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遥从进来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十分安静,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十分认真地回答:“好,我们三个不带他们玩。”
这句话逗笑了木琪,不过笑意很快淡去:“也不能不管他们,因为我怀疑如果他们做错了什么也会消耗掉我们的安全时间。再说我们一共就五个人,他们并不是没有作用,只是绝不能碍事。”
木琪之所以不反对徐达李汀一起进来,就是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程月才会安心。
她对程月非常诚实,如果可以找到那个异能者她一定会找,但她心里时刻记得自己的目的才是此行首要任务:她要找到当初云瑰号中留下的「奇点」实验的原始实验笔记,还有,她会杀死魔化物本体、带水滴油回去。
***
方雨新的笔记本内容节选。
新历,0024年秋
「今天我收到一封匿名来信,里面附上了一张黑色卡片和简短的字条,上面只有七个字:欧阳博死因存疑。」
「或许是因为我过于激动的情绪惹得小灵在我肚子里疯狂踢我,我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事,出发去找寄件人的到底是谁。」
「我找到了派送信件的邮局,但他们说这根本不是他们送来的东西。我又跑去警局想要调监控,但警察听闻了我的故事以后只是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
同情?我不需要谁的同情,我只需要他们调查清楚到底是谁送的这个东西的人,查明真相才是这些警察最该干的事,为什么磨磨叽叽却不做事! 」
「一天下来我没找到任何线索,等我精疲力尽回到家中我才发现了那张黑色卡片背面居然有地址,我一定是情绪上头所以才这么糊涂。我查了一下,这个地址是天良集团在8区的总部。」
「天良集团是云瑰号的公司,也是欧阳博的老东家,我思考过很多种可能,难道是那起事故的知情者故意用这个方式来提醒我?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可我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头绪。」
……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还是想要一个真相。于是,我再次登上了云瑰号游轮,这里是我和欧阳博相遇的地方,也是他离开我的地方。」
「当我再次我登船的那一刻,我并不知道这将会是它此生最后一次航行。」
……
完整的文字叙述戛然而止,这本笔记本后面只剩下不明所以的涂涂画画,页面中偶尔夹杂一些根本不成句子的散落符号,其中不乏涂改,翻到最后才出现了几个抖动且笔力悬浮的字:
「开始即是结束。」
木琪坐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商业街,回想着脑海中的笔记本涂鸦,徐达和李汀正朝着他们缓缓走来。木琪大脑放空,突然感觉脑子里「叮——」地一声。
“我知道了!”她忍不住开口道,惹得身边的叶桐骆遥转过头好奇询问:“知道什么?”
木琪笑了:“我知道真正的地图到底在哪里了。”
***
方雨新记录在笔记本中的并不只是涂鸦,其实她是在用碎片化的绘画方式将整张地图拆分,随后再用涂鸦的手法将每个局部地图分别画在了笔记本的不同页面上。
这是一种相对隐蔽的隐藏信息的方式,木琪猜测她必定是在云瑰号上发现了什么秘密,因此才会如此小心。
木琪用手环将叶桐刚才拿到的场域地图的完整画面捕捉成图层,然后又将之前拍摄的笔记本照片都调出来,低头一阵拼拼凑凑。
她将地图的不透明度调整到50%作为底图,随后再将方雨心留下的线条结构改成蓝色,最后以正确的顺序完整覆盖在上面,至此,她的手中出现了一张新地图。
果然,魔化场域内部是经过调整的。
通过方雨心所画地图的对照便可可知,游轮的商业区原先是住宿区,游乐区和博/彩区原地不动,特殊服务区原先是表演区,而观光区居然是从前的医疗服务区。
医疗服务区需要那么大的占地面积吗?
与此同时木琪还发现了方雨心在几个特殊地区留下了线索:
博/彩区负一层和特殊服务区表演大厅,方雨心在这两个地方分别画了一个三角形。
而观光区的中心则有一个大大的五角星,木琪猜测这个只有最高手环权限才可以去的地方一定藏有重要线索。
游乐区的旋转木马位置被画了一个叉,而在他们刚刚才去过的诊所,方雨心在这里画了一个问号。
诊所的位置原先是住宿区,刚才三人只是因为提了程了一的名字就被扣了一个小时安全时长,木琪推测:那个地方或许曾经是程了一的员工宿舍。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三人硬闯进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们又可能会在那里找到什么?
李汀徐达正站在不远处和骆遥说着什么,木琪将处理过的地图推送到5人的临时群,她打开队伍频道向众人解释:“我将云瑰号幸存者留下的线索和场域提供的地图覆盖在一起,所有重点如今都已经在这张图上了。考虑到时间紧张以及权限的问题,我现在分配一下任务——
“李汀、徐达,你们去调查博/彩区负一层,叶桐、骆遥,你们去特殊服务区,这两个地方都画了三角形,线索估计相互关联,找到以后立刻在频道里汇总汇报。”
叶桐惊讶地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木琪摇头:“时间紧张我们只能分头行动,你们好好互相照应,我准备想办法混进刚才的诊所里瞧瞧。”
右眼显示「 63:27:11 」,就这么一会儿,一个小时又过去了。
木琪将倒数时间发到了群里,说道:“我们还剩下63个小时。”
第51章
与队友分别后,木琪只身一人再次回到刚才的诊所,正巧看见刚才那位前台悠哉哉地离开岗位与人交班,他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诊所大楼。
木琪观察了周边地形,诊所共有前后两个门,客户都是从正门进来的,员工进出均使用后门,后门处还有紧急消防通道。木琪本想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可不知为何那里一直停着一辆货车,货车司机斜着身子靠在车上,一边守着车上的货物一边抽着烟。
木琪释放出精神力的触角摸到了后门的监控摄像头,并使用电磁脉冲将它们的芯片全部炸毁。做完这一切后她假装成路过的迷路游客,试图直接进入后门。
那个一直在一边吞云吐雾的货车司机果然立即开口制止:“哎,你干什么去?那不是客户可以去的地方!”
木琪一边转身道歉:“是吗真是不好意思啊”,一边在对方上前靠近自己的瞬间发动异能,轻微的电流直接将对方击晕。
货车司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为了掩人耳目木琪将他搬进车内并摆成趴在方向盘上睡觉的姿势。做完这些以后她闪身进入诊所后门,本来她想通过消防楼梯一层层搜索,没想到刚要上楼就听见有个人哼着小调也进了楼梯间,木琪立刻改变策略躲进一旁放置清洁用品的储物室。她透过门缝观察来人,居然还是刚才那个离开岗位的前台小哥,小哥手上正拎着外卖。
他不是已经跟人交班离开了诊所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木琪悄悄跟在他身后,诊所一共6层楼,前台小哥进入了3楼的一间房间。
他并没有将门关死,木琪透过门缝看到他正在房间里看电视,一边看一边打开外卖袋子。
他看的应该是家庭录像带,因为儿童的笑声、大人的说话声渐渐传来。男人一边就着录像带一边开始吃他带来的食物,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从门缝内传了出来,木琪忍不住皱起眉头。
此刻应该是他的晚餐时间,作为一个场域内部的工作人员他的休息时间并不长,门内的男人快速吃完晚餐然后麻利地整理好桌子上的外卖盒,然后他站起身来,木琪见状立刻躲了起来。
男人跑去上了个厕所然后拎着空空的外卖盒离开了房间,听声音似乎是下楼去了。
虽然男人应该没有发现她,但木琪仍旧耐心地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等到右眼的倒数计时过去了5分钟她才轻手轻脚地进入房间。
这里位于诊所3楼,理论上这里的房间应该不是医生的诊疗室就是病房,可是没想到房间内部却是普通的员工宿舍。
一张简单的单人床,旁边还靠着一张折叠的小床,根据尺寸大小判断应该只有儿童才能睡得下。
房间整理得还算整洁,角落处有一个简易书架上面放着几本儿童绘本,衣橱里挂着男性尺寸的员工制服和一些基础单品,一旁抽屉里有小孩子用的枕巾和一看就是儿童款的卡通袜子、毛巾。
房间里并没有女主人的痕迹。
木琪看到门后挂着一件夏装制服,上面别着铭牌:「医疗部—杜瑕」。
这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名字?
沉寂多时的右眼就在此刻给出了新的提示,一个蓝色箭头指引着木琪找到了隐藏在电视柜里的放映机按钮。真是好老旧的款式啊,没想到这种老物件现在居然还能正常使用,一看就是新历伊始时还没来及得被淘汰的末日前产物。
木琪按了开关并且打开了电视机并将音量调到最低,男人刚才看了一半的家庭录开始继续播放。
画面中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她正陶醉地在草地上跳舞,小女孩身旁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也穿着同款白色连衣裙,像是为了拍摄家庭录像特地穿的母女装。
小女孩看起来只有4,5岁大,年纪虽小却难掩聪明灵动。掌镜的应该是她父亲,镜头对准她时男人温柔地唤她:“小布丁,朝爸爸这儿看,对了就是这样,呀,我们布丁跳得可真好啊。”
木琪快进地看了一会儿,视频内容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家庭录像。但在即将播放完毕的前5分钟,镜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木琪赶紧将倍速调至正常。
布丁很漂亮,是那种等比例长大的漂亮,视频里的她大约十二三岁大。
她将摄像头对准着自己,美丽的脸蛋占据了大部分画面,可与刚才那个开心大笑的小女孩不同的是,少女布丁看上去情绪低落,表情十分倔强。
只听她对着镜头说:“杜瑕,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来跟你谈话,有些话当着你的面我无法启齿,好在我知道你经常把我小时候的视频拿出来看,所以你肯定会看到这里。我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说,虽然你对你的感情生活避而不谈,但你瞒得并不好,还有就是我想提醒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我的亲生母亲。”
布丁说完这些以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下定决心抬起头说道:“你和程了一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希望你和人约会的时候能注意一下影响,你的私生活我虽然不管,但还是请你不要让我亲眼看到。”
布丁斟酌着,似乎想要找到一些更温和的表达方式,可她显然失败了,因为紧接着她就忍不住说了句:“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我真的觉得非常恶心。”
女孩的眼神中透出无声的愤怒与冷漠,嗓音却很平静:“我想再次重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我的母亲,我不会阻止你们在一起,毕竟这是你自己的私事因此我不会干涉。我只是想让你转告程了一,别打我的心思,我永远不可能认她当妈,我自己有妈,就算她已经去世了那她也永远是我的妈妈!要是程了一想要孩子那她自己生一个去!”
视频至此便中断了,画面变得漆黑一片,屏幕中倒映出木琪的样子。
右眼的所有提示全都消失,木琪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只好立刻躲到门后面。
她心想,是不是杜瑕又回来了。
她不是干不掉杜瑕,只是经验老到的驱魔人都知道在高级魔化场域中最好是先尽可能多地找线索,因为在这里杀死任何一个人或是触发任何特殊事件,都有可能会引起魔化物本体的关注。
驱魔人进入魔化场域就像是老鼠进入了猎人布置的迷宫,如果一进去就喊打喊杀大操大办,一定会诱使猎人布下更多陷阱创造更危险的境地。
木琪躲在门后屏息凝神等待着。
真的有人推门进来了,但来人却并不是杜瑕。好在那人并没有将门关上,因此木琪不仅没有暴露,反而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进来的是个小女孩,她走到不远处的书架那儿拿起一本绘本,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小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翻动着。
木琪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就是刚才在录像带里被唤作布丁的小女孩。
布丁看上去比跳舞时稍微大一些,但年纪应该也不会超过8 , 9岁。与录像带中不同的是,如今她头发散乱地披着,而不像先前那样扎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的衣服也有些邋遢,是一件短袖和足球短裤,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天没有洗了,不如跳舞时穿的白裙子干净整洁。
木琪忍不住想,她的妈妈呢?
这个年纪的小孩是多动的,这些绘本她应该早就看过,还是那些一尘不变的剧情和图画,只是稍微翻看了一会儿她就厌烦了。
布丁将绘本重新放回书架上,又用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随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
门背后的木琪松了口气,然后又开始思考右眼特地提醒她观看录像带的真正用意。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两分钟后才从门背后轻轻走了出来,只是当她右脚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冷不丁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是布丁。
她用小小的手扶着门框,眼神中透着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不会有的成熟与阴郁。
她开口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
木琪心想:完了,越想要绕过他们就越是会被发现啊,可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画面扭曲转动,很快一切渐渐隐去,在恍惚间她只能看到那双女童的眼睛,杏仁形状的眼眶,漆黑的瞳仁,神色晦暗不明像是蕴含着什么复杂的情绪。
下一秒,木琪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诊所的后门前,刚才那个被她电晕的货车司机正用怀疑的神情看着她:“你是迷路了还是咋?这个口子不能进人的,现在里面正在装修,有事你走前门。”
木琪看了一眼右眼的倒数计时:「60:25:17」
安全时间又被扣了2小时。
***
木琪和队友们如约汇合,在夜色中他们齐聚于甲板处。
徐达正在说他与李汀刚才在博/彩区负一层看到的景象:“人/体表演……异化过的人的人/体表演,负一层需要刷高级手环才能去,不过我们花钱买通了保安。那地方有很多畸形的人,其中一个头牌是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脸蛋极美,可是却长了5条手臂,艺名叫「云瑰维纳斯」,但那些常客却称她为「可被亵玩的女神」。 ”
“她多出来的那3根手臂,其中有2条是长在腰这里的,剩下一条直接从她胸口穿出。她身上穿的白裙子甚至还在那里特地开了一个洞方便她把手臂露出来……后来,有两个人直接上来把她的衣服全都脱了,说是这样可以方便游客更好地欣赏她的身体……然后有个小女孩突然跑进来喊她妈妈,还说要把她带出去。很残忍,真的特别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