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煜温言打断了。
“裴安翊毛遂自荐要带着金焕笃的人头前往上京悬挂,同时和温姑娘他们在上京中交流过的计检建立联系,因金焕笃人头是细君你的战利品,故要询问你的意思。”
虞煜含笑着将自会刚刚说过话的再说了一遍,看向姜泠的眉眼之中也满是温情,让离他最近的谢恒忍不住“唉哟”了一声,坐在姜泠身旁的温照柔也掩面“嘿嘿”低笑。
不同于这些人的浮想联翩,姜泠看着对方含笑的眉眼,满心满脑都在给她传递一个信息。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刚刚因卫衍觉察不对一时无措看向他的那一眼。
也难为他翻出“细君”这么一个古老的称呼,不过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要在众人面前以示两人恩爱的称呼了,此前称过的贤妻在自己多次调侃之下显然是不会再用的,直呼太子妃又显得太冷硬,压不住卫衍的猜忌。
那以往的太子是怎么称呼他们的太子妃的?
……爱妃?
其他人什么感觉她不清楚,但虞煜要是敢当着众人这么称呼自己,馒头大的拳头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砸在他的脸上,到时候才是全完蛋了。
这么一看,细君这个称呼虽然古老,但于他们而言却是最合适的了,端看满脸揶揄之色的谢恒和看向自己神色已轻松了许多的卫衍,就知道虞煜又走对了一步。
这个人现在真是聪明的让人有些……难以招架了。
“细君?”
又来!
姜泠心底愤愤,却不知身侧的温照柔已看到了她耳朵上泛起的微微红晕,正捂着嘴偷笑不已。
“此乃我献给殿下的礼物,殿下做主即可。”
“既如此,裴安翊,你就前往上京一趟吧,手中现有的事务,就暂时移交给表兄和温姑娘处理。”
“是!”
裴安翊觉着这是这几月以来,自己领命得最高兴的一次,希望谢恒和温照柔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能完美的展示自己的能力,让他一回来就能把这劳什子的户部尚书郎职位甩出去。
还是那句老话,他宁愿去城门口当校尉,也不愿意干文官工作!
眼见今日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虞煜舒了口气的同时,也让众人散去,其中重点关心了姜泠一路奔波的劳累,让她早点休息。
又引来谢恒的一阵“唉哟”声和温照柔的“咕咕”笑,行至门口的姜泠有些恼羞成怒的回头对他咬了咬牙,却见对方的眼神隐晦的示意了一下正背对着他的卫衍。
又只得忍怒回头,动作太大刚好碰到门口的珠帘,转念之间就把珠帘拿起一串,轻笑着询问一直在她身后磨磨唧唧就等着看热闹的谢恒。
“谢表兄,敢问这珠帘如果售往上京的话,价值几何啊?”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询问谢恒,虞煜脑中浮出一个大写的完蛋。
第162章 我知道,小别胜新婚。……
“价值几何?”看热闹看得正开心的谢恒突然被问,疑惑了一下,看到姜泠手中拿着的珠帘,才恍然大悟,“表弟妹是问这个啊!”
完全没有看到身后虞煜扶额的他反应过来后就来了兴致,先和姜泠告了一声罪,就举步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同样拿起一串珠串在手中,其余已在散去的人见状也很好奇,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说起来,在表弟这满屋的破、物件之中,我觉得这幅珠帘是突出的存在,它简直让这个屋子蓬荜生辉。”
虞煜发誓,谢恒刚刚咽回去的绝对是“破烂”二字,但是尽管将这个词咽了回去,他后面也没能忍住对自己书房的嫌弃,所以谢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总不能真的“白玉为堂金作马”吧?
想到谢琛一次生日宴一万黄金的消耗,还真是有这个可能的。
“是吗……”
姜泠轻声说着,忍不住环视了一下书房的四周,刚刚她的目光完全被这个珠帘所吸引,并没有细看屋内的摆设,现在一看,确实很是朴素,这让准备发难的她难得有些心虚,不过转眼就对上虞煜略带无奈的眼神,意外的觉得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也不错。
“肯定的啊,你可别不信,这珠帘要是放在我手里,起码可以卖出这个数。”
说完,谢恒又伸出了一个指头。
“多少?一千两黄金吗?”说话的不是姜泠,而是和谢恒一样站在她另一侧的温照柔。
“你倒是比卫大人敢说,但是有钱的傻子也没有那么多啊。”谢恒看着她从姜泠旁边伸出脑袋,满眼都是亮闪闪的样子,没好气的道。
亏他一路来还觉得这个小姑娘稳重,现在看来是走眼了。
“那是多少?”卫衍都不在意被谢恒说没见识,温照柔就更不在意了,而且相处了几个月,她也很深知谢恒的脾气,这个人向来有口无心的,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是看不起的意思,就算有,不过分的情况看在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月娘姐姐面上也就算了。
不像有的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无论你怎么想帮他,最后都要将你气得肝疼。
温照柔忍不住瞪了不远处的裴安翊一眼,后者正和乐镇边看热闹边低声交流上京的情况,冷不丁看到温照柔瞪自己,回以了疑惑的目光。
“裴老弟,话说你是怎么惹到温姑娘的?”
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让向来稳重的乐镇也有些好奇了,他和温照柔同行共事了一路,发现她除了偶尔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点小女孩心性之外,整个人都是十分好相处,怎么就屡屡和裴安翊不对付。
“我也正奇怪呢……”见一向稳重不多事的乐镇都这样问自己,裴安翊也很无奈。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得罪过这个姑娘,无非就是青州安置流民的时候意见有些不统一,但没有必要记仇到现在吧。
看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在自己离开前找机会让太子妃打自己一顿的,不能坐以待毙啊,得去找殿下给自己撑撑腰,可他看到虞煜此刻看向姜泠的神情,觉得自己这顿打八成是躲不掉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主君对主母那是百依百顺的,说不定到时到时混一个夫妻混合双打,得不偿失。
还是快跑吧,明天的接风宴也不参加了,葡萄酒等来年再喝也行,可别又伤上加伤了。
裴安翊当即就下定主意今晚辞行跑路。
与此同时,谢恒也慢悠悠的说出了的珠帘价格。
“一千两银。”
“啊,这么少啊!”
期待已久的众人无不遗憾出声,而虞煜一直悬着的心也在此刻放了下去,虽然一千两银的玻璃帘定价也实属夸张,但对比水晶和琉璃来看,也符合当下大户人家的用度标准,他就担心谢恒说出和温照柔一样的价格,那他一贯不喜欢奢华作风的左将军只怕要生气的。
虞煜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悬挂玻璃帘也会成为奢华的代名词。
特意偷偷看了一眼也有些遗憾之色的姜泠,危机解除了的虞煜忍不住微微一笑,接着就收到了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在玻璃帘上,虞煜也一挑眉回了个“等着就等着”的眼神,经过之前长达三月的朝夕相处,虞煜已经摸清楚了姜泠的性格,他这位战无不胜的左将军,其实并没有外表那么冷硬,甚至还有些古道热肠在其中。
正好他有礼物相送,就当是约定吧。
从觉得姜泠不太对劲后就一直留意着他们两人的卫衍此刻终于把心放下了,刚刚姜泠的表现真的吓了他一跳,还以为他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不过小夫妻长久的聚少离多可不是好事,哪怕为了大雍的未来考虑,也得想办法让姜泠留在虞煜的身旁。
总归现在锦州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身为邻居的百濮在巫蕤帮他们治愈了困扰数百年的血吸虫病后也对他们感恩戴德,其臣民们更是将巫蕤和派他前去的虞煜奉若神明,据晏俭臣所言,在他们完全治愈疾病离开百濮的时候,其国境中供奉的五十八尊神o变成了六十尊。
他们殿下和巫蕤的名字算是自此开始扎根在百濮人的心中了。
在这样的大形势之下,百濮女君若是在主动发起战争,就不止是撕坏盟誓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对臣民眼中的神o宣战,会在国中引来巨大的反噬的。
所以百濮在未来十年之内,都绝对不会和大雍重燃战火,那么锦州就不必要留那么多的将领在那里,像乐镇和凌得明等人,都可以考虑调来中原,协助殿下的光复大雍,这样也能让太子妃从走南闯北的奔袭中停留下来。
听计枢所言,他们当时在历州的时候相处的就很不错。
卫衍的心思在片刻间就转了几个弯,虞煜对此毫不知情,在姜泠不搭理他直接扭开头后,他的心思又回到了谢恒所说的话中。
要是玻璃帘只可以卖一千两银的话,谢恒预售的十万金又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他的好舅舅又自掏腰包了吧?
有这样疑惑的不止是他,其余人在反应过这一点后,也用一种看大户的眼神看向了谢恒。
“你们看什么,虽然十万金我们家也是可以拿出来的,但这次的十万金确实是全靠售卖玻璃所得,所以殿下,您还是尽快加大生产吧,等我们的人员将钱粮运到后,也不要让他们空手而归,有了货物交付,才能吸引新的人来购买。”
谢恒第一次觉得家里太有钱也是一种心累,这些人的目光让他毛毛的。
听完谢恒的提醒之后,虞煜心安了一点,倒是不担心玻璃的产量,终归不是什么难制作的东西,就像当初的纸张一样,只要他愿意,玻璃厂就能在各州遍地开花,但是目前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虽然他也想让治下的百姓都用上玻璃窗,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在没有获取足够多的钱粮之前,还是要控制生产的。
说起来,因虞烁宣布登基之后,他所辖区域就对来自南方的商队多有限制,让他的纸张至今难以像以前一样大批量运往销售,正好此次可以借着谢恒四通八达的商路,重拾纸张的销售。
“这点表兄你无需多虑,在这几个月我们也积攒了一批存货,应该足够第一批客户的需求了。”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与表兄相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大家连日奔波都辛苦了,我们明日再详谈如何?”
“行!那我明日一早就来找你。”
谢恒被虞煜话中的事搞得有些心痒痒,不过一路奔波外加议了那么久的事情,他确实也累了,连接风宴都是他提议虞煜挪到明天的,既然提出有事相商的虞煜都觉得明天再谈不迟的话,他也不急在此刻,很干脆的就答应了。
“……也不用太早。”
倒是他这么干脆之后,虞煜看了一眼用袖子遮挡着悄悄打了个哈欠的姜泠,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
“我知道,小别胜新婚,我绝对会在午饭后再来的。”
谢恒将虞煜的一举一动完全看在眼里,听他这样说了之后,故意拉成语调调侃了一句,此言一出,不仅虞煜瞬间百口莫辩,就连姜泠的脸颊也瞬间通红,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去,温照柔捂着自己想要发出惊呼的嘴巴,也追着姜泠的步伐而去,其他人也无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谢恒。
这大表哥真勇士也!
只是你把气氛弄成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脱身?
谢恒才不管他们的眼神呢,一语撩拨两个人后他就飞快的告辞离去,和老爹斗智斗勇的经验告诉他,做了坏事不早脱身都是要挨揍的,表弟妹都害羞跑了,他再不走,只怕真的要挨自己这位一看就爱妻如命的表弟捶了。
虽然在他看来虞煜这有些孱弱的身体不一定打得过自己,但他要是敢还手的话绝对会被其他人一同殴打的。
敌众我寡,先溜为妙。
只是一溜小跑来到院门外,想想虞煜那副被自己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吓得一个刚刚端着盘子从这里路过的婢女满脸惊恐,要不是趁着谢恒溜走也纷纷脚底抹油的卫衍等人出来得及时,谢大公子少不得要和府中巡逻的将士们过上两招。
直接被婢女大声呼喊引来的甲士按倒在地谢恒在乐镇的搀扶下起身,一边扶着腰一边瞪刚刚跑得最快上来就给他一飞脚的小兵,见其半点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可怜模样,制止了卫衍将要对他们做出的处罚,自认的倒霉的跟着三人前往自己所居的位置。
谁能告诉他,太子府的婢女嗓门为什么这么大啊!
还有那离着十米远就飞踹而来的小兵,你这么厉害该去前线的,留在府中巡逻实在有点浪费人才了。
第163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捉虫……
听着门外一阵喧嚣之后再无声响,虞煜也放下手中因心不在焉而拿反了的文书,起身打算前往后院中去,只是起身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到了位置之上,继续将文书倒拿在手中发呆。
虽然他和姜泠的关系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但在谢恒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不可避免的被扰乱了心神,让他现在有些不敢去面对姜泠了。
自从上次的谈话因自己的晕倒而终止后,他和姜泠不知为何都没人主动提及这个事情,而他自己也明显能感受到,在之后朝夕相处三个月的过程中,自己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不是越随联军突然来犯让姜泠离去,他都不知道最后这情绪该如何安放。
一年多的分别虽不能将莫名的情绪驱散,但有足够多时间和事情来让他淡忘。
在前几次的通信中,本以为时光早已磨淡了错误的悸动,但没想到因为谢恒的一句话,心中却再起涟漪。
不该去打扰姜泠的,无论是原主还是他,本都是她生命中微尘罢了。
打定了主意的虞煜就在这里坐着,直到夜深,万籁寂静之中,连夏夜的鸣蝉也没了动静。
“你在这里做什么?”
耳旁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低语,因久坐而全身有些僵硬的虞煜慌忙抬头,尚未看到姜泠的样子,嘴唇就接触到一个滑嫩的触感,然后他感觉身旁之人瞬间僵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
慌乱之中向后急退,在僵硬双腿的不听指挥之下,他整个人都向另一侧砸去,桌案之上的文书瞬间散落一地。
“小心……”姜泠见他摔倒,也来不及计较刚刚的事情,刚想伸手去拉他,却见他自己单手撑地稳住了向下砸的身体,然后借着手臂的力量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后,趁着虞煜没发现之时快速收回了自己微微向前伸出的手臂。
虞煜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试图掩饰尴尬,看着已经乱做了一团的位置,心中暗自发誓,不管臣子们再怎么用于理不合来阻止,他今年内势必要将这里的筵席全部换成有腿的桌椅,这双膝着地的正坐姿势他真是受够了。
悄悄看了一下,发现姜泠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但以虞煜自认对她的了解,猜想她心中此时不是在愤怒就是在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