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在内心里掂量了一下事情的轻重，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你很冷静，这件事情做得很对。”
“还有，您不知道，锡伯侯堂堂一个侯爷，理应是进退有据的，可是，他竟然带头在讲台上做出很不雅的行为，连张夫子都看不下去，摇着头跑了。”
“什么？锡伯侯到底做出了什么事情？”
李锦元别过头去，装出擦眼泪的样子来，吸吸鼻子，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他说衣衫里落入了蚊虫，有点咬人。众人都还在听学呢，他陡然站起身来，丝毫不顾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就……就脱起来了。”
“台下的人都怎么看的？”刘氏也气得站起身来。
“那哪能看呢？几个侯爷都站出来开始脱衣裳，大家伙都吓坏了，纷纷捂着脸往外跑。娘，大家都不过是不幸地失去了相公，又没有失去礼节大义，怎么可以去看？儿媳妇差点被混乱的人群踩伤，那个场景实在太可怕了，请娘原谅儿媳妇不再去那里了。”
看见李锦元捂着脸伤心地哭泣，刘氏握了握拳头，怎么都不敢相信锡伯侯竟然是那样的货色。
“不去了，永宁侯府的名节比那些活动更加重要。你且就安心在府邸看看书、绣绣花，不用去听什么讲学了。”
“娘，儿媳妇真心是想要孝顺您和阿翁的，所以才想要去认真听学，谁会想到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刘氏十分为难，她看了看李锦元，有点无奈，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李锦元的肩膀，婆媳俩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
“别哭了，你的心意，娘知晓了。”
想了想，刘氏从头上取下一枚玉簪子，轻轻地擦在李锦元的发髻上。
“天赐没有福气，你就算是为了侯爷和本夫人，也要好好地保重身体，日后，还有孩儿要抚养成人，可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气坏了身子。”
李锦元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眼前有点陌生的刘氏，缓缓地点了点头。
等李锦元起身回去枫叶苑，刘氏气得差点摔了一只茶杯。
这个锡伯侯，这么一丁点的办事能力都没有吗？
第189章 掩盖药粉
刘氏气得不轻。
原本她是不打算理睬李锦元的，可是，儿媳妇都哭到自己面前来了，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侯府的声誉在着想，而自己身为婆母，难不成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而且，岳卓群算哪根葱？
尽管自己不喜欢也看不起这个商户出身的儿媳妇，但是，毕竟儿媳妇还可以带来一些银子，二房能够带来的就是占她的便宜，抢岳天娇的福气。
相较之下，暂时稳住这个儿媳妇才是。
只是，不得已送出去的簪子，也是她的心头肉啊。
现如今又不比以前，取用一点银子麻烦得很。
春兰退到一边，假装在打扫脚落，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老夫人，想要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看见刘氏给了李锦元一支玉簪子，又独自懊悔，不由得暗自笑起来。
在这座府邸里，少夫人是何时开始反击的呢？
或许，是从柳嬷嬷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连陪伴老夫人多年的忠心耿耿的柳嬷嬷都不能善终，失去相公的儿媳妇算什么呢？
或许，少夫人就是先例，给了他们以榜样。
其实，在李锦元去了白桦书院的时候，慕容谦也收到了通知。
听到青松的禀报，他猛然吃了一惊。
“京都的未亡人都参加了？”光是听到这个条件，都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单独为这些未亡人讲学，已经表明是在指出她们存在问题，需要多学习《女德》。
难不成，这个群体都失德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
“据说是锡伯侯请奏了皇太后，主打最近京都有多名寡妇受伤，为了关心关注这个群体，特召集她们集中讲学，让她们谨言慎行，保护自身。”
慕容谦听完不觉失笑，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居然还能够被皇太后重视？
皇宫里的这群人，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走吧，北冥司去一队人马守护。”
慕容谦拿起剑，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外面走。
青松想了想，还是拦住了他：“爷，还是先观望一下吧。”
看见慕容谦好奇地转过身来看，青松才解释道：“这几日，您不在京都。其实活动早就开始筹划了，几个侯爷联合起来，请了大理寺的万大人，重点由张夫子主讲。”
“行吧，把最近的案卷拿过来看看。”
“倒是有一件，只是，北冥司也不太好插手去管理。”青松抓了抓自己的发髻，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太子曾经来找过您，希望您帮一帮驸马，听闻朝阳公主对待驸马无比苛刻，非打即骂。”
慕容谦是认识驸马肖建邦的，听闻驸马原本是前年科考的榜眼，原本也没有在意，只是突然成为了驸马，倒让人生出几分好奇来，所以，他在进入皇宫的时候，还特意看过一眼。
大庆王朝，从来没有榜眼成为驸马的先例，百年之前，倒是有个状元成为了驸马，只不过，成亲不过五年就撒手人寰。
这些才子，都是国之栋梁，浪费在后宫之中，实属可惜。
以慕容谦对朝阳公主的了解，定然会选择容貌英俊的男子，在看过状元平平无奇的相貌之后，他即便没有见过榜眼，也可以猜出来肯定气质不凡。
只是，让慕容谦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榜眼不仅外表出色，还才华洋溢，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遗憾啊，这样的人才落到公主府邸，真是暴殄天物。
“只是太子来过，这个驸马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倒没有，不过，驸马还能够怎么办呢？听闻驸马出身寒门，哪怕是公主将他打死，也不过是如碾死一只小蚂蚁一般……”
“青松，祸从口出。”
听到慕容谦的提醒，青松立马噤声了。他也知道这些话不该说更不能说，但是，就是觉得朝阳公主实在是欺人太甚。
“是，爷，您现在就去找驸马问问情况吗？”
“且不急，先派两个人去公主府守着，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等青松离开之后，慕容谦就静静地坐在书房里，他的心乱糟糟的，想着李锦元冷酷地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恨不得摇醒这个女子。
想了又想，他还是忍不住走出去。
在永宁侯府里，李锦元步伐轻松地回到了枫叶苑。
红素倒是一脸焦急，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刘氏生气起来对她动手了。
“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吧？”
“别急，她能够说什么？讲学讲不下去，又不是我的错误。”
李锦元抓起圆桌上的枣子吃了起来，她可怜兮兮地对红素说：“去做点银耳莲子羹吧，我在太阳下晒了许久，都快脱水了，需要好好地滋润一下。还有，烙几个糖心的胡饼，肚子都饿瘪了呢。”
“书院的桌子上不是摆着水果和糕饼吗？怎么您都不吃几口垫垫肚子啊？”
那些东西，看着确实很诱惑人，只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放一些“大料”，她可不敢吃。
“那些东西，看着是很美味，但是，闻到气味就败了胃口，我虽然听着夫子讲学，脑袋里全部想的都是红素你的手艺，糖糕啊、小馄饨啊……快去做吧，我的口水都止不住了呢。”
将红素推了出去，李锦元从衣袖里将药粉掏了出来。
这种特制的药粉，做得并不多，她擦在书院的主讲桌沿也没有下重手，一遇到阳光的加热，药粉就会发挥药效，迷惑人的感官，让人浑身烦躁，做出不同寻常的事情来。
等药效过去，中了药粉的人，又会将自己出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等听学的人跑光，夫子肯定也会离开，不一会儿，锡伯侯的药效就会过去，在这一段时辰里，主讲桌沿的药粉就会完全挥发，根本查不出来。
是锡伯侯点名让她上去讲一讲自己的见解的，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还会自己配置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粉，即便是大理寺查案，根本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所以，她抬起手，将剩余的药粉倒在院子里的桃树下，迅速以泥土将它掩盖住。
第190章 看得通透
李锦元站直了身体，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就伸出手拉着桃树的树干，假装观赏着桃子，脚下却踩了踩泥土。
药粉很快就会挥发的，融入到泥土里，谁也发现不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个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动作，并没有说话。
慕容谦才到，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以为她在欣赏成熟的桃子。
他暗暗地想着，等会儿她回到房间之后，他也去摘几个桃子来吃，毕竟，又红又大的桃子，被她的纤纤玉手抚摸过，吃起来肯定更加甜蜜。
回到房间里，正巧红叶也回来了，递过来一封书信，是李海淘写过来的。
李锦元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又依依不舍地仔细地看了一遍，欣喜地说：“爹娘在小院子里种满了鲜花和果树，等明年，一定很多收成。”
她手里拿着信件，眼睛看望远方，恨不得立马就回到他们的身边去，和爹娘，以及星儿月儿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
可是，眼下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李锦元将信件折叠好，收藏在梳妆匣子的里层。
红叶轻声问道：“大小姐，您不是去听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府了？”
“也没有什么好听的，所谓的女德、女戒，无非就是给我们这些寡妇上枷锁。”
红叶一噎，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没有问好，勾起了李锦元的伤心事，不由得自责起来：“大小姐，对不起，是奴婢不该问的，不去也好，等用过午饭，歇息一会儿，您和奴婢一起投壶玩吧？”
李锦元看见红叶慌乱的样子，她觉得真是让人误会了，轻轻说道：“红叶，其实没有什么的。有一些事实，我们需要坦然接受。本来这个讲学就很有偏见，回到我自己的内室里，当着你们的面，根本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是不是？”
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红叶也听懂了，这说明李锦元将她和红素看得很真，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朱氏也曾经请过教习嬷嬷来府邸为她讲过《女德》和《女戒》等，只是，她总是顽劣，让那些嬷嬷头疼不已。
同样都是女子，她根本不赞同书本里说的那些。
还记得那个胖嬷嬷拿着小竹条，神情严肃地看着她，认真地教导着。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这么长一段，听起来都有点累人。
年幼的李锦元托着腮，摇头晃脑地嘀咕着。
胖嬷嬷以小竹条猛然一拍桌子，怒目圆瞪，估计是觉得这个小娘子实在不长进，半天都没有听进去，教猪只怕都教会了，她还一脸茫然。
“李小娘子，你且来告诉嬷嬷，方才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锦元聪明伶俐，怎么会不知道意思呢？
她抿了抿唇，讥诮地看了一眼胖嬷嬷，细致地开始解释。
“小女这么理解：女子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也就是说，女子啊，不一定要聪明绝顶，不一定要伶牙俐齿，不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不一定要有过人的手艺，但是，一定要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举止言行都有规矩。”
胖嬷嬷点了点头，又拿起小竹条敲打了一下桌子，反问道：“既然如此，小娘子你现在的坐姿得体吗？”
不知道如何从书本说到她的坐姿上来了。
李锦元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大剌剌地坐着，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反而是微微张开了双腿。
她的脸陡然一红，随即就并拢双腿，微微屈膝，低下头不敢看胖嬷嬷了。
“李小娘子，女子的行走和坐下的姿态都表现着她的家教和德行，一定要时刻注意。”
也幸得胖嬷嬷严厉的教导，以至于她嫁入永宁侯府，并没有太丢人。
侯门深似海，这些礼仪规矩繁多，稍微不注意，都有可能被其他闺秀以及婆母以唾沫星子淹死。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教她，尽管她都是按照教导的来做，谨言慎行，做一个好儿媳妇，为什么还要被人算计呢？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又是这样。
想起讲学上听到的木娘子的事迹，那么血腥可怕，竟然还被当作典范四处传讲，更引得一个少夫人当场自尽。
人言可畏、世风更加可畏！
红叶看得出来李锦元的情绪不太好，于是笑着说：“大小姐，且不要听那些腐朽的夫子说那些陈词滥调，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看见红素不在房内，红叶又补充一句：“你们不知道，奴婢原来没有进府邸的时候，也看过不少，表面上看，一些夫子讲学不知道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说自己高风亮节、不近女色，其实，暗地里去烟花柳巷最多次，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假惺惺得很呢。自古就是咱们女子吃亏，被那些礼教束缚着。”
一番话让李锦元不由得刮目相看，她也笑起来：“不错啊，红叶，其实，你最应该去讲学那里，只是，很遗憾，很多少夫人还没有你看得通透。”
“奴婢可不懂讲学，只是觉得，做人很累，千万不要活在别人的眼里或者嘴里。或许，外人看见奴婢，会说奴婢辛苦可怜，其实奴婢过得比他们好得多呢。”
“有你这种心态，今后谁娶了你，真是会无比幸福，因为你是那种，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能够过好自己日子的人。红叶，我也很庆幸，你来到我的身边。”
李锦元说了一番真心话，她真是觉得爹有眼光，将红叶带给她。
“大小姐，吃食都准备好了，是在厨房这边吃，还是在院子里吃？现在有点凉风，倒是很舒服的呢？”
听见红素的声音传来，李锦元笑起来：“好，就在院子里吧。”
第191章 再出状况
糖心的胡饼很快就做好了。
红素在院子里支了小桌子，端了盘子过来，就喊了李锦元趁热吃。
一个胡饼刚刚下肚，管家就过来了，说门口来了书院的人，邀请李锦元回书院听学。
“管家，去回了他们，本夫人上午受到了惊吓，整个人恹恹的，不适合回去，再者，婆母心疼儿媳妇，也说了留着本夫人在内室看书。”
意思就是告诉他们，自己并没有放松学习，即便不去书院也会遵章守法的。
“少夫人，那边的人说了，收到邀请贴的人都必须坚持学完全程，否则，会直接进宫禀告，当旷课处理。”
