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不必客气,不过是小烫伤,已经痊愈了。”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问道:“方才,听沈公子说起北地,请问您是北地人吗?”
“不是,不过是在北地做点营生罢了。你对北地感兴趣啊?日后如果有机会,一起去北地啊?”
“我去过北地,那里的风土人情和京都完全不一样,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怀念呢。”
慕容谦突然插话:“不知道你还记得北地的人或者事吗?”
“当年还年幼,跟着我爹爹的商队去北地,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日子,似乎,也没有认识什么特别的人。”
菜肴上桌了,这个话题也就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李锦元有点拘谨,垂着眸子默默吃着,她想要尽快吃完好离开这里。
沈之焕吃得倒是满嘴流油:“许久没有回京都了,美味佳肴还是那个味道。”
他看了看眼前默不作声的两个人,内心里真觉得是一对,于是大大方方地说:“阿谦,你坐得近一些,给李兄弟夹菜啊!”
“我自己来。”李锦元生怕慕容谦真的夹菜了,好像被人打了一下,急忙夹了几块鸭肉和青菜放在自己的碗里。
她很快就吃完了,轻轻放下碗筷,注意到身边的男子优雅地用饭,有点呆怔。
慕容谦突然看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没有吃饱?”
“不是,吃饱了。”她突然回过神来,下一句话都没有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不过是没有看见过男子用饭,有点特别。”
沈之焕吃得正香,一下子被呛住了,剧烈咳嗽一阵,又喝了一大口水,缓过来,才脱口而出问道:“你不是嫁过人吗?没有和相公一起吃过饭?”
“那个死鬼,哦,不是,我是说我相公极少回府邸用饭。未出阁的时候,爹爹常年在外经商,也极少一起吃饭。”
在永宁侯府的日子里,岳天赐几乎没有来过她的枫叶苑,何谈一起用饭?
她说的可是真话,第一次看见成年男子用饭。
“那你喜欢看我这样风卷残云的,还是阿谦这样细嚼慢咽的?”
李锦元的脸涨得通红:“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慢慢吃吧,我不看了就是。”
慕容谦抬高饭碗,遮掩住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
看见大家都放下了碗筷,李锦元立即起身告辞,没有想到的是,慕容谦也跟着站起身来,就在她的身边,比她足足高一个头。
“行,我也要眯一会儿,你们都去忙吧,改日再约。”沈之焕摆摆手。
等他们一关闭大门,他就立即冲到窗边去守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看见两个人并肩走出听雨楼。
他早就看出来有猫腻,冷峻的慕容谦何时对哪个女子有过好脸色?这一次,不仅看见他和李小娘子亲近就酸溜溜的,还主动要送人家。
啧啧,万年冰山动摇了啊,只是,李小娘子可是已婚妇人,这个墙角不太好挖出来吧?
“我带了马车,正好可以送你一程。”看见李锦元有点犹豫,慕容谦继续说道。“你现在身着男装,在大街上走着,万一被侯府的人看见也不太好。”
“恭敬不如从命,妾身那就多谢大都督了。”
见他的话不无道理,加之自己脚上确实有伤,不宜走太远,她点了点头,先一步上了马车。
和沈之焕说话就是“你我”,怎么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又变得客气且生疏了呢?
慕容谦随之上了马车,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以为,这一顿饭之后,我们都是好兄弟了。”
不等李锦元说话,他从茶几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这是什么?”以为是糕点,她并不想接。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猜,这应该是你目前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犹豫了一会儿,她打开了油纸包,一双女式绣鞋赫然在目。
看见她的双手开始颤抖,他知道勾起她伤心的事情来了。
“画舫已经完全烧毁,里面的东西并没有第四个人看见。”
她睁大了双眼,星星点点地闪亮着,如果女子的绣鞋落在其他人的手里,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版本来。
他这么做,就是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还有,你且放心,那几个纨绔,暂时不能出来为非作歹,北冥司会将他们好好敲打一番。”
“可是,为首的那个纨绔来头很大,你们要注意,千万不要惹到麻烦身上来了。”
慕容谦的眼前一亮:“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李锦元一时没有听出话语里的其他意思,她只是觉得张贵妃的势力不可小觑,区区一个北冥司,只怕难以抗衡雷霆之怒啊。
“无碍,且不论他们是什么皇亲国戚,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他们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他以为李锦元还会担心他们供罪的时候牵扯出她的事情,又解释道。“他们欺男霸女,罪恶罄竹难书,整条朱雀大街的百姓都害怕他们,恨不得早日除之。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是为了全京都百姓的安居乐业。”
“好,需要我提供证词的话,我随时来北冥司。”
这一次,她也决定勇敢起来,无论他们几个纨绔有多大的靠山,百姓团结一致,一定可以惩恶扬善。
慕容谦看着她明艳的笑容,跟着笑起来,带着一丝丝无赖的语气:“既然,沈之焕帮忙,你都能够送一份大礼,不知道这一双绣鞋,价值多少?”
原来是讨要礼物啊?这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都督嘛。他肯定不稀罕金银珠宝,也不一定对古玩古玉看得上眼。
“巧了不是,我正好有个超级适合您的礼物,而且,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全京都,甚至全大庆王朝,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礼物。”
第44章 歪打正着
回到侯府,李锦元的心情十分不错。
从大门进来,难得没有看见一向工作尽责的管家,她并没有在意,径直往枫叶苑走去。
红素迎上来,小声和她说菩提苑那边的事情,不出所料,春兰被刘氏打了。
不过是晨起梳妆的小事情,刘氏觉得春兰笨手笨脚,拉断了两根头发,本来她就对着铜镜顾影自怜,头皮一疼,她就怒目圆瞪,顺手给了春兰两个耳光。
下手挺重,春兰白皙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柳嬷嬷这几日可以不用过来,毕竟是许了人家的。
只是,刘氏夜里空虚寂寞,一翻身,就好像感觉有个温暖的怀抱贴上来,定神一看,满屋子的空荡。
侯爷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连吃饭都不和她一起了。
春兰顾不上捂着脸,立刻跪下来,瑟瑟地请求原谅。
本以为是大丫鬟了,工作不至于那么辛苦,谁知道刘氏的脾气如此捉摸不定,实在是难以相处。
“行了,退下吧,去厨房将燕窝趁热端过来。”
春兰应声出了门,管家从树后走出来,一脸怜惜地对她说:“兰儿,你不太习惯侯府的这些人情世故,要不,爹还是去找找侯爷,让你回庄子去。”
“爹,女儿既然出来了,这才做了几天就要回去,岂不是被庄子里的人笑话?”
“可是,柳嬷嬷毕竟是和老夫人从小陪伴长大的,熟悉老夫人的生活习性,你做事有点毛糙,让爹成日都提醒吊胆的。”
春兰咬住下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微微一笑:“爹,放心吧,工作熟悉就好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如果日后有机会,女儿再找一户好人家,您就等着享福吧。”
“不害臊!”管家脸上的担忧散去。“女儿家可不能将嫁人的话放在嘴边,不过,爹也会留心的。”
在她爹认识的人里,还有什么好选择的?就算是陪伴老夫人多年的柳嬷嬷,不也是无奈被指给了那样的一个人?
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春兰去厨房端燕窝,听见两个小丫鬟在低声嘀咕。
“老夫人和老爷这一次吵得挺凶的,老爷有几日都没有来菩提苑了。”
“哎,现在在老夫人手底下做事,越来越难了。以前,世子爷在的时候,老夫人不高兴,世子爷一句话就可以哄得她开心起来,心情好,对我们也好。”
她们正说得起劲,一转头看见春兰进来,忙噤声不言了。
拿着托盘,春兰走出两步,又低声对两个小丫鬟说:“不许再议论这些话题了,今日好在是我听到了,如若被有心人告诉了老夫人,你们少不了一顿打。”
小丫鬟们一惊,看见春兰红肿的脸颊,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春兰姐姐提点。”
刘氏的心情无比烦躁,她看了一眼瓷盅里温热的燕窝,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青春靓丽的春兰一眼,只觉得时光如流水,美好的年华一眨眼就过去了。
遥想当年,她的肌肤可是比春兰要滑嫩许多。
她喝了一口燕窝,只觉得满嘴晦涩,实在是难以下咽,于是气愤得一扫,瓷盅的碎片飞溅,有一只划破了春兰光洁的脸。
春兰不敢动,生怕刘氏又发什么疯,只是呆呆地看见刘氏进入房内,这才心情平静下来,手脚麻利地打扫了满地的狼藉,然后带着满腹委屈走了出去。
猝不及防地,她跑着,一头撞入了一个男子的怀抱里,陌生的气息让她颤抖了一下,急切想要后退,整个人不协调往后仰倒。
来人伸出手,敏捷地圈住了她纤细的腰,将她扶正站好。
春兰没有想到岳嘉鸿这个时辰会到菩提苑来,尤其,两个人此刻还是这样亲密的姿势站着,不由得涨红了脸。
她垂下眸子,掩盖住内心的激动,轻言细语:“奴婢春兰,给侯爷问安。”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下巴就被人以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托着她抬起头来。
半分委屈,半分羞涩,脸颊微红,眼角挂泪,眼前的女子不见得多么美丽,只是这个瞬间真是我见犹怜,岳嘉鸿的心仿佛被木桩狠狠地撞了一下。
“脸怎么搞的?”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一些。
春兰哪里敢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奴婢不小心碰伤的。”
岳嘉鸿哪里不清楚?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房间,似乎觉得即便对于刘氏满心不满,也不合适当着丫鬟的面去抱怨什么。
于是,他顿了顿,对着春兰说:“你现在去书桌那里,将左上角放着的两本册子拿到书房来。”
春兰看着岳嘉鸿的背影,露出了一丝爱慕的表情。
刘氏在床榻上躺着,春兰蹑手蹑脚地进去,将岳嘉鸿说得两本书册抱在怀里,一刻不敢停留,疾步朝着书房奔去。
第一次进入书房,春兰也不敢四下打量,只是觉得满屋子充斥着一股墨香,以及,一股属于男子的特有的清冽气息。
她吸吸鼻子,温柔地说:“侯爷您看看,可是要这两本书册?”
岳嘉鸿本就坐在书桌前,看着花样年华的少女满脸敬仰和期待地看着自己,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小罐药膏,柔声说道:“你过来。”
春兰乖巧地抱着书册走近一些,带着一丝丝甜腻且不太容易被人察觉的语气,撒娇地问道:“好的,侯爷。”
后两个字好像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岳嘉鸿的心尖,他一颤,手里的小药罐差点没有拿稳。
不同于花街柳巷那些庸脂俗粉,更不同于已婚妇人的矫揉造作,这种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表情和语气,更具有杀伤力啊。
顺着书册看过去,是鼓囊囊的前襟,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美好,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鬼使神差的,他亲自打开小药罐,以食指挖出一坨药膏,轻轻地涂抹在春兰的脸颊上。
“侯爷,使不得啊。”
春兰害羞且焦急地放下书册,一把握住了岳嘉鸿涂药膏的手。
柔荑滑嫩,带来很不一样的触感。
第45章 春风一度
两个人双目相对,脉脉含情。
“侯爷,春兰没事,不过是小伤而已。”
岳嘉鸿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不及时上药,这么漂亮的脸会留下印记的。”
说完,他轻柔地擦上了药膏。
刘氏可能到了年纪,怎么下手也没有个轻重起来,看着春兰脸上的五指印,岳嘉鸿的眸光微暗,心里对刘氏的不满也更加浓重起来。
他盖好小药罐,手指不由自主抓住了春兰的手,她那一双温柔的眼眸,使得他此刻有点心旌摇曳。
就在他准备稍微用力,将春兰拉进自己的怀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岳安的声音。
“老爷,准备出门了,陈家老爷还等着您呢。”
岳嘉鸿一怔,这才回过神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其实,他一直对这方面的事情看得比较淡,府邸的漂亮丫鬟并不多,他也不会在外面喝花酒。
可是,独独今日,差点就刹不住了。
毕竟是个成熟的男子,岳嘉鸿很快就镇定下来,将那一个小药罐塞给春兰,细细地叮嘱。
“一日三次,你自己擦,很快就会好起来。”
“谢谢侯爷。”
春兰知道此刻不适合继续,她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故意让自己的指腹抚过他的掌心。
快速,且麻痒。
岳嘉鸿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眼前曼妙的背影,低声说道:“回头,我会检查你擦药没有。”
春兰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伸出来,轻轻摸了一下挨打的脸颊,笑得很满足。
回到菩提苑的时候,她并没有急匆匆就进去,而是先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将小药罐放好了,这才准备去大门处候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平日里负责浆洗衣物的丫鬟夏荷踉踉跄跄地从菩提苑的内室出来。
春兰急忙上前搀扶住,夏荷龇牙咧嘴地“辍绷艘簧,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来。
“你这是怎么了?”
又走出几步,夏荷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说话。
“春兰姐姐,我是过来给老夫人送洗好的衣裙的,你刚巧不在,我就在门外请示老夫人。她唤我进去,谁知道,我才将衣裙放下来,她大吼我没有洗干净,随手抄起书桌上的纸镇就打下来。”
春兰卷起夏荷的袖子,看见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见刘氏十分用力。
夏荷按住自己的后腰,不经意看见春兰的脸,惊讶地问道:“春兰姐姐,你的脸颊也是她打的吗?”
“老夫人近日心情很不好,我无论做什么她都不舒服,我们赶紧走吧,你暂时不要过来了。”
原本,春兰还觉得自己主动搭上岳嘉鸿有点对不起刘氏,可是,看见夏荷无缘无故都被打了,觉得自己如果不早点下定决心,搞不好随时都会死在刘氏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