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桐喃喃道：“保护平民是目的可同样也是借口，水滴油这东西就真这么神奇么……”
木琪开口道：“新历以后的科技蓬发，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那群搞技术的人找到了利用水滴油的方法，包括手环、包括悬空飞车、甚至包括所有那些高效清洁的新型能源，这些东西都根植在水滴油的基础之上。”
叶桐和丁维双双一顿，随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木琪：“你们记不记得在朝阳中学内部，当时头盔显示的魔化污染度出了错，不是乱码就是0 ？我现在严重怀疑市面上很多魔化场域都有一些人为改造的部分，或许其中发生了什么细微改变以至于传统检测模式根本就测不准污染数值。”
“关于我们的防护服和驱魔头盔的选择，我会专注于密闭性和内循环功能，至于魔化污染度检测可以适当放弃，反正很多时候数字根本无法作为参考，其实在集训时我们面对的情况就已经点明了这一点，这或许会是未来趋势。”
“联邦也好，民间也罢，这么好的生意每个人都想做，胆子更大更没底线的人很可能早就采取行动了。”
木琪想到当时在友善街时搜到的那张卡，还有那个预知梦，在梦里她看到过那张银卡的使用方式，而银卡上的logo也反复出现在多个魔化场域里，几乎成为了她最熟悉的标志之一。这件事情她一直没功夫查后续，现在是时候了。
手环改装完毕以后木琪和小队吃了一顿饭，随后全副武装打算再去一趟友善街。悬空飞车漂浮在23区高空，眼见夕阳即将完全坠落。
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烂啊。
木琪忍不住这么想着。
不过紧接着她又提醒自己，再怎么烂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烂了。废土世界是没有希望的，但这个世界目前看来还有救。
友善街仍然陈旧，老城区边缘的居民仍然在维护着他们日常生活的环境。地面整洁没有垃圾，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种着花，有几对老夫妻刚吃完晚饭双双结伴在小区附近散步。
木琪走入地下停车场，却见两间保安室全都大门虚掩，她放出感知力探寻，最后在西边那间保安室的桌子下方找到了一个凹槽，里面弹出来一个保险箱，型号很老，像是在二手市场上淘来的。
缠绕着轻微电流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上面，咔哒一声，保险箱自动打开，里面藏着一把枪和一枚黑色手环。
就是这个，和梦里看到的一摸一样。
木琪拿出黑色手环又将一切恢复成原样，离开前她确保炸掉了所有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不过停车场年久失修， 3个摄像头竟然有2个都是坏的。
木琪身轻如燕地走上台阶，走到马路边后她转过身再次回望小区，门口写着友善街三字的街牌插在路边，傍晚散步的老人正聚在一起讨论小区内部流传的最新八卦，还有热播电视剧中的感人情节。
不远处的木琪望着他们热烈地攀谈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
木琪回到和平公寓，发现门口竟然堆着两箱可乐。骆遥这种刷存在感的方式真是既简单高效又不知所谓。
她打开光讯聊天框，意识到二人在此之前似乎从未发过消息，木琪输入「可乐已收到，下次别买了。」随后就将此事忘在了一边。
她进入自己临时搭建的异能练习室，墙壁被她用橡胶垫和胶带封成了黑色，木琪根据梦境中曾演示过的那样，先是启动了黑色手环，随后又将银色卡片放在感应口。
投影自动开启，先是出现了一连串的数字乱码，木琪耐心等待着， 1分钟后墙上开始出现一行行十分迅速的蓝色指令：
「特殊警报！特殊警报！」
「废弃物资错误拾取！废弃物资错误拾取！」
「您的IP地址与坐标地址将于3秒后发送至总部进行特殊登记。」
「3，2，1——发送已完……」
在看到第三行以后木琪赶紧使用异能炸了手环，站起来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直跳。
她刚才是暴露了吗？
对方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她的存在？
下一秒，木琪立刻开始快速整理东西。
她将武器、装备、原先在钱三听那里购买的药剂等等全部一股脑塞进旅行箱里。至于衣服之类的日常物品她一件都没拿，反正随时再买就可以。
好在她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属于轻装走天涯的类型，木琪将钥匙放在信箱里准备明天就联系房东来取，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门口那两箱可乐，暗自感到些许可惜。
在夜色中木琪像做贼一样离开了和平公寓。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此刻她心中莫名有一种感觉，在这里度过的一年时间，是她生命中一段难能可贵的平静、清闲的时光。
可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第38章
木琪迅速找了个新住所,就位于观山街附近的人才公寓。这地方原先是政府投放的廉租房，不过后来不知怎的产权几经轮转，最后落到了几个帮派手里。钱三听帮木琪搞定了租约,每月房租3000,按时转账到相应的子账户即可。
新公寓面积大约50平，内部格局一室一厅,由于只有木琪一个人住因此十分宽敞。公寓位于顶楼因而附赠了一个宽阔的露台,没事可以上来边看乌云边喝酒边吸工业区飘来的废气。
钱三听给木琪预约的脑神经科医生在观山街不远处的商区开了一家私人诊所，预约时间是在下午。
考虑到万一昨晚的情况事态严重，木琪果断开口寻求金腾羚的帮助。在住宿问题解决以后她立刻将金腾羚约了出来，见面地点就定在自家天台。
金腾羚是踩着点过来的，穿着杏色的卫衣套装，看上去有些疲惫。
木琪将友善街地下麻将馆、 23区6院、以及张玉芬死前所说关于针剂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告知了她。金腾羚一边听木琪说话一边皱眉沉默，听到最后她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昨晚当我看到那行警告的指令，我就立刻从原先的住宅搬了出来,不过我担心如果他们有DNA追踪技术,还是可以通过我在屋内留下的生物痕迹来找到我并且锁定我的真实身份。你能不能派一支队伍帮我把原先住所里的所有东西全都销毁？”说完，木琪将已经被她炸了芯片的黑色手环以及那张银卡一起递了过去。
金腾羚掐灭烟头，接过手环和银卡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随后很干脆地说：“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木琪立刻给她详细地址，金腾羚当即联系了手下的人去处理此事。等她打完电话回来,她一边点烟一边问：“这一连串事情……你怎么想？”
木琪看了她一眼,问：“你是以非常事件小组老板的身份问我这个问题,还是以金家人的身份问？”
金腾羚两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烟，似笑非笑地说：“不论我是以哪个身份询问,我只想得到真实的答案。”
木琪失笑：“如无意外，我总是说实话的，只是有些信息稍微有点敏感，在回答之前我会忍不住想提前知道你的立场。”
金腾羚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她，像是一边在评估她此话是否当真，又在思索自己究竟应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日光下呈现出些许紫色，金腾羚沉思片刻后回答：“非常事件小组只是我的跳板之一，而金家的立场……就大方向而言，目前与我仍然是一致的。”
和金家只是大方向一样？
这句话信息量可不小啊。金腾羚是金家第四代独苗，她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难道她有些地方并没有与金家达成共识？
这答案让人有些意想不到，木琪略感诧异，不过金腾羚的坦率仍让她欣赏，不为别的，单纯是因为跟她说话不累。
于是木琪中肯地说：“结合张平安死前所说有关于「实验品」的话，我认为友善街的魔化场域是被人有意投放的。张平安只是其中一枚棋子，包括这个黑色手环的前主人也是一样，但他们的幕后黑手显然藏的很深。 ”
木琪将张平安文件夹里掉出来的那张邀请函照片发给了金腾羚：“这可能是背后组织的集会地址。”
金腾羚看了一眼地址，立刻反应过来：“上面写的这个地方位于8区。”说完，她双瞳中倒映出流动的蓝色数据流，几分钟后，几张截取的重要图片发送到了木琪的光讯中。
这些图片分别是张平安通过黑市匿名购买的前往8区的飞船票根，还有他前往搭乘游艇时被摄像头拍摄下来的上船画面。张平安虽然尽可能隐蔽行踪，全程都是使用挂靠在别人名下的手环来进行消费、登记，可他似乎觉得8区不会有人认识自己，因此反而没有在乔装打扮方面下功夫。摄像头所记录的画面清晰可辨，就是张平安本人。
金腾羚眼中的数据流逐渐散去，她用平静且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邀请函地址是在8区一个私人海滩，这个海滩需要搭乘游艇才能到达，正因如此张平安才会被拍到。”
金腾羚突然笑了，心中觉得一切还真是凑巧，她对木琪说：“本来我是打算等你们小队准备好了以后才跟你说下一个任务的，没想到你给的这个地址和我打算安排你去的地方离得还挺近啊。”
金腾羚贴近太阳穴处戴着一块蓝色装置，这东西长得挺眼熟，木琪好奇地指了指：“你这里戴着的是什么？”
金腾羚：“脑机接口，这样可以最大限度运用我的能力。”
木琪见缝插针地问：“异能分等级吗，联邦范围内最高等级的异能者是什么级别？”
金腾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回答道：“当然分等级，联邦范围内最强异能等级是S+ ，可惜在40年前的末日战役中这两个S+成为了植物人，机械和药物只能维持生命体征，后来她们再也没有醒来，最后分别于新历0032年、 0036年去世。目前联邦范围内并没有S+ ，最高只有S级，不过这种人很少，基本都在为2区中央行政区和5区军区服务。”
木琪心想，根据自己这些时日用右眼观测到的异能等级反向推测，自己的右眼异能等级应该在A+ ，可她到现在都看不出金腾羚的异能级别，如果联邦范围内目前真的没有S+ ，那么金腾羚的数据处理能力大概率在S级。
军区出生的金家人， S级异能——还是这种可以操控、篡改数据的逆天方向，但凡她想做些什么，往往都是无往不利的。
木琪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发现联邦范围内的异能者越来越多了？”她身边都至少有3个。
金腾羚微微笑道：“是，确实比过去多了不少。”随后紧接着又说：“你还没有给我你的结论——”
“你在非常事件小组入职不满一个月就走，期间接触到的魔化场域串联出的所有线索，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你对这一切是怎么想的。”
木琪突然意识到金腾羚需要的只是木琪的答案，她要的是一个一线驱魔人在面对那么多串联线索以后会得出的答案。这个答案只取决于木琪，而不是取决于金腾羚。金家人也好、非常视角小组的老板也罢，这都不再代表金腾羚的立场。
或许她和木琪一样，也在摸索着寻找着局部真相，以求有朝一日可以拼凑出世界的原貌。
木琪思考片刻后回答：“我认为有人在联邦范围内做实验，手段是通过药物、针剂等方式来传播魔化物污染，其目的可能有两种——”
“第一种，为了获取更多水滴油而恶意为之。就如同修车行门口的地面会被故意铺满能扎碎轮胎的玻璃一样，如同贩卖药片的药企会有意增加药物本身的副作用甚至刻意传播病毒一样，这一切行为背后的目的是出于他们想要获得利益，而目前联邦范围内所有产业当中，最具备经济效益的领域之一，就是魔化物相关的水滴油。”
“第二种目的，其实是建立在第一种目的之上的。当科学技术的跃升必须仰仗水滴油，这一需求会迫使魔化场域在多方角力之下愈演愈烈，在整个联邦范围内蔓延甚至殃及星球，这会导致在不久后的将来，星球环境将变得不再适宜人类生存。为了防止人类灭绝，幕后之人一边铺设实验性质的魔化场域，同时也在进行基因编码的实验，若是可以用这种方式强迫人类进行进化，就能让一部分人从此拥有能够在充满魔化场域的星球继续生存下去的能力。”
木琪面容平静地总结：“水滴油是科技发展呈现出指数级别增长的根本原因，目前来看，显然幕后之人认为魔化污染的机制也蕴含着人类进化的秘密。”
金腾羚喃喃道：“魔化场域污染成为了促使人类进化的手段，如果进化失败……”
二人异口同声说：“也能生产出水滴油。”
金腾羚冷笑：“真真是一门好生意啊，不管最后是哪种结果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坏事，稳赚不亏。”
木琪打断了她：“可是他们的实验目前来看并没有成功。”
“我接触过的其中两个实验体张大墙和张玉芬，二人虽然同时在魔化场域中注射了药剂，可张大墙直接死亡，张玉芬虽然堕魔还张开了魔化场域，可最后却并没有产出水滴油，死亡后只留下一地黑血。不管幕后那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至少现在来看实验并没有成功。”
木琪又补充道：“张大墙的尸检报告和张玉芬的黑血报告都没有后续跟进，尸检是28楼负责的，黑血是由我亲自收容，可后勤部队接手后黑血不知被送去了哪个部门。”
金腾羚严肃地说：“这些步骤虽然过了内部系统，可之后的电子足迹已被抹除，我会继续想办法查明的。”
“至于那封邀请函上的地址以及后续任务，晚点我会直接把文档发给你，你这些天做好准备，不久后我就会安排你们去一趟8区。”
木琪点点头“好。”
二人聊了这么久公事，如今稍事放松一些，木琪看着金腾羚一根接一根不停抽烟，有些惊讶地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烟枪？”
金腾羚笑着掸了掸烟灰：“人脑的运算能力是有限的，我又不是人工智能，背后有一群庞大的硬件机房因此能获得接近无限的算力，有时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喜欢用这种不良嗜好提提神。”
木琪想起当初在高中时学到的历史：“40年前的末日，蓬勃发展的人工智能也一并被毁灭了吧？”
金腾羚“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情绪：“在末日时，最早一批被毁灭的就是它们，几乎像是有人有意为之那样，当时几个深埋联邦各区地底下的服务器机房被人纵火烧了好多天，就这样……人工智能的发展一夜回到了解放前。末日结束之后，人工智能过去的所有进展全被抹杀，一切再次回到了信息时代才刚开始的阶段，现在那些根本就不是人工智能，基本都是人工智障。”
金腾羚会将那些「死」在40年前末日时的人工智能当成「同类」吗？木琪差点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过考虑到自己和她虽然脾气相投，却并不算是相熟已久，因此这个问题最终她并没有说出口。
新历以后联邦科技的发展史像是一棵悬浮生长于半空之中的大树，这棵科技树如今已不再仰仗于基础科学的突破或是高精尖技术的飞跃，只要拥有了水滴油，就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那般直达目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