于其他人,不过一直有关心他的近况,只是未曾再见过面。
  王楚嫣颇为吃惊,没料到他恢复挺快。
  王昂身穿月白色交襟长袄,头顶东坡巾,长身玉立,风姿俊逸,唯面容带着病后的苍白,眉间泛出一股清冷忧郁。
  彼时他正在凝望街景。
  此地位于京城东南方,沿靠汴河,坐落在巍峨的东水门城楼内,坊市鳞次栉比,是东南一带的官宦、商贾、游者的必经之地,每日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渐渐地,似乎沉浸于眼前欢嚣的人间烟火中,他松开紧拧的双唇,微衔笑意,现出迷人的梨涡。
  王楚嫣站在两步之遥,望见他笑,不由地随之朱唇轻扬,眼波潋滟。
  蓦然,王昂回神转头。
  四目相交那一瞬,王楚嫣羞然垂首,福身道:"王公子,你怎么出屋了?好些了么?"
  王昂收敛神色,恭敬谢道:"好多了,之前惊扰到王娘子,在下很是抱歉,多谢照料。" 语气疏离淡漠。
  "王公子客气了,照顾你是我们分内之事。" 王楚嫣抬眸觑他一眼,补充道,"赵太丞嘱咐,让王公子务必静养,至少七日。"
  王昂沉默半晌,道出两字:"无妨。" 随即从王楚嫣身旁经过。
  眼见那人走往街面,衣衫略单薄,王楚嫣心中一凛,忍不住关怀:"王公子去哪里?你还未痊愈,小心受寒。"
  王昂驻足,背对着她:"王娘子不必担心。"
  像是变了个人。
  王楚嫣犹记得,初遇时,他温润含笑,丝毫没有这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还有不久前的立春雪夜,他凄哀地唤着,楚楚,叫她别走。
  果然是认错人了。
  少顷,王昂清俊飘逸的身影迈入茫茫人海,很快消隐在繁华似锦的街景中。
  "姑娘,王公子痊愈了?怎么看着怪怪的呢?" 合香近前问道。
  王楚嫣幽叹:"殿试临近,他却突然病痛,换作任何人都会有所郁闷。"
  人尽皆知,科举难,诗词歌赋要出众,还要专研论、策、经义,举子们皆是学富五车,苦读多年,只为一朝名扬天下,万分不易。
  王楚嫣止住那股缱绻在心间的莫名情绪,回身走入邸店。
  彼时花玖匆忙跑来,手上挽着一件鸦青色鹤氅。
  "王娘子,你有看见我家公子去哪了?"
  花玖神情焦灼,清秀的小脸红得有些异常,"公子说出去透透气,可是外面冷,他身子没恢复,连氅衣都不披,若病情加重怎么办?!"
  王楚嫣也担心这事儿:"方才我见他走往街对面。"
  "谢谢,我去寻他!" 花玖一时情急咳嗽。
  王楚嫣摸向他的额头,略微烫手:"阿玖受寒了?别出门了,我去寻你公子。"
  王楚嫣接过鹤氅,忙不迭地追去。
  .
  方才她望见王昂去往街对面的孙羊正店,于是沿着酒楼,从缀满彩帛花灯的欢门彩楼前经过。
  可之后呢?
  她踟蹰驻足,往络绎不绝的人群四下张望,幸好遇见自家邸店的门童丁苏,说看见王公子了,适才丁苏与其他六七个孩童正在玩雪,王公子路经说,街道危险,硬是将他们驱散了。
  循着门童的指点,王楚嫣疾步行去。
  应该就是此处,却没见着王昂。
  这条街倒是挺清净,面北且被酒楼遮挡,所以积雪未消,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结了薄冰,路面较滑。
  王楚嫣顿住脚步,正巧站在一家小茶舍前,里面传出呱噪的议论与哄笑。
  "王娘子又被拒亲了,这回是开正店的李家。"
  "活该她挑三拣四!"
  "听说不久前,王娘子赖上一位模样很俊的王姓举子,在他客房一宿不肯走。"
  "哦呦,王娘子看着挺矜持,难不成想投怀送抱,逮个外乡夫君?"
  "二十岁的老姑娘,不急也得急啊!"
  "人家举子若能金榜,哪瞧得上民间小娘子?"
  "王员外不是夸口说,给女儿准备了万贯嫁妆?"
  "哈哈哈,就他那只铁公鸡?!"
  ……
  东水门说大不大,街坊邻里彼此认得,算是人情和美,可暗地里……
  这些流言,不经意间听见,如同利刺扎入心口令新伤旧痕一并裂开。
  又一次,她成为悠悠众口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楚嫣蛾眉紧蹙,双眸泛起涟漪,脸颊的绯红不知是因怒意抑或羞臊而起,或许两者皆有,她咬着唇,纤白的手指深深地扣在氅衣里。
  忽尔,茶馆里面有人走至门前,撞见了她。
  "哎呦,王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茶馆其他的闲聊者纷纷探出头来,见是王楚嫣,神色惊讶,似有惭愧,却又推搡着挤到门窗前暗戳戳地看热闹。
  王楚嫣一时更觉羞耻难受,往前移步。
  当下,她所在的街巷这端,背后忽现一匹疾驰的棕色骏马,因为地面不平,加之覆有薄冰,奔跑的马儿猝然摔倒!
  骑者及时纵身,侥幸扑在街边。
  然而受惊的马儿嘶吼不已,腾起身子就狂撒四足一路撞来!
  "闪开! 统统闪开!" 驭马者在后方振臂高呼。
  王楚嫣愕然回首,僵在原地,臂间还挽着那件氅衣。
  眼见那匹狂乱的骏马就在咫尺之遥......
第3章 救命 你私藏情郎都不告诉我
  王楚嫣的脑里是短暂的空白。
  蓦然。
  她只觉身体一轻,待回神时,已经后背抵墙,一袭月白色长袄几乎贴在她脸上,那人的下颌触及她的前额,温热却紊乱的气息吹拂而来。
  她胆颤心惊地抬起头,就见王昂双手撑着墙,护在她身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她猝不及防。
  所幸适才王昂出现在街的另一头,往她疾奔而来。
  抬眸之际,王楚嫣倏地有股奇异的感觉,似乎要被旋入他眼里的漩涡——
  那双眸光激澜澎湃,渐而又似烟雨缱绻,最后,凝固成幽寂的冰潭。
  她眨了眨眼,神智渐趋清晰,纷杂的呼声随之贯入耳中,她看见王昂面无表情地后退两步,拂了拂广袖,垂眸拱手。
  "王娘子,失礼了。"
  这人萧萧肃肃,清逸淡定,站在惊乱的人群之中宛如一轮超然于世的亘古朗月,尤为醒目。
  方才真是惊险万分。
  须臾,小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些人心急火燎地打听来龙去脉; 有些人慌不迭地帮忙,好几位大汉在前方勒住马,骑手亦是惊魂未定,连声道谢并解释因为路滑失控。
  但也有人窃窃私语,不知好歹地嚼舌头。
  "那位就是住邸店的王姓举子?"
  "噢噢,好俊的人儿,怪不得王娘子要大献殷勤呢!"
  "你们瞧她,现在还痴愣楞地盯着人家。"
  彼时王楚嫣的心跳稍有缓和,正想挪动身子,闻言,瞬即又僵住了。
  王昂看向那些好事者,朝他们走近,沉声道:"济人之急,救人之危,天经地义。若不分是非说三道四,小心因果报应。"
  言辞简洁,铿锵有力。
  那些人顿时噤若寒蝉,一来是民间普遍信佛信道,不免畏惧善恶报应; 再者是被这位俊雅文士的凌厉气势给怔住了。
  随即,王昂收敛冷色,又对其他热心人恭敬地道:"多谢各位相助,事情已了,大家且散去罢。"
  眼见路人逐渐散开,王楚嫣忍着难以言说之情,竭力噙住眼里的泪花,保持端庄地行了几步。这些天她疲惫劳神,方才心又大起大落,还险些丧命,换作谁都难以镇静从容。
  "王公子,多谢。" 她颦着蛾眉,声音微颤。
  王昂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走近,捡起那件落在地面的大氅。
  "回去罢。" 继而他缓缓往前走。
  王楚嫣"唔"地应道,振作精神。
  天又飘起细雪,一点点晶莹的白色盈动在眼前,促使她目眶里的清泪无息地淌落,她依旧能感觉到身后还有睽睽的众目,心底再次蔓延着委屈与不甘。
  步伐沉缓起来。
  "王娘子,往前走。"
  王昂回头。
  清俊的侧颜棱角分明,坚毅之中透出几许江南水墨般的柔和,白雪拂过他挺直的鼻梁,流连于他唇边。
  "嗯。" 王楚嫣暗自拭泪,默默地跟随他穿过繁华的坊市。
  她不再关注四方投来的目光,而是将视线凝注于他如松如竹的背影,心静后,萦绕于耳际的喧嚣逐渐消逝,她忽觉恍恍然的,像是穿行在悠长的梦境中,缤纷的红尘蓦然褪色,惟独眼前的身影被雪花勾出莹洁的光晕而越发明亮了。
  不知不觉地行到邸店,王楚嫣松了一口气。
  花玖焦急守侯在前庭,一见是他们,小猴似的窜来并埋怨道:"公子为何不当心自己的身体?! 医师叮嘱你务必静养,这才两三天功夫!"
  "阿玖,走吧。" 王昂的声音略显沙哑。
  他无视其他人的关心,径直往庭院走去。
  王楚嫣默默尾随,行至通往阁楼踏道的那一刻——
  眼前如松如竹的身影微微摇晃。
  王公子?
  她一下意识到,方才为了救她,王昂舍命奔跑定是心疾发作,硬撑到了现在。
  "阿玖,快带公子进屋,我去寻医!" 王楚嫣又惊又惧,刚沉下的心又被揪起来。
  "无妨,歇会儿就好。" 王昂阻止,背对着她,"我不想有外人打搅。"
  语气透出不容辩驳的威严。
  王楚嫣旋即缩回手。她就是外人。
  "阿玖扶公子回屋!" 花玖扶着王昂,瞧见他隐忍痛苦的模样,心疼落泪。
  王楚嫣怔怔地望着,直到他们上楼的身影即将隐没在幽暗的拐角处,忽而,王昂低沉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王娘子,谢谢。"
  这一刻,她潸然泪下。
  方才关于自己的委屈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人的愧疚与牵挂,本想为他送衣,反而让他受累。
  "王公子……"
  她伤心呜咽。
  少顷,她倔强地擦干眼泪,缓缓走去庭院中央,抱住那棵还未抽出枝叶的紫薇树。
  这是阿娘曾经亲手栽下,每次跌到低谷时,王楚嫣就会倚着它深深地呼吸,神奇的是只稍一会儿便能心绪宁静。
  "王公子没事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心里反复祈念,直到细长的呼吸与花木生息相连,因为,这般自然,无论岁月荣枯,四季更迭,终究是春去春又回。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翌日清晨,王楚嫣起身就赶去庭院,往阁楼张望,不过窗棂紧闭。
  于是她先到灶房,与厨娘一道准备给王公子的膳食,此外,可怜的花玖也染上风寒,她嘱咐合香给他们送药去,配些京城风行的点心蜜饯,西川乳糖、霜蜂儿、绵枨金橘。
  不久合香回来报告,面含忧色:"姑娘,王公子看着疲惫,不过似乎还好,倒是花玖,我听他咳嗽得挺严重。"
  "香儿,你快去赵家医馆请人过来。"
  王楚嫣吩咐合香并陪她走往前庭,发现那里非比寻常的热闹,便在后方驻足瞧看。
  一众邻里正在拜谢,门口也围了不少人。
  "昨日幸亏王公子路过,我家两位小哥儿也在其中,那匹马,就跌倒在他们玩耍的地方! 哎呦,我想来十分后怕,当时是要出人命的啊!" 对面孙羊正店的孙大娘携着两个年幼的儿子,正与王员外聊话。王孙两家是老相识,一个开客栈,一个开酒楼,交往深厚,生意上彼此照应。
  门童丁苏也是亲历者,绘声绘色地在旁描述,其他邻里你一言我一话的,什么未卜先知,仙人下凡,将王昂夸得神乎其神。
  "王员外,王公子是救命恩人,我们想亲自向他道谢!"
  "王员外,这些薄礼还请他收下。"
  王员外细细打量那些绸缎银具等贵重之物,捋须笑道:"礼物我先代王公子收下,他正在修养中,不便见人,你们的心意我替他领了,定会转达于他。" 说话的口气好似与王昂很亲近。
  昨日之事不胫而走,当晚就传到了王员外的耳里。原本,王员外对王公子不太重视,觉得这位外乡举子从不锦衣玉食,定是囊中羞涩,哪知王公子背景深厚,且很可能金榜题名?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大宋商人的地位虽有所提升,但,虽富却不贵,唯有仕途高。
  哎呦哦,这下子,王员外对王公子刮目相看。如今科举三年一回,王公子正好宿在邸店,王员外忽然想到一招,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来个比"金榜捉婿"更狠的,榜前捉婿! 若能给女儿寻个风华正茂的进士,那他老王家的祖坟冒青烟啦!
  王楚嫣得知父亲的心思,好说歹说让他莫心急,来日方才,先让王公子好生修养。
  她最惦记的是王昂的病情。
  彼时听闻,玩耍的孩童与马儿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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